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喜还记得那一天,他不知道是吃了什么豹子胆,他只知道他心中充满了恨!
跟着这么一个主子,自身都难保,更别说要保他。当初一同进宫的公公没有一个身份比他高,而如今,一个个皆是对他冷眼相看。
日子越过越久,那些人越来越猖狂,他看着东方骏洛对他傻笑的样子就来气,夜黑风高,他把东方骏洛关进了小黑屋里头,狠狠的打着东方骏洛。
为了不留下痕迹,他一下又一下狠狠的掐着东方骏洛,一下又一下,狠狠的掐……掐到东方骏洛都哭嚎了起来,一个劲的求道:“喜公公……喜公公不要打朕……”
“喜公公……父皇和母后都不要朕了,难道喜公公也不要朕了吗?”
那个时候,东方骏洛可怜兮兮的望着他,眼里却还是有着一股不能参透的倔强。
庆喜鬼迷了心窍,不管不顾的欺负着这个没权没势的孩子。
东方骏洛哭着喊着:“喜公公……朕会很乖……呜……好痛,喜公公不要再打朕了”
“朕再也不抓蛐蛐了……不要打了,二娘她会知道的……朕痛”
庆喜只记得这是东方骏洛最后说的话,也或许是从那一次,他彻彻底底的被小皇上给从心里头剔除了出去。
庆喜还依稀记得那时面目狰狞的自己,他做错的事情有太多太多,懿德四年的时候他便投靠了陇太后,为了权,为了不被人欺负,他甘愿出卖自己的主子,他日日都将发生在东方骏洛身上的事都汇报给陇太后,事无巨细,更多的时候,伺候东方骏洛的时候不过是一种敷衍。是他将东方骏洛置于陇太后的监视下数十年,让他步步维艰,如履薄冰。
庆喜跪了下来,额头重重的叩在地上,他怕死啊!
庆喜连说话都已经带了颤音:“皇上……老奴日后一定好好服侍皇上,求皇上绕了老奴这次,老奴真的不知道该如何处置陇贤妃!”他只求他不要再问他任何意见,他给不起这个意见。
庆喜说完后抬头就这样呆呆的盯着东方骏洛,只见那坐着的人依旧笑得邪魅却处处透着冰冷。
“罢了,朕也不为难你了”东方骏洛收了目光。
“至于陇汐玉……罪臣之女,不配留有朕的孩子,赐她一杯鸠酒,送黄泉去陪她爹吧”他冰冷道。
他瑟瑟发抖,这个男人,真的已经不是那个孩子了……现在的他才是一个真正的皇上,他是俯睨天下万物的九五之尊,他是掌控苍生命脉的一国君主。他要别人生别人就得生,他要别人死,别人就得死。庆喜不由得冷汗连连,如果骏洛想要和他计较,只怕他已经身首异处。
“叩谢皇恩——”庆喜又磕了个头,“老奴这就去办”
庆喜跪谢的话音刚落,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了——
飘雪站在门口,眼里也是没有一丝暖意,她自离开后一直纠结的在外头站着,一面想知道陇汐玉究竟怎么了,一面又不想理会这些后宫之事,最后实在忍不住好奇的凑上去,不偏不倚的就听到了东方骏洛最后的那句话,陇汐玉竟然怀了他的孩子!!而他竟然……他怎么可以这么绝情?
“阿漓,为什么你现在变成这样,虎毒不食子,可你怎么可以比老虎还毒?”
东方骏洛看着站在门口的小女人,她不是走了吗?
飘雪那眼睛里头的厌恶深深的撼动了东方骏洛。
“这就是帝王家”面对着飘雪的赤裸裸的质问,东方骏洛也只是淡淡的一语带过。
飘雪望着东方骏洛,语气中有太多的悲凉:“如果这就是帝王家,那我终于明白那句世代相传的话了:最是无情帝王家,呵呵,果然如此……”她藏在衣袖中的手紧撰成拳,“可是,你明明可以留她一命,明明可以留她的孩子一命!那不止是她的孩子,那也是你的孩子!”
东方骏洛视线移向了别处,不再回复她的任何质问。
那是他的孩子,依他看,那不仅是他的孩子,同时也是陇氏手上最大的筹码,他笑,如果他现在还没有掌控整个汴京乃至整个东篱呢?这个孩子就会变成他的催命符!他痛恨这个孩子!
飘雪最后再看了一眼东方骏洛,眼里是怎么掩藏也掩藏不掉的失望:“阿漓,我看错你了”
飘雪说完坚决的回头,走出了书房。
东方骏洛有一瞬间的微怔,眉头紧紧的拧了起来,“呵呵,是么……”
他让她失望了。他知道,他一开始算计她,利用她,从布局铲除陇氏党羽起,从他下令诛九族起,从他对卫良语的死轻描淡写起,他就让她失望了。
可她忘了,他虽然是她的阿漓,却也是别人心中的东方骏洛。他不可能对待别人像对待她一样,如果他手软,他就会失去这辛辛苦苦夺回来失一切。
庆喜看着飘雪背影,又看着东方骏洛,问道:“皇上,这……”
东方骏洛摆了摆手,下去吧。
庆喜准备躬身退下。
东方骏洛沉吟了一声,微不可闻的一声叹息“罪臣之女陇氏恃宠而骄,目无德法,为害后宫,本应赐死,但念在身怀龙种的份上赐恩免死,但要削起封号降为良人,禁足十月,移殿侍养”
庆喜又跪下替陇汐玉领恩。“是,皇上”
这会庆喜才真正的得以退下,独留东方骏洛在这书房中,面向着那张墨黑的碧竹图,风骨铮铮,下笔恰到好处。
那一叠快件与国库账目还摆在那里,可他身影未挪半分,尔后又转身面向了窗棂,只瞧见外头紫藤花架上的花随风飘摇,却怎样都再也看不见飘雪在藤下细心煮茶的样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