灯火通明的套房里洋溢着暖洋洋的空气,一层淡渺的光浮动在各种精致陈设之上。成三角之势的他们很久也没出声,安静得连挂钟里传出的滴答声都清晰可听,一下又一下,都敲在众人心头处。
紧握枪支的叶离烟挪开看向云夜痕的眼神,想起自己的另一个疑问:“我已离开暗魂,你知道吧?”
鸦黑修长的睫毛扑闪着动了动,从来不会轻易分神的青竹从自己神游的状态中清醒,点点头算是作答。
“既然你知道,应该也有听说原因。主人曾告诉我他和云夜痕颇有渊源,他怎会接刺杀云夜痕的任务?”
被抓来这已差不多十天有余,青竹除开盘问从来不多说一句话,因此云夜痕也是从刚刚他那声“罂粟”才知道绑自己的人居然来自暗魂。同样,他也想不清楚为什么暗魂又会派人来杀自己。按理来说,暗魂主人不会接受这种任务才对。
敛了敛如浸冰雪的眸子,青竹似乎没听到她的提问,摇头轻轻叹息:“罂粟,你犯了最不该犯的大忌。”
不明白这大忌究竟指什么,叶离烟更不敢轻举妄动——只要她开枪,她相信青竹会在同时将银刀插/入云夜痕的脖子。细审他笼盖着淡黄光晕的面容并没发现什么杀气,她决定静待,于是道:“什么意思?”
“其实,云夜痕本不会受制于我,完全能逃离。很诚实的说,交过手之后我清楚自己没绝对的把握能拿下他。但是,你知道他为什么现在会困在这吗?我将他堵在通往住院部的小巷,两人本来不相上下,可清晨极度安静的小巷内意外出现了个孩子,这为我提供了机会。”
虽然语气不喜不忧,叶离烟却从青竹眼睛里看到一种杀手才有的冷漠,所以她猜到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所以,你伤害那个无辜的孩子,在云夜痕忍不住出手相救时你也取得绝好契机打伤了他。”
“呵,不,我直接捏住那孩子的脖子,要求他不再反抗!只要他一反抗,那孩子就会被扭断脖子窒息而死。如果他足够无情,其实不仅能自保,而且能借我停手威胁之际马上离开,可惜啊,他心肠不够硬,瞧着那孩子涨红的脸居然真愿意束手就擒。所以,罂粟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有情动情都是大忌,不仅仅是杀手的大忌,也是所有人的软肋。”
“是个人就会有感情,我不相信你对任何人都没有感情。”听他说起那天清早的事,云夜痕轻启薄唇。如果我没看错,他对离烟应该是有情的,虽然不明白这感情从何而来,但至少存在,不是么?
“对,我会允许自己有一点小小的感情存在,可绝对不会像你一样对个毫无关系的陌生人都存心软。如果你能不心软,怎么会落入我手中?”别过脸去认真看向早已憔悴万分的云夜痕,青竹冷然反驳。对从小就接受暗魂特训的他来说,过程并不那么重要,重要的是结果。现在,结果就是他抓住了云夜痕!
从同一个地方出来,叶离烟理解青竹会做出那种举动,可是,她更理解云夜痕的举动——这个男人,他柔软的心永远都会隐藏在桀骜和坚硬的外壳之下。这种伪装,是他的自我保护,也是他的无可奈何。
想到暗魂必须要解决中途出现的意外这条,她不禁扬高语调质问:“你杀了那个孩子?”
眉宇倏地收缩,青竹的脸色更加黯淡下去,无奈道:“罂粟,看来离开暗魂让你已经变了很多。”
“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子,你怎么下得了手?青竹,你果然够绝情,够冷血!”
故意压抑却仍然不低的斥责让青竹陡然暗了眼神,云夜痕听出她依稀欲来的怒气,考虑到这会影响她的冷静和敏锐,浑身刺痛的他低声道:“没,离烟,他总算还是说话算数,放了那男孩。”
认定他肯定杀了那孩子的叶离烟顿时错愕,暗骂自己冲动,心地柔软的她放低声音:“抱歉,我误会了。”
平静无波的眼神跳跃着,一直坐在沙发上的青竹缓缓起身,眼神复杂的看向这张他其实一点都不陌生的容颜。在叶离烟看来,这也许是他们第一次正式打交道,可在青竹看来却绝对不是——
这对晶莹剔透得如同水晶的眼眸,这张精致素雅的脸,早已在他心湖里荡漾过很多次,很多次。
根本不知青竹心里在想什么的叶离烟很自然的警觉,食指搭上扳机,她冷冽道:“我知道暗魂的规矩,为了让你回去能有个交代,所以我也没想要你轻易放我们走。如果你愿意,我们可以比一局,如果我输了,愿赌服输,云夜痕和我的命都是你的!”
一抹说不清道不明的笑浮动在嘴角,青竹轻声道:“如果你现在走,我当作刚才的事没发生;如果比试,你输了我必须要取你的命,这是规矩,但云夜痕,我会暂时留着他。罂粟,你还是要比吗?”
“比!我今天来,已经想好一切可能。”斩钉截铁的回答,叶离烟暗暗给自己打气——如果比,我至少还有一半的胜算;如果不比,云夜痕不被杀也熬不了多久,没有人能活命熬过暗魂杀手的拷问!
忍住药物带来的刺痛,云夜痕连连摇头,嗓音沙哑而低沉:“不,离烟,不要比,你走,走!”
和两个人都交过手,他自然知道青竹其实要更胜一点。更何况如果青竹再次上演擒他那一幕,用自己来威胁叶离烟放下武器,到时候他相信叶离烟会做出和自己同样的选择。
摇摇头绽放一朵温柔笑颜,叶离烟凝视着他,没有丝毫退却的意思:“相信我,我会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