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颜堇敲门的时候,夏风正和一群人乱七八糟地堆在KTV的沙发上抢麦,你一句我一句地唱迪克牛仔版的《你知道我在等你吗?》,见到颜堇进来,大家全都惊得张大了嘴巴,却没有声音,只剩下画面上的字幕跟着伴奏不停地变幻: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没有理由,没有原因,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从见到你的那一刻起……
有人给大家介绍:“这是颜堇,我们一个办公室的。”夏风当时有点喝高了,把颜堇听成了液晶,随口问了一句:“她怎么不叫等离子呢。”兄弟们全都哄笑起来,颜堇瞪了一眼夏风,一刹那,满脸的惊愕,但又是一刹那,便恢复平静。有人在喊:“大家欢迎美女为我们高歌一曲。”颜堇笑笑地说:“你们唱吧,我不会。”
颜堇坐到夏风旁边来,沙发有点挤,所以她只能靠着他。大家又开始唱歌,夏风却不再抢麦,转过来陪颜堇说话。他说:“嘿,你长得特别像我一个朋友。”“是吗,你也长得像我一个朋友,相当的像。”颜堇学着《小崔说事》里宋丹丹的语调说。夏风呵呵呵地笑起来:“想不到你的开场白和我一样老套。”颜堇解释:“我不是想和你套近乎,是真的特别像。”颜堇急得去翻钱包里的照片给夏风看,可是翻出来之后才想起照片没有了,她有些伤感地说:“照片被我撕掉了。”夏风说:“不用证明了,我坦白,是我想跟你套近乎,我根本没有长得像你这样沉鱼落雁的美女朋友。”有人抢话:“什么叫沉鱼落雁啊,鱼见了其他美女都羞得沉到水底去,见到颜堇,直接浮上来,你们猜为什么,鱼都给羞死了,翻肚皮了。”
也不知道是谁想和谁套近乎,反正从KTV出来的时候,颜堇和夏风已经走得很近了,夏风扶着颜堇的肩,颜堇挽着夏风的胳膊,有人起哄,颜堇白他一眼说:“夏风喝醉了,我扶他打车。”大家还在笑,有人说这是酒不醉人人自醉,有人说这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车来了,颜堇把夏风扶上去,一路上,夏风一直趴在颜堇的腿上,那么短的鱼尾裙,颜堇拉下来,夏风又掀上去,颜堇再拉,夏风就再掀。颜堇狠狠地打了夏风一拳:“死人,装醉。”
在那个乱糟糟的房间里,夏风吻了颜堇,浓浓的酒气,有蓝带,也有杰克丹尼,熏得颜堇也些醉了。夏风的右手又去掀颜堇的裙子,颜堇抓住它,可是夏风的左手又伸过来,颜堇拼命地挣扎,拼命地说:“你别这样,你别这样。”可还是倒在了那张破沙发里。
夏风说:“你怎么做爱的时候还睁着眼睛。”颜堇说:“我想看着你的脸。”夏风摸摸自己的脸,笑了,笑得那么得意,多少女人栽在这张脸上啊。
2.
夏风一直笃定地以为,颜堇一定会再回来找他,可是半个月过去了,颜堇却一直没出现。夏风有些失落,从前的那些女人都是要死要活地缠着他,终于遇见一个不蜘蛛精一样缠着自己的,倒觉得不习惯了。夏风找到颜堇的号码,打过去,颜堇在线的那头楞了一下,但很快就平静下来,她说:“找我有事吗?”夏风说:“我想你了。”“想我?”颜堇没心没肺地笑了半天说:“兄弟你不会玩不起吧,我可是典型的三不原则,不勾引,不拒绝,不负责。”夏风说:“如果我要你负责呢?”颜堇说:“那我就挂电话。”夏风还想说什么,颜堇已经挂断电话,再拨,便是嘟嘟嘟占线的声音。
夏风抱了大捧的花去颜堇的写字楼下等,白玫瑰,红玫瑰,粉玫瑰,一捧一捧蔫了,夏风在前门等,颜堇从后门逃,夏风从后门堵,颜堇从前门逃,颜堇逃得越快,夏风就觉得越在乎。
颜堇终于逃得累了,那天夏风一回家,就看见颜堇站在门口。她问:“你到底想干什么?”夏风说:“我喜欢你。”“喜欢?”颜堇冷笑:“是喜欢和我上床吧。”她说完就开始脱衣服,衬衫,文胸,裙子,高跟鞋。夏风慌忙把毯子扔过去说:“我不是要和你上床,我是要和你恋爱。”颜堇说:“对你们男人来说,恋爱不就是上床吗?”夏风不知道说什么好了,蹲在地上抓自己的头发,像一头愤怒的狮子。颜堇抱着毯子看着他,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她说:“你不要对我这么好,你对我这么好,要是有一天你对我不好了,我会很伤心。”夏风说: “我会一辈子对你好。”颜堇笑了。夏风把文胸丢给她说:“快穿上,那么小的胸还拿出来丢人。”颜堇呸他:“这么小你上次还摸。”夏风说:“我就喜欢这样的感觉,就好象那种……”颜堇害羞地问:“哪种?”夏风说:“我也不知道,就是那种若有若无的感觉。”颜堇气得跳过来打他,夏风一闪,她就倒在沙发里。夏风又过去抱着她。
夏风说:“做爱的时候,你能不能不要看着我的脸啊,害羞死了,我今天还是处男呢。”颜堇笑坏了:“处理过的男人吧。”夏风去蒙她的眼睛,她抓着夏风的手小声地说:“你真的长得特别像一个人,其实我多希望,你和他一点也不像。”夏风问:“像谁啊?”颜堇说:“像我第一个男朋友。”夏风生气地拍她的屁股,像是拍着一面小鼓:“和我做爱,居然想着别的男人。”夏风又去蒙她的眼睛,然后眼泪就掉下来,顺着她小小的乳房,一直流到心窝。
颜堇拖着自己的箱子搬来夏风的狗窝住,夏风的房子后面是小区里的幼稚园,每次无聊的时候,颜堇都站在窗前看那些宝宝,有的在溜滑梯,有的在睡觉,有的在哭,有的在被老师追着吃东西。她对夏风说:“我多想有个宝宝啊。”夏风吓了一跳:“我自己还养不活自己呢。”颜堇难过。夏风又说:“如果觉得无聊,那你养一个QQ宠物啊。”颜堇不说话,却在夏风上班的时候,把抽屉里的安全套翻出来,粉色的,黄色的,玫红的,每一只上面都挖了一个小孔,好让自己的小宝宝钻出来。她觉得自己聪明极了,所以她要生一个和自己一样聪明的小宝宝。
3.
例假迟了一个星期,又一个星期,两条红线,颜堇有宝宝了。她一直在想,如果宝宝是从那只黄色的安全套里逃出来,那就一定是个男宝宝,如果是从那只粉色的安全套里逃出来,那就一定是个女宝宝。颜堇说:“夏风,两条红线,我们有宝宝了,是结婚还是杀掉,你选择。”夏风不说话。颜堇又说:“是男人就爽快点,点头YES摇头NO。”夏风点头。颜堇小鸟一样钻进夏风怀里,她自己的怀里还有一只小小鸟。
扔掉那个破沙发,把房子空出来,装修工人来了又去,日子一下子就忙碌起来。那天,夏风去家具店选新的沙发,路过蜀岗公园的小树林就看见颜堇了,还有另一个男孩子,两个人站在一棵好大的樱花树底下,那个男孩子在哭,颜堇也在哭,隔得远远地。夏风就楞在那里,一定就是颜堇的第一个男朋友吧,可是夏风一点也不觉得他和自己哪里像,他那么胖,那么矮,头发还油油的,满脸的豆瘢。可是颜堇为什么觉得自己像这个人呢。
男孩子哭着哭着就过来抱着颜堇,颜堇挣扎着,碰得头顶的樱花瓣蔌蔌地落。颜堇说:“你为什么还要打电话给我,为什么还要来找我,在我快要结婚的时候?”男孩子也在说:“就在你要结婚的时候,就在我知道我要真的失去你的时候,我才知道,我那么那么爱你。”阳光那么好,两个人落在地上的影子像是一个人。他们就那样抱着,说着,哭着。头顶的樱花树一面潮水一样开,一面潮水一样落。夏风离开的时候,没有哭,没有说,也没有抱怨,平静得不像是自己,他终于明白安全套为什么不安全了。
新的沙发摆在客厅的中间,那么大,颜堇坐在这头,夏风坐在那头,颜堇用脚去勾夏风,夏风躲,她又勾。夏风突然转身扑过来,把颜堇按在沙发上,撕她的衬衫,撕她的文胸,撕她的裙子,踢掉她的高跟鞋。颜堇拼命地推,拼命地喊:“不可以做的,不可以做的,我肚子有宝宝了。”可夏风还是进人了颜堇的身体,像是一头愤怒的狮子,他也喊:“反正也不是我的孩子,反正也不是我的孩子……”
夏风从颜堇的身上滑下来,颜堇的眼泪也滑下来,她说:“你说过要对我好的。”夏风说:“我再也不会对你好了。”颜堇说:“你是个骗子,一开始和我套近乎的时候我就知道了。”夏风说:“你才是个骗子,一开始你和我套近乎的时候我也知道了。”
颜堇去医院流孩子的时候,夏风正在KTV喝酒,一瓶又一瓶的蓝带,一瓶又一瓶的杰克丹尼,醉了就哭,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大家也不敢和他抢麦了,这小子这次是真醉了。是张惠妹的歌,《解脱》,却依然是迪克牛仔一样的嘶喊:爱是不夜城,回忆像星辰,热泪越沸腾,我越感觉有点冷,解脱是肯承认这是个错,我不应该还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