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后,英国。
六月的英国气候逐渐好转,天空清朗,阳光明媚却不浓烈,温度宜人,一年的旅游旺季已拉开序幕。
郊外,碧草如茵席,瓦蓝瓦蓝的天空上掠过轻盈洁白的云彩,太阳正露出微笑的圆脸。绿树成荫,花卉飘香,一座白顶红墙的房屋静静坐落在雪白栅栏围绕而成的院子之中,小巧却精致。
院子右侧的草地上,一个约莫五六岁身着蓝白条纹针织衫的小男孩正在逗一条半米高的棕色卷毛狗。小男孩似乎很调皮,大胆的伸出两手噘嘴发出嘘嘘声响示意狗将两只前蹄放在自己掌心,狗吐着舌头这么做了,还发出汪汪叫声,随即打破院子里的宁静。紧跟着,小男孩满足的咯咯笑声就迸了出来,在这个宁静悠远的午后显得格外清脆动人。
“妈咪,妈咪,我今天中午想吃你做的鱼片粥。”玩够了,小家伙挥舞双手笑着从房子右边跑去后院。
“前天不是才刚刚喝过鱼片粥吗?对了,一般我们说喝粥,不说吃粥,随心要记住噢,下次不要说错。”后院有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华盖般的枝叶挡住阳光的直射,几许斑驳细影洒落在树下的雪白圆桌上。桌边,正坐着一个及肩碎发容颜精美的女子,笑起来时翦瞳明若秋水,唇角微微上扬,弧度娴静而优美——
她,正是五年前在飞机上祈求英国收留自己这个逃逸女子的叶离烟。
眼看就要二十七的她在英国已经整整生活五年,这五年,她过得快乐而安静,因为有随心,她的儿子。
“可是,我今天还想喝!”小家伙咧嘴撒着娇,露出如碎玉般的两排牙齿,瞳孔黑而深,一如某人。
“好好好,既然随心想喝,那妈咪一会儿就做,OK?”靠在藤椅中的叶离烟穿着月白色休闲居家服,眉眼弯弯间洋溢着为人母的喜悦和宠溺。看到儿子那对又黑又亮犹如昂贵黑水晶般的瞳仁镶嵌在精致五官上,笑意盈盈的她抿了抿唇,思绪恍然有些飘远,像天边流云,让人无从触摸,却又的的确确真实存在。
“太棒了!妈咪要亲自做噢,不能让Cici做,她做的没你做的好吃。”得到母亲的应承,漂亮却还挺挑剔的小家伙快活笑着,蹦蹦跳跳跑去洗过手后才握住叶离烟放在杂志上的手,眼角瞥见桌上正跑着茶水的他奇怪道:
“妈咪,Cici说英国的咖啡是全世界最好喝的,为什么你每次都不喝她磨的咖啡,却喜欢喝这种一点味道都没有的茶呢?”
儿子的话将叶离烟的思绪拉了回来,她抬手摸摸他黑而顺的发丝,认真道:“因为妈咪是中国人啊,中国人都喜欢喝茶。应该的咖啡是很香,可是它的味道和茶是两种。这些,等你再长大点就会明白。”
“妈咪是中国人,那随心也是中国人,为什么我们要生活在英国呢?妈咪,中国是不是有好多好多鱼片粥喝?妈咪,你什么时候带我去中国好不好?”歪着小脑瓜,小家伙靠在叶离烟膝边,仰头认真凝望着自己母亲。虽然才五岁,他却十分聪明,而且在叶离烟的有意训练下,他的中文说得很是顺溜,而且现在还在学一些简单的汉字。
“回中国,中国、、、”儿子的话让叶离烟刚刚拉回的思绪又飘散开来——离开五年,她一次都没回去过,尽管午夜时分她老是一遍遍梦到那些曾经发生过的场景。而那些场景发生的地方,无一例外都是中国。
半天没听到母亲作答,伶俐的叶随心开始不解为什么自己妈咪脸上似乎有些不开心。小手托腮的他静静沉思片刻,稚气嗓音里却有一股小小男子汉的豪情:“妈咪,为什么说到中国你会不开心?是因为中国有人欺负你吗?妈咪你放心,随心已经长大了,我会保护妈咪,不让坏人欺负妈咪!”
“随心乖,不记得了吗,妈咪会功夫,谁能欺负妈咪?”欣慰捧住儿子的脸,叶离烟将惆怅抛开——
英国,这个给予我和随心宁静的国家,我没有理由再离开,不是么?随心还小,也许等他长大之后我会告诉他为什么我们会生活在英国。到时候,想必我已垂垂老矣,回忆就成了唯一能做想做的事。如果到时候他还想回中国,我亦不会阻拦。
“妈咪是女性嘛,随心是男子汉,男子汉应该保护女性,不能让她们被别人欺负,老师这么说的!妈咪,你教随心功夫好不好?这样,我以后就能更好的保护你和Cici。妈咪,你说好不好?BruceLi,我喜欢BruceLi,妈咪,我要学功夫。”甩着叶离烟的手,小随心放低声音哀求。见叶离烟不语,他噘噘嘴又道:
“妈咪,如果你教我功夫,我以后上学都一个人去,也保证不在学校捣乱,你说好不好?”
低眸看着这张似乎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叶离烟仿佛看到另一个小小的他站在自己面前:“知道妈咪为什么给你随心取这名字吗?因为妈咪希望你不论做什么都能跟随自己的心意。所以,只要你跟妈咪保证学了功夫后不随便欺负同学和比你小的朋友,我可以教你。”
“Yeah!”笑脸灿烂的叫了一声,小随心认真道:“妈咪,我答应你。这是我的promise!”
“真乖。”笑着夸奖一句,桌上手机震动起来。拿过来一看,叶离烟露出柔美的浅笑接听。片刻挂断后,她弯腰对正在摆弄魔方的随心道:“随心,萧叔叔说今晚带我们去吃西餐,所以不做鱼片粥了好不好?”
“好是好,萧叔叔有说请我一起去吗?”别看他年纪小,说起话来有时却已经像个懂事的小大人。
“当然,萧叔叔说隆重邀请叶随心先生和叶离烟小姐一起前往!”拍拍儿子滑腻的脸,叶离烟因为他的话禁不住飘出愉悦的欢笑——这样的生活,虽然无关幸福,但足够快乐,不是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