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宝宝说
“傻子，傻子。”几个孩子轻推开病房的门，从门缝里挤进几个脑袋，小声叫道。
床上的男人躺着不动，“傻子，我们把宝宝给你送来了。”几个孩子溜进去，高举着手里的方便袋，里面全是芭比娃娃的残肢。
躺着的男人一下坐了起来，一把抢过方便袋，紧紧拥入怀里。
“是套间哎，真阔气，还有大电视！”一个男孩一屁股坐到病床上，按下遥控器，打开电视。
电视里正放着一则寻人启事，找寻一个叫夜十三的男人，旁边还附着一张照片，“你们看，这个夜十三像不像傻子？”一个孩子歪着脑袋问。
“像个屁，那都是有钱人！”另一个孩子冷哼道。
“眼睛有点像，都是绿色的。”一个孩子走到近前，盯着电视里的画面，看了又看。
“但凡提供线索者，重金酬谢！”坐在床上的孩子边说边陷入沉思。
“傻子，走，带你去找宝宝！”床上的孩子跳下来。
男人一下拔掉手臂上的针管，抱着方便袋，走下床，穿着病号服，赤脚跟着四个孩子走出医院。
上午十点多，一个脏兮兮的小孩趴在“夜十三酱香排骨”店门口，缩头缩脑的往店里瞄着。
“走开！”一个拿着扫帚扫地的中年女人举起手里的扫帚，恶声喝斥道。
“我们有夜十三的消息，叫你们老板出来！”男孩清咳一嗓子，双手背在后面，一脚跨进店里。
“要饭的，滚！”中年女人举起扫帚横扫过去。
男孩没站稳，踉跄一下，从店里面摔了出去。
“死三八，臭女人……”男孩从地上爬起来，手捂着屁股骂骂咧咧地走开了。
不远处，男人和三个男孩蹲在地上。
“老大，有好消息吗？”看见男孩走过来，三个蹲着的孩子一下站了起来。
“有个蛋！妈妈的，乘轮渡的钱白花了！”男孩一口痰吐在了地上。
另一个孩子转了转眼睛，“傻子，宝宝想吃排骨。”
男人从地上站了起来，“看到那家店了吗？你进去，端一盘排骨就跑，没人能追上你！”孩子手指向前面不远处。
男人点点头，大步朝前面的店走去。
中年女人低头扫着地，突然一道黑影压了过来，她抬头，“妈呀！”一声大叫起来，一个很高很高，瘦得像竹竿的人，披着长发，站在她的面前。
“出，出去。”中年女人结巴说道。
男人环视着店里，他在找“排骨”，外面没有，他直奔里面而去。
中年女人拿着扫帚一溜烟跑了出去。
厨房里放着一个一人高的大铝罐，里面全是排骨，男人蹲下抱起罐子转身就走。
“他，就是他！”中年女人颤手指着店里的男人。
四个头发花白，拄着拐杖的男人用身体堵住了门口，“手里的东西，放，放下。”焰山被一口痰呛得说不了话。
“放下！”流影重复道。
眼前的男人长发乱乱的遮在脸上，脸上黑黑的，人瘦得只剩下个骨头架子了。
“你们四个让开。”暖宝宝淡声道。
四大座骑立刻一左一右闪到两侧， “十三！十三……”只看他一眼，看到那双眼睛，暖宝宝颤声叫道，泪水一下滑落下来，男人毫不理会，抱起罐子就走，“十三，我是宝宝，十三……”暖宝宝追上去，男人一听就顿住了，他慢慢转过身，盯着暖宝宝看了几秒，“十三，我是宝宝。”暖宝宝哭着说。
男人摇摇头，转身就走，宝宝不是这样的，宝宝应该有好多块，每一块都是不连着的。
暖宝宝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男人抱着罐子四处张望着，那四个孩子早就跑没了影，看到地上的方便袋，男人一下放下手里的罐子，趴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把袋子里面的残肢拿出来，拼成一个完整的芭比娃娃，男人从罐子从拿出一个排骨，放进嘴里，嚼烂了，吐出一点，送到娃娃的嘴巴，“宝宝，吃！”他柔声说道。
“十三，我是宝宝……”暖宝宝蹲下来，泣不成声，他的样子让她心疼到无以复加。
“你就是宝宝吧？”一个男孩鬼鬼祟祟地上前。
暖宝宝流着眼泪望着男孩。
“傻子是我朋友，想知道怎样才能让他听话吗，有诀窍的！”男孩得意的说。
“说！”暖宝宝抹着眼泪道。
“这个……”男孩摸着下巴，欲言又止。
“不说我弄死你！”暖宝宝突然站了起来，一把掐住男孩的脖子。
“饶命，我说，我说……”男孩被掐得直翻白眼，他赶紧一五一十地全部招了。
“宝宝想回家了。”暖宝宝哽咽说道。
地上的男人一下站了起来，暖宝宝弯腰捡起地上的方便袋，伸手握住他的手，牵着他的手朝前走，他手黑黑的，指甲很长很长，指甲盖里全是黑的泥。
走进一个小院，暖宝宝推开木栅门，“这里就是宝宝的家，宝宝想一直住在这里，永远都不想离开。”她仰头望着他说。
他看着小院，抽出自己的手，抢过暖宝宝手上的袋子，紧紧地拥在怀里，“宝宝，到家了。”他低头看着怀里的方便袋，轻声说。
浴缸里放满了水，“宝宝要洗澡。”暖宝宝回头望着他说。
他低头看着怀里的袋子，一脸的无措，他从没给宝宝洗过澡。
暖宝宝走上前，踮起脚，给他解开身上的衣服，他好瘦，身上全是骨头，“宝宝说你太瘦了，以后要多吃饭。”她流着泪，哽咽说道。
他用力地点头，只要是宝宝说的话，他都会听。
他抱着方便袋，坐进浴缸里，浴缸里的水一下变得浑浊不堪，暖宝宝伸手轻搓着他的身体，拔掉浴缸的塞子，放掉浴缸的水，一层黑糊糊的东西沾在了浴缸的四周，暖宝宝拿着淋蓬头，轻轻冲洗着他的身体，他的头发。
“宝宝说，你要剪头发。”暖宝宝双手将洗发水搓出沫来，然后放在他的头发上，轻轻按洗着他的头发。
“宝宝问你，这样按舒服吗？”她跪在地上，柔声问。
“舒服。”他点头，脸上闪过一些羞涩。
暖宝宝拿着剪刀，“咔嚓”一下剪掉他乱糟糟的长发，给他剪了一个简单的短发，没有任何发型可言。
给他冲干净身体，擦干净，拿来一件浴袍穿到他的身上。
牵着他的手走进卧室，让他斜躺在床上，暖宝宝坐在床边，握着他的手，帮他剪着手指甲，他的另一只手还紧紧地握着那个方便袋。
剪完手指甲，又给他剪了脚趾甲。
“宝宝想睡觉，让你陪她睡觉。”她柔声说。
他的脸红了，他照顾宝宝这么久，宝宝第一次说这样的话。
他慢慢躺了下来，将方便袋紧紧地搂在怀里。
她拉过床上的被子给他盖好了，看着他闭上眼睛，泪水再次滑落下来，她伸手拭去脸上的泪水，转身离开房间。
走进院子里的厨房，她开始做饭。
她端着托盘走进卧室，把托盘放在了床头柜上，伸手轻抚过他的脸，他皱了皱眉，睁开了眼睛。
“宝宝让你吃饭。”她轻声说道。
他一下坐了起来，“别动，宝宝让你就这样躺着。”暖宝宝拿起一个大的靠枕，轻轻塞在他的身后。
她先是端起一碗熬得很粘稠的白米粥，舀了一勺粥放到嘴边吹了吹，然后再送到他的嘴边，他张开嘴吃下去。
“宝宝问你，粥好吃吗？”她柔声问。
他抿抿嘴里的粥，用舌感受着嘴里粥的味道，然后很是认真，煞有介事的说，“粥太淡了。”
暖宝宝从托盘里夹起一点炒熟的雪里红咸菜，放进粥碗里，再舀了一勺粥送到他的嘴边，他吃进嘴里，不忙着下咽，而是盯着她看。
“宝宝问你，粥还淡吗？”她轻声问。
他慢慢的一点一点咽着嘴里的粥，“不淡了。”他摇头说。
暖宝宝喂他喝完一整碗粥，然后剥了一个水煮蛋送他的嘴边，他张开嘴只咬了一小口。
“宝宝让你吃完鸡蛋。”她故意把剩下的鸡蛋送到他的嘴边。
他紧闭着嘴巴，不肯张开。
“你不听宝宝的话了？”暖宝宝眨着眼睛问。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张开嘴巴，一副视死如归的样子。
“我和宝宝商量一下，让我代替你吃鸡蛋，好不好？”她缩回了手，轻声问。
他一下睁开了眼睛，直直的盯着她。
“宝宝同意了。”暖宝宝笑道，她把剩下的鸡蛋送进自己的嘴里。
他一脸感激地望着她，暖宝宝又端起托盘里的饭菜，喂他吃完。
他吃饱了，暖宝宝扶着他躺了下来，她掀开被子躺到床上，他抱着方便袋使劲地往床里缩着，一直缩到墙角，身体紧贴着墙壁。
她贴了过去，身体紧挨着他，他侧过身去用后背对着她，他的鼻尖抵着墙。
暖宝宝张开双臂，从后面环抱住他。
“宝宝让我抱着你睡。”她喃声说道。
他后背绷得紧紧的，一动不动。
“十三，十三。”暖宝宝脸紧贴着他的后背，呢喃着，泪水滑落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