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陈杰要来一支烟,云夜痕点燃放入唇边。身上的疼痛已缓解很多,他吐出几口青雾,心里的担忧并没因为萧烬的安慰而减少。如果叶离烟有任何差池,他相信自己这辈子绝对不会原谅自己——
留下她的是自己,连累的她是自己,可自己给过她什么?如果没有最开始的决定,一切又怎会发生?
浓郁的烟草味儿刺激着萧烬的面部器官,但他没有挪开和云夜痕并排坐的身躯,低声又道:“从暗魂出来的人,不仅童年都异常艰苦残酷,生活也会很压抑暗淡。所以,请你善待她。如果早知道、、、”
“如果早知道她会来救我,如果早知道会出意外,你不会去绑架我,更不会用一个孩子逼我就范。”
近十天的接触,萧烬只道云夜痕是个意志力极强的男人,却没想到他也这么聪颖,居然能想到自己要说什么。自嘲的笑了笑,他也懒得在明眼人面前掩饰,轻声道:“第一次见到她,她十岁,我十九。而现在,她终于长大,我却老了。”
夹杂几许怅然几许温情的口吻让云夜痕一愣,他没想过与自己相处近十天的这个白衣男人已近而立之年,更没想到他会跟自己说起他和叶离烟之间的往事,如果那算往事的话。若不是亲眼看到他那天早上捏住那个男孩的脖子且丝毫没有玩笑的意思,他甚至也不会想到清雅隽秀白衣磊落的萧烬能做到那么无情。
第一次见到她,她十岁,我十九。
淡到几乎听不出波澜的话,云夜痕从里面却品出浓黏的眷恋和丝丝苦涩。若是其他男人在自己面前说这句,他也许会直冒酸泡,可面对此时目色温润得如同余霞的萧烬,他酸不起来,因为他几乎能感觉到近在咫尺的萧烬是在用怎样的一种心情来说这句。摒除对情敌存在的那份气焰,他道:“二十九,并不算老。”
泛着咖啡色泽的发丝扬了扬,萧烬将头靠在身后淡青色的墙壁上,一抹无奈挂上眉梢——
是的,二十九并不算老。从男人的角度来说,二十九其实还可以说是风华正茂魅力无限的年纪。
可是,他出现得太迟,不是么?况且,对于一个常年行走在边缘的杀手来说,感情实在是种太过奢侈的东西:
“也许你不会相信,我和她并没打过多少交道,甚至没说过几句话,但我看得懂她的眼神,所以,我看得出,她爱你。云夜痕,你知道对于杀手来说最缺乏的是什么吗?”
从最初的对立到现在相邻而坐进行朋友式的交谈,云夜痕并未对这种角色的转变感到不适。他本不是个小心眼的人,更何况萧烬还算救了自己和叶离烟。墨黑微皱,心头甜涩交加的他简短道:“安全感。”
“是的,安全感。知道么,我睡觉时都会将枪放在身旁。一个男人尚且如此,更何况她是个女人,可想而知她多么向往一种安定的温暖。所以,我希望你能带给她这种感觉。”
听着萧烬意味深长的叮嘱,云夜痕郑重点头,疑惑道:“恕我直言,如果对她有心,为什么现在才出现?”
“身不由己。我和你不一样,懂么?”失落道出这句,萧烬起身,又道:
“这次来逼问你密码,并不是主人的意思,而是因为我欠别人一个人情,他就是龙帮帮主龙高。我刚到A城还没来得及细查离烟的行踪和落脚处就被龙高请去并再三恳求我出手,碍于人情我只好先放下其他去找你,所以才发生这些事。”
龙帮,又是龙帮!云夜痕不禁捏紧拳头,心头怒火密织:“龙帮怎么会知道我云家的十宝?”
“不知道,不过根据我的感觉,龙高也许是受人所托,至于受谁所托那就是你应该细查的问题。”
心头浮过夏珍长久以来对自己的皮笑肉不笑,隐忍太久的云夜痕意识到已经到了自己必须出手的时候。伪装到一定的时候可以自保,可是却不能永远根除身边的祸害。她既然绝情寡义,我何须再顾及什么?
对萧烬投去感激的一瞥,云夜痕低沉道:“那现在事情弄成什么,你怎么跟龙高交代?”
阴鸷的笑飘过,萧烬清雅的面孔顿时显得森寒:“交代?从我能用那个孩子来威胁你束手就擒,你就应该知道我是个什么人,所以,除开主人,我不必对任何一个人有交代,再说现在我已、、、”
停顿在这,他没说出自己其实已离开暗魂,转而道:“我走了,希望还有机会再见。你身手不错,下次见面咱们再切磋。”
秀颀的白色背影朝门口走去,云夜痕挣扎着站起,百感交集道:“萧烬,你不等离烟出来吗?”
潇洒的挥挥手,无声迈开步伐的萧烬没有回头,留下一串略带笑意的声音:“等她醒来,她想见的是你。还有,云夜痕,难道你希望我留下成为你强劲的情敌吗?好好对她,否则下次的切磋就不只是切磋!”
待萧烬的身影完全消失,一直坐在对面座位的陈杰这才开口:“痕哥,他是谁?怎么有点神兮兮的呢?”
伸手撑向墙壁支着自己虚弱疲软的身体,云夜痕很久才认真道:“绑了我的人,也是一个真正的男人。”
“啊?他、、、他就是折磨你成这样的人?那为什么放他走?”瞪大眼睛,不知原委的陈杰只觉得自己哥们已经被折磨得连思维都不正常了。
不以为然的笑笑,云夜痕没回答——这种微妙关系,他无法解释。况且,现在最大的敌人不是对自己施过虐的萧烬,而是身边那些狼子野心却堂而皇之冠上“家人”名义的人!前仇新怨,已到该清算的时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