翌日清晨,在椅子中坐了一宿的云夜痕迷迷糊糊中感觉有人正在盯着自己看,他连忙睁开眼睛,只见叶离烟正坐在床头淡然凝视自己,容颜平静如水,手中依然紧紧握着昨晚那晚水果刀:“离烟,醒了?”
点点头,她掀开被子下床,沉寂的眼神一如昨晚:“不是说要去医院?我希望脚伤能快点好起来。”
迅速起身搀扶住她,云夜痕看看腕表发现这才差不多六点半,外面估计都还没多大光亮。不过,听到叶离烟醒来的第一句话很是正常,昨晚担忧了大半晚的他还是有点欣慰,因而笑着道:“那行,我先陪你去换衣服,然后等吃过早餐就去医院,好不好?”
止步,扭头看向他的俊脸,叶离烟忽然怪异道:“你为什么不问我为何如此希望腿伤快点好起来呢?”
没料到她会有此一问,云夜痕从她静到极致的眸子里似乎有抹杀气一闪而过,不过他却不明白这杀气究竟从何而来或是针对谁。怔住片刻,他抬手摸摸她柔顺的发丝:
“傻瓜,受伤了当然应该尽快好起来,这还需要什么特别原因吗?我也很希望你快点好起来,真的。”
“是么?”伴随着喃喃一句似是不太相信的呓语,两人已走到专门的更衣室。欧式吊灯绽放出暖黄光线,看着屋内十分熟悉的陈设和布置,叶离烟站在门口迟迟不进去,一直泛不出什么波澜的乌瞳敛了敛,顿时有薄薄雾霭覆盖,脑海里霎时有许许多多的往事像涨潮似的汪洋翻滚而来。
松开搀扶的手臂,她轻声道:“你在外面等我,我自己进去就行。云夜痕,谢谢你昨天去救我。”
一句淡漠的道谢让笑容还在唇边的云夜痕顷刻神情僵硬,他太了解叶离烟——如果她想竭力和某个人保持距离,她绝对会在你面前表现得无比客气。不怒不恼,不闹不哭,只是客气,漠然的客气。
很多时候,客气其实就是距离的表现。
尽管他已经不敢再奢望叶离烟还会对自己残存有爱,可这种过于明显的疏离还是让他如同吃了黄莲似的苦——从口到心,都那么苦。慢慢收回手臂,苦涩万分的他慢慢收回手臂,叹息道:
“不用道谢,离烟,如果不是因为我,你不会被绑架。所以,是我该说对不起,因为我连累了你。而且,从留下你那天开始,就一直在让你受委屈。不论你相信不相信,我其实很想跟你说声发自肺腑的对不起。”
扶住门框的手指紧紧掐住,叶离烟没有侧眸,久违的痛狠狠袭击着心脏,让她差点站不住——
很多事,她其实想遗忘,可是根本遗忘不了,比如这间熟悉的更衣室,比如身边这个看起来已经瘦削很多的男人,比如早已化为一团模糊血肉的那个孩子,那个她认定和自己相依为命的孩子。可是,记着这一切又还有什么意思呢?这碧桃园本不是她该来的地方,这个看起来深情款款的男人也不是她所奢望的那个爱人,还有那个孩子,也已经飞入天国,不是么?
她爱过,尽力过,可到头来所付出的却无一不带来伤害。时至今日,她还能相信什么——
也许,只有手中的刀和再熟悉不过的枪。这些冷冰冰的武器陪伴她成长,也不会给她带来什么伤害。
脑海里嗡嗡作响,她甩了甩头,试图将所有一切都甩干净。雾霭渐渐散去,眼神再度回到沉寂的她带着几分冰雪般的寒冷注视自己身旁神情默然眼眸隐痛的男人,淡漠道:“不需要对不起,一切不过是咎由自取。”
砰的一声将痛苦涌现的云夜痕关在门外,紧贴着门的她深深呼吸几口才慢慢朝衣柜一步一步挪去。虚弱身体似乎随时都有倒下的可能,可她强迫自己绝对不能倒下,只是与此同时眸子里却已多了两抹凄迷、、、
阴霾散去,太阳在云层后冒出头,天空呈现出浩瀚无际的淡蓝色,一派静谧祥和,连寒风亦淡了几分。
九点的承安医院人还很少,赶来上班的医生护士提着早餐匆匆忙忙步行在弥漫着湿气的绿树从中,偶有几个坐在轮椅上的病人被家人推出来呼吸一天之中最清新的空气。
云夜痕和萧烬带着叶离烟来到医院,因为知道似乎还有一半清醒的她势必不会肯去心理医生科,云夜痕只好让萧烬先带她去坚持腿伤和做身体检查,而自己则独自来到十楼会见他在吃早餐时悄悄打电话约好的心理医生。
敲门进去,云夜痕将叶离烟的状况详细陈述一遍后焦急询问办公桌后的中年女人:“陈医生,您看她、、、”
推了推黑边框眼镜,陈姓医生不敢怠慢每年给自己医院赞助最多的云家人,因而温和笑道:
“云先生您先别急,听过你的陈述我觉得她应该是受刺激所以导致忧郁症和自闭症同时产生。从您的叙述来看,她本来就是个言语不多的人,童年可能很孤单,而且我估计她情感历程不太顺畅,这些看起来久远的事其实一直积压在她心里,当所有一切累积到一定程度,出现这种症状并不奇怪。其实,你应该庆幸的是她没有彻底丧失理智,至少还记得很多事还认得你和她的朋友。如果再严重点,那就十分棘手。”
并没将叶离烟的经历和与自己的纠葛说出来,医生却能猜出这些,云夜痕开始看到点希望:“她的童年的确有些孤单吧,情感也是不太顺利,那医生现在该怎么办?她拿着刀都不肯放下,连出门都不肯。”
“其实,这种病人归根究底是严重缺乏安全感。至于你说她拿刀不肯放,我猜测是因为她潜意识里觉得刀才能让她安全,更严重一点说,她现在除开信任手里的刀,可能什么人什么事都不相信。云先生,很诚实的说,现在国内心理治疗并不完善,如果你希望她尽快康复,我建议你带她去美国找我的导师。”
“去美国?”皱了皱眉头,云夜痕思考片刻后道:“好,那烦请陈医生你将你导师的联系方式给我。”
话刚刚落音,他的手机突然响起,一看却是萧烬:“云夜痕,快下来,离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