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唐宋八大家名篇著译-韩愈散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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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韩愈和他的散文

韩愈(公元768— 824年),唐代文学家、思想家,字退之,河阳(今河南孟县)人。自称昌黎(今河北卢龙县)人,因昌黎郡韩姓为望族,唐时门阀之见甚重,故他自托郡望,《旧唐书》因之直书他为昌黎人,世称昌黎先生。韩愈三岁成为孤儿,依靠长兄韩会抚养。韩会曾得宰相元载赏识,任起居舍人,大历十二年(公元777年)元载事发被赐自尽后,韩会受牵连贬为韶州刺史,全家随往韶州。不久韩会去世,嫂郑夫人携年纪尚幼的韩愈和养子老成扶灵柩回河阳安葬后,又建中三年的中原动乱,只得带着他们“就食于江南”别业(《见复志赋》)。在郑夫人督促下,他刻苦学习儒家经典和先秦两汉之书,勤奋写作尚古之文。贞元二年(公元786年),他“苦家贫,衣食不足”决定到长安求仕。他以为凭自己超群的才学和文章,考取进士并非难事。可是,在当时考卷不糊名的情况下,能否得中并不完全决定于文章才学。韩愈一无背景,自然不能一举登第,接连考了四次才于贞元八年考取。可是在吏部的博学宏词试中却又三次不能过关,一直未得授官。他不得不寄身镇帅,于贞元十二年应汴州刺史、宣武军节度使董晋的征聘,去汴州当了观察推官,董晋死后,又在徐州泗濠节度使张建封帐下当推官,抱负不得施展,过着“累累随行,役役逐队”的幕僚生活。直到贞元十七年(公元801年)他才得入仕长安。受封为四门博士。第二年被任命为监察御史。但不久,由于他“发言真率,无所畏避”(《旧唐书》),上数千言奏章极谏罢官市,触怒德宗皇帝,被贬为连州阳山县令。宪宗继位后召他回京任国子博士,后改任都官员外郎,不久又被罢为四门博士。他文声甚炽,却宦途多艰,于是作《进学解》以自喻。宰相李绛读后,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推荐他当了比部郎中、史馆修撰。一年后转任考功郎中知制诰,拜中书舍人,没有多久遭不喜欢他的人诬陷,改任太子右庶子。元和八年奉诏作《平淮西碑》,元和十四年因上表谏阻宪宗迎佛骨之举,触上怒,皇帝欲对他加严惩,得裴度、崔群说情及朝中大臣、国戚劝谏,才将他贬为潮州刺史。到达潮州后,他上表宪宗陈诉沿途的艰辛困苦,哀婉乞恳,宪宗览表,有复用之意,又遭皇甫坏事,改授袁州刺史。贞元十五年奉调回京任国子祭酒,转迁兵部侍郎,后改任吏部侍郎。长庆四年(公元824年)十二月病逝,享年五十七岁。追赠礼部尚书,谥曰文,所以称韩文公。

《旧唐书》说韩愈“性弘通,与人交,荣悴不易。少时与洛阳人孟郊、东郡人张籍友善,二人名位未振,愈不避寒暑称荐于公卿间。后张籍荣于禄仕,两人间相聚仍是论文赋诗,和过去一样。颇能诱导鼓励后进”。为人正直、热情、重友情。

韩愈是唐代古文运动的积极倡导者。他在古文的理论建设方面作出了杰出的贡献。在《送孟东野序》里,提出了文学与社会的关系问题。文中列举了从上古到魏、晋、六朝文学和学术的历史现象,说明不同时代会产生不同的文学和学术思想,而这些文学家和思想家之所以不朽,就是因为他们善鸣。“善鸣”可以理解为表现了时代精神。文中还提出了“凡物不得其平则鸣”。“人之于言也亦然,有不得已者而后言,其歌也有思,其哭也有怀。凡出乎口而为声者,其皆有弗平者乎!”强调必须有真情实感才能写出好作品。所以,从孟郊离京的事来说,他既为孟郊临近垂暮之年还得远途劳顿而不忍,但又从此去可以丰富生活见闻体验,有利于写出好作品而为之高兴。在《荆潭唱和诗序》里,进一步阐述了文学和社会生活体验的关系。在《答刘正夫书》中,提出“师古圣贤人。”指出师古人意在“师其意,不师其辞。”断言说:“以古圣贤人为法者,虽未必皆是,要若有司马相如、太史公、刘向、扬雄之徒出,必自于此。”而圣人之道,就是“能自树立不因循者也。”《答李翊书》则是文论中有代表性的一篇。

《答李翊书》首先提出学习古文要以立行为本,立言为表,“仁义之人,其言蔼如”,要取得文字上的成就,必须从加强道德修养入手,因为道与文是统一的。而对学习古文,达到道文统一提出必须经过三个步骤:1.广泛阅读前人的作品,牢记圣人的思想,写作时必须去掉陈旧的思想命意和言词;2.识别古书中所载道的真伪,在写作时去掉内容上和言词中的杂、伪部分;3.永远坚持道德修养和读书,不要急于求成,不要受现实利益的诱惑,不以时人的毁誉为转移。文中还提出了写古文要以气势为先的问题,把气势与语言的关系比作水与浮物的关系。强调“气盛则言之短长与声之高下者皆宜”。指出古文形式自由,言有长短,随内容的需要而变化,不像骈文受对偶形式的束缚。

他是一位划时代的文学理论家,他关于“道”和“文”统一的学说,给曾经统治了几个世纪的极端形式主义的骈体文敲起了丧钟,吹起了文学启蒙的新时代的号角。(郭绍虞《中国文学批评史》)

韩愈自己身体力行实践自己的文学主张,写出了开一代新风的许多优秀作品。他创造了一种有别于骈文,也有别于在他之前用于实际功利的散文,并将这种文体提高到了真正的文学境界。从此散文被公认为是一种文学样式。对后世起着深远影响。他的散文大都达到了思想内容与艺术形式的高度统一。在他的散文中反映出了中唐时代错综复杂的社会状况和各阶级、阶层的生活图景,揭露了统治阶级内部的深刻矛盾,提示了大小官吏中的尸位素餐者,作威作福、刮削人民者,同时也歌颂了一些为人民做好事,关心人民疾苦的好官。还反映了封建制度对人才的埋没、士人的无奈和不满。总之他的文章内容与现实生活密切相关,即便是从为个人求职而给权势者写的书信中,也反映出了官僚制度的腐败和怀才不遇者的愤懑。当然,他的观察生活,评判是非,表现美好揭示丑恶,衡量一切的尺牍是儒家的正统思想,有的文章直接就是儒家思想的阐释。所以他的散文的思想内容也具有时代和思想的局限。如为封建君权辩护、宣扬君权至上(《原道》),宣扬“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圬者王承福传》)的观点;在许多求职书中反映出热衷于功名利禄。

韩愈的散文在艺术上取得很大成就。《新唐书·韩愈传》称他的散文“刊落陈言,横骛别驱,汪洋大肆”。苏洵评说他的文章“如长江大河,浑浩流转,鱼鼋蛟龙,万怪惶惑,而抑遏蔽掩,不使自露,而人望见其渊然之光,苍然之色,亦自畏避,不敢迫视”,赞扬了韩文的雄奇。他的论说文善于引用史事来阐述抽象事理,把枯燥乏味的道理写得生动,具有说服力;善于层层推进,深入质辩,把比较复杂的问题,由浅入深地加以剖析;善于通过对比和比喻阐明事理;还尚于“抑遏掩蔽”,先掩蔽自己的观点,然后通过转折,抓住题旨,进行分析得出结论。他的记叙文,无论是写景、叙事还是记人,都能根据不同题材和题旨,运用恰当的表现手法和生动简练的语言(即他所提出的“辞事相称”的理论)来巧妙地写成。许多作品表现出高度的艺术技巧,脍炙人口。

《旧唐书》说,韩愈写文章必“自成一家新语,后学之士取为师法。当时作者甚众,无以过之,故世称韩文焉”。宋代大文学家赞他“文起八代之衰”,可见韩愈文章在文学史上的重要地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