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月黑风高,放体育器材的小白房子。星希藉着台阶,努力攀上窗台,把脑袋伸进最上面一格窗子,然后整个身体都钻进去,房间里面黑漆漆一片,感觉脑袋撞到蛛网,蒙了满脸。他努力甩甩头,可还是进不去,该死的窗子太高了,他被卡住了,悬在上面。比窗子更该死的是耶香,居然选在这样的地方约会。
就在星希知难而退,想着怎样缩回来的时候,突然一双手抓住了他的脚,冰冰凉凉的,他吓得“哇”地一声叫出来,有毛茸茸的东西顺着脖子迅速地穿过去,应该是蜘蛛吧。星希本能地想要抽回双脚,可是那双手却把他托起来了。身体终于能动弹了,他猛地一用力,穿过破窗子,跌下去。
“啊……”星希又是一阵凄厉的惨叫,一只帆布鞋踹在他的脸上。是耶香,她听见是星希,顺着声音就踹过来:“你怎么才来啊?”星希奇怪死了:“你怎么进来的?”耶香说:“体育课结束我就没有走,等你都等得睡着了。”星希觉得特委屈:“我刚刚卡在上面你也不帮忙?”耶香又踹他一脚:“都说我睡着了,你掉下来,杀猪一样嚎叫,我才醒来。”
黑暗里,星希摸到一块软垫坐下来,耶香也爬过来。星希问:“你约我来这里,究竟做什么呀?”耶香说:“捉鬼啊,难道你没听说过这间屋子闹鬼吗?”星希突然想起刚刚推他进来的那双冰凉的大手,吓得打了一个哆嗦。他也踹了耶香一脚:“你有病啊,鬼也没招你,捉鬼做什么?”耶香嘿嘿嘿地鬼笑:“好玩啊。”
“砰……”耶香刚说完,一颗篮球砸下来,刚好砸在她的脑袋上,她抱过篮球朝星希砸过去:“还好不是一颗铅球。”“砰……”又是一声沉闷的巨响,一颗铅球砸下来,擦过星希的耳朵,落在软垫上,吓得星希半天说不出来。耶香还想说:“会不会再掉一只铁饼或是一支标枪……”可是话到嘴边又咽下。这间白房子,好象真的很邪门。
2.
体育课,一群同学绕着操场跑,老师吹着乱七八糟的口哨,吵死人。星希越跑越慢,越跑越慢,耶香好几次停下来等他,他都追不上。自从前天晚上去过白房子之后,星希一直觉得胸口闷闷的,像是堵着什么,又觉得空落落的,很难受。
体育老师嚷嚷着跑过来:“星希同学,你怎么掉队呢?”星希跑出队伍,捂着胸口,有气无力地喊:“报告老师,我生病了。”体育老师挥挥手,指着白房子说:“那你去器材室休息吧。”“啊,又是器材室。”星希吓得叫出来。老师一脸疑惑地看着他。星希无奈,只能磨磨蹭蹭朝器材室走。
星希找一块软垫躺下来,一小片阳光透过头顶狭小的铁窗照进来,感觉像是监狱。房子沿四壁立着一排一排锈迹班驳的铁架子,上面堆满羽毛球拍,网球拍,篮球,足球。星希数了一下铅球,一共七颗,全都摆在鞍马下面的小筐里,可是那天晚上怎么会从天而降呢。星希又看了一下那天晚上他钻进来的窗洞,玻璃碎了好几片,剩下尖锐的残片,在阳光里闪着刺眼的光,让人不寒而栗。
远处,耶香抱着一瓶可乐跑过来。她摸摸星希的额头:“好些了吗?”星希打掉她的手:“我是胸闷,也不头疼。”耶香难过的垂下手臂,沉默了半天,又抬起手,把可乐递到星希面前。星希不理她,扭过头看向窗外,老师还在吹着吵死人的口哨,好几个同学都掉队了,捂着胸口气喘吁吁。星希就想,也许自己胸闷只是和大家一样太累了,而和白房子是没有关系的。
耶香一直把口乐举在那里,星希一直不肯接,一直到下课。好几个同学搬着器材走过,都用很奇怪的眼神看着他们。耶香终于爆发了,她把手里的可乐狠狠地砸在地上,朝着星希声嘶力竭地喊:“你是不是不喜欢我了?你说啊。”体育老师也过来了,摇着头,叹着气,假装没看见。
3.
耶香已经有好多天不理星希了,星希也没有主动来找他,这让她恼火极了。在图书楼,耶香去借书,星希也去借书,星希排在耶香后面。后面的同学拼命挤,可星希还是在两个人之间保持着巨大的距离。管理员在填借书卡,耶香站在那里等,等着等着,她突然转身,狠狠地甩了星希一个嘴巴,那么大的距离,足够抡圆了胳膊。星希捂着脸,楞在那里,手里的书乱七八糟的落一地。有同学惊得眼镜掉下来。
那个巴掌之后,星希就彻底从耶香的世界里消失了。耶香旁敲侧击地问他的室友,才知道星希病了,而且很严重,已经申请休学,大家都不知道他住在哪个医院,又或许是不愿意告诉她星希在哪个医院。耶香突然就很后悔,从初一认识,初三恋爱,然后一起考进同一所高中,星希一直都让着她,迁就她,呵护她。她从来没有想过有一天他会离开自己。
那个秋天,学校的女生开始流行给心爱的男孩子打毛线,织手套,织围巾,织毛衣。明明还是很暖的天气,很好的太阳,却是三五成群的女生坐在走廊上,抱着五彩缤纷的毛线。耶香也织了一条围巾,淡淡的烟灰色,柔软的细毛绒。可是她找不到星希了,只能自己日夜围着,很温暖,像是一个的拥抱。
其实星希就住在离学校最近的那家医院,好几次,他看见耶香从走廊路过,探头探脑地张望。他都躲开去。最近胸口越来越痛了,突突突地,像是藏着一个小马达。医生查了很久也不知道什么原因,只能住院观察。
那家医院是附近农场的附属单位,所以整个院子全是一畦一畦的菜地,绿的青菜,紫的茄子,红的辣椒。病人为了多运动,也为了打发时间,便可以去医院认领那些菜地。星希也认养了一小块地,他种上了一排一排的玫瑰树,而且是那种很珍贵的法国品种,花开的时候,一朵就有一口小锅那样大。
4.
从医院到学校有十分钟路程,很多次,星希借口打理菜地,瞒过护工偷偷跑回学校。他最近很喜欢去放体育器材的白房子,一个人坐在台阶上发呆。深秋的风呼啦啦地刮过,卷着一天一地的梧桐树叶子,寂寞地打转。常常地,星希会看见走廊另一头的台阶上,也会坐一个人,长发长裙,有时候发呆,有时候默默地吸一支烟。星希一直在想,她会不会就是那天抓住他双脚推他进去的人,因为他看见她有一双很大的手。
可是每次星希走近她,她都会远远地起身走开,她的头发很长,直直地垂下来,遮住了眼睛,鼻子,还有嘴巴。星希看不清她的脸。她真的是个奇怪的人,怎么在学校读书这么久,从来都不知道她。
耶香最近也生病了,总是不停地咳嗽,咳到眼泪止不住,吃什么药也没有用。体育课的时候,老师便会让她去放器材的白房子休息。最近老师也变得很勤快,房子有整理过,变得空荡荡的,耶香一个人坐在中间的鞍马上面,拼命地咳嗽,拼命地掉眼泪。她狠狠地一拳砸在墙壁上,血渗出来,她吸着伤口,骂自己暴脾气。她后悔了,可是星希已经不见了。
耶香想起初三那年冬天,星希因为忙着中考忘记了她的生日,十二月的天,她将一脸盆的水全都倒在他的身上,从头到脚,湿漉漉的滴水。他蹲在墙角,怀里紧紧护着补送给她的生日礼物,一只可爱的泰迪熊,按一下尾巴便会唱生日快乐。每次伤害过星希之后,耶香都会很后悔,她抱着星希哭,他的外套已经结冰了,怀抱却依然温暖。
那只泰迪熊就摆在床头,耶香把它抱在怀里,按一下尾巴,再按一下,它已经不肯唱歌了,它没有电池了。原来一个人的喜欢,也会像电池一样被耗尽,再不会扮着鬼脸唱生日快乐。
5.
天越来越冷了,星希抱紧双臂坐在白房子前面破旧的台阶上,另一头,那个女孩子靠着栏杆默默地吸一支烟,寒风瑟瑟,她依然穿着长裙,外面罩着一件粉缎的小棉褛,袖口绣一支淡淡的荷。星希看得发呆,总觉得面前这个人,似曾相识。
风一刀一刀,刺人心肺。星希只觉得胸口一阵疼痛,小马达般突突跳跃,然后便一头栽下去。醒来的时候,他已经在医院了,送他回来的便是那个女孩子,此刻,她在站在医院的走廊吸烟,护士喋喋不休地数落她:“这里是医院,走廊也不能抽烟的。”看见星希醒来,护士又喊:“不要抽了,你男朋友醒过来了。”她犹豫了一下,狠吸两口,丢掉烟蒂,走进来。
星希挣扎着坐起来,他太虚弱了,脸色苍白得像是一张白纸,却写满笑容。他说:“谢谢你。”她不说话,只是点点头,笑一笑。她的笑真的很好看,淡淡的,像是阳光里被风吹散的蒲公英。
耶香一个病房一个病房探头探脑地张望,她看见星希了,还有他床边坐着的女孩子。她三步并做两步跨进来,抓住星希的胳膊:“好啊,原来你躲在这里,她是谁?”星希太虚弱了,被她一阵摇晃,居然痛得说不出话来。到是那个女孩子,伸出手,想要拉开耶香。可是耶香反手便给她一记响亮的耳光,整个病房的人都惊呆了。护士过来,站在离耶香很远的地方喊:“你怎么能在病房打人呢,请你立刻离开,不然我叫保安了。”
六个孔武有力的保安过来,连拉带拽才把耶香架起来。拖出去好远,还听见她的声音在走廊恶狠狠地回荡:“王八蛋星希,我要杀死你,我要杀死你……”那个女孩子也跟着混乱的人群走掉了,星希挣扎地想要起来,却被护士按住了:“看你病仄仄的,想不到还是个情种。”
6.
下雪了,小白房子在茫茫的冰天雪地里,突然变得那么遥远。星希深一脚,浅一脚地穿过操场。那个女孩子应该来过,虽然风雪已经掩盖了她的脚印,但是星希看见走廊上一地的烟头。最近星希也学会抽烟了,一个大小伙子,抽那种很淡的女士烟。其实他很想抽那个女孩子抽过的那种烟,可是他找遍医院附近的小店都买不到。
体育老师过来,远远地喊:“那位同学,怎么能在器材室抽烟呢,天气这么干燥,引起火灾怎么办?”星希笑出声来,明明茫茫大雪,他却说干燥,什么眼神啊。抬起头,阳光却很耀眼,雪后初晴,一群男生女生排着队踢踢踏踏跑过,星希看见耶香了,她也看见星希了,饿虎扑食一样窜出队伍,直冲星希。她的哭声那样的响亮:“星希,我是真的真的真的真的很想念你。”
队伍停下来,全都扭头看,有人惊叹,有人羡慕,有人偷笑。体育老师又吹起口哨,喊:“同学们,跑起来。”他引着队伍朝操场另一头跑去。耶香抱紧星希,眼泪鼻涕全都流出来,表情不知道是哭还是笑,嘴巴里不停地重复:“星希,我是真的想念,你想念我吗?”星希被她摇得慌张,胸口又堵起来,像是被人揉进一把碎冰,冰冷刺痛。
他很努力的掰开耶香的手指,后退一步说:“耶香,对不起,我觉得我们并不合适。”耶香又冲上去,抱紧他,哭着喊:“合适呢,合适呢,我们合适呢,你是因为我的暴脾气才不喜欢我吗,那我改,我一定会改的。”星希又一次想要努力掰开耶香的手,可是她攥得太紧了,整个人像是八爪鱼一样牢牢地缠在他身上。
星希掰得累了,一屁股坐在雪地里,哭出声来:“耶香,原谅我好不好,我们真的不合适。”耶香也坐在地上,她又狠狠地踹星希一脚,神经质地大喊:“我知道为什么,是因为那个女孩子吗,我要杀了她。”阳光一闪便隐到了云层后面,起风了,又要下雪了。
7.
医院门前,一群保安手拉手,组成人墙,挡住耶香:“对不起,这里是医院,请你不要再过来闹事了。”耶香像是一只愤怒的小狮子一样撕扯着他们的衣服,领带,想要冲进去。保安也急了:“这个孩子,你是不是脑袋坏掉了,你如果再这样,我们要报警了。”耶香喊:“是啊,是啊,我就是脑袋坏了,我要进去看医生,你们凭什么拦着我?”保安指着她的脑袋问:“哪里坏了?”耶香走到门口,脑袋对着柱子就撞上去,血流满面,然后对着保安喊:“看见没,这里坏了。”
耶香在门诊部包扎,星希走过来。他摸摸耶香的额头,眼泪就掉下来,他问:“痛吗?”耶香摇摇头,又点点头。医生也心疼了,小声说:“乖,别动。”星希说:“你怎么这么傻啊?”耶香说:“我只是想见你。”
许多听说了耶香光荣事迹的护士和病友都假装路过门诊部,偷偷朝他们看。耶香问:“星希,你能不能吻我一下?”星希愣了一下,说:“这里许多人的。”耶香说:“我不管,一定要吻。”她闭上眼睛,嘟起嘴巴。可是星希还是很为难,就在他犹豫不绝的时候,耶香突然站起来,打掉医生的手,扑过去,一口咬在星希嘴唇上。星希痛得惨叫一声,血渗出来,一直流到嘴角。
星希是逃一样从门诊部跑掉的,耶香一直跟在后面追,头上缠着的纱布散开了,血红一片,在风里猎猎飞舞。几个保安也不敢阻拦她。跑过那块玫瑰花地,星希突然停下来,寒冷的冬天,玫瑰花全都凋谢了,只剩下干枯的枝桠乱七八糟的伸向天空。他猛地跪在雪地里,哭着喊:“耶香,求求你,放过我。”耶香不说话。只剩下星希面无表情,跪在脏兮兮的雪地里,喋喋不休地重复:“求求你,求求你,放过我吧,我知道你很喜欢我,可是我真的受不了,真的受不了……”
警察过来了,耶香被带上警车的时候,突然很安静,不哭也不闹。她笑笑地问:“这些玫瑰树,是你种给我的吗?”星希点点头。
8.
黑暗里,那个女孩子安静地坐在白房子前的台阶上,手里的烟火在空气里明明灭灭。星希走过去,在她的旁边坐下来,他问:“那天晚上,是你托着我,把我推进去吗?”女孩子点点头。星希问:“为什么?”女孩子不说话,微微仰着头,看向远方。清冷的月光里,她的脸那样的苍白冰冷。
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是耶香,都不知道她什么时候躲在了白房子的后面。她冲出来,一巴掌抽在女孩子的脸上。天知道她哪来那么大力气,那个女孩子,一个趔趄,倒在雪地里,她又冲上来,对着女孩子的肚子,后背,胳臂一脚一脚踢下去。星希也冲过来,抱住耶香。
耶香疯了一样掰他的手指,可是他死也不松手,十指连心,他胸口的小马达又开始突突突地痛起来,撕心裂肺。很久,耶香安静下来,但是星希还是环着她。而那个女孩子就跌坐在不远的地方。没有谁说话,只剩下沉重的呼吸和心跳在午夜的寒风里,那么清晰。
星希也累了,他终于松开双臂,而手指却无法弯曲,一定是断了。可就是那一瞬间,耶香猛地推开他,朝器材室冲过去,一脚踹开门,然后抱起一颗铅球朝那个女孩子掷过去。她是真的疯掉了,那么黑暗,那么远的距离,她却不偏不倚砸中了那个女孩子,这连专业的铅球运动员也做不到。星希冲过去,抱紧女孩子,她却说:“没事的。”血染红了星希的胸口,在寒风里结成冰,冰冷地刺痛心脏最深处。
去医院的路上,女孩子一直很清醒,她说:“知道那天我为什么要托着你,把你推进去吗,因为我觉得恋爱中的人是最美的,因为喜欢,所以万苦不辞。”她的声音很低沉,哑哑的。她一定是很累了,想睡觉了。
体育老师咆哮着,跌跌撞撞冲进医院,急救室的灯光闪烁不定,他像受了枪伤的野兽一样,在走廊里来回地走。女孩子推出来了,医生摇摇头,她的整个后脑都凹进去了,表情却很安详。体育老师哭到晕死过去。
9.
医生还是说星希的病找不到症结,但很快就可以康复出院了。可是从家人和病友的表情里,星希能够猜到自己得的是不治之症。果然不久之后,他的胸口便开始硬化。曾经,他想硬起心肠,忘记耶香,他做不到。现在他的心肠真的全硬了,他还是无法做到,反而想念越来越盛大。那天晚上之后,他一直没见过她。
冬天就快过去的时候,耶香托同学捎过来一条围巾,淡淡的烟灰颜色,可是她织得太细致了,明明很柔软的毛线,握在手上却硬得扎手。星希还在围巾的一角发现一根细长的头发,一定是耶香织进去的。他把围巾贴在脸上,泪如雨下,都说头发柔软的人性格温和,为什么她会那么刚强。
体育老师也来看过星希,坐在床边,不说一句话,只是不停地吸烟。他的样子凶凶的,护士也不敢讲他。星希突然发现,他吸烟的侧脸和那个女孩子像极了,紧锁的眉头,许多的心事的样子。
老师终于开口了:“星希同学,其实你看见的那个女生,他根本就不是女孩子,他是我弟弟。”星希吓到了,惊恐地睁大眼睛。老师又继续说:“他的女朋友死了,都怪我,一次体育课,一个力气小小的男生突然超常发挥,将铅球掷出边线,刚好砸中她的后脑。他很难过,哭了许多天。后来,我发现他常常穿他女朋友留下的衣服,裙子,还戴假发,画眉毛,打扮成她的样子,坐在她出事的地方发呆,抽烟。”
老师说完,又开始抽烟,隔着缭绕的烟雾,好几次微微仰起头,看向远方,星希觉得他的这个动作熟悉极了,他一定是害怕眼泪掉下来吧。老师要走了,他站起来,摸摸星希的额头。星希说:“老师,对不起。”老师笑笑:“没什么对不起,我一直都觉得那间白房子很邪门,原来是她没有走,一直待在那里,想要用相同的方法带他走,爱一个人是多么自私。”
推开窗子,不知不觉已经是春天了,远远地看见星希的玫瑰花田,一畦一畦,全都轰轰烈烈,开得疯了,果然是名贵的法国品种,一朵便有一口小锅那样巨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