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处本来持续风化,却又被他一句话给强行聚合。
曾一骞依然笑得无辜又羞涩,说的话却全然不是那么回事,他作思考状,沉引着说:“不过回合多了也不好算。”
何处张了张嘴,说不出话。他又一扬眉,十分大度地说:“还好我心里是有数,谁欠谁的,日后慢慢还,丫头你觉得好不好?”
何处看着他一副俊朗面容笑得败絮尽现,半天从牙缝里挤出一句:“曾总太客气了……咬你的女人那么多,何……何必费这脑子记呢。”
何处觉得她不能再这么跟曾一骞耗下去了,不然弃甲投降的决对是她。于是抛下一句,“曾总,我还有事,就此别过,老死不相见。”转头就跑,跑两步就看见数十级明亮的台阶安安静静地等着她来下。
何处扶着楼梯扶手飞奔的时候还想,这家宾馆太人性化了,知道她没台阶,给她找个台阶下。
只是这感恩的心情没能停留太久,因为何处拐过最后一层楼梯,赫然看到先她一步抵达一楼的曾一骞。
这才发现,这家宾馆给了她台阶下的同时也给了曾一骞电梯坐。而她,真是慌不择路到家了,不然怎么就没想起来还有电梯可以坐?
何处进退不得地刹住脚步,僵僵地扶着扶手,惊愕的目光投在旋转楼梯的尽头。
尽头处的曾一骞负手立着,神情悠然自得,隔着一截楼梯的距离直直望着何处,漂亮的双目明亮澄透,像温柔了岁月的少年。
这目光似曾相识。
是在何处高一的时候萧逸参加学校运动会,八百米长跑。
他对她说,“你在终点站等着我。我一定会是第一个冲过去的。”
何处欣然照做。
发令枪响之前,萧逸弯腰等待的样子依然清晰。
阳光下跑道上,身穿白色运动衫的少年干净清爽,面上带着自信的笑,前额柔顺的碎发微微遮住眼睛,现在想想还有些稚气。那么俊秀的一个少年,或动或静都是极好看。
而何处更加记住的是他那个眼神,明亮的眼睛定定盯着终点,那个眼神,叫势在必得。那时何处站在终点旁,觉得这个眼神就是给她的,恨不得马上迎上去,扑进他怀里。
再望向曾一骞的目光,何处瞬间想起了这个词汇,势在必得。
那么一瞬何处有些站不稳,差点要沉溺在这目光里走不出来,却又有些心虚有些害怕想要迅速逃离。
何处不知道该怎么打破僵局,她最善长在曾一骞面前用的坏脾气,一下子跑得无影无踪,只剩下心虚,胆怯。曾一骞似乎也不急,只在尽头处等她。
何处想,如果这桥段搁言情剧里面,就是两两深情相望,然后等待女主飞奔而下扑进男主怀里。完成一个经典的镜头。
可是现实中,有这么两个傻站着,一个在上,一个在下,别人看了,完全会以为是是俩神经病。而此时,确实有人经过了,经过的人也确实表态了。
那人经过时望了何处他们好几眼,和身边的人说:“深情对望,真感人,我那时候要不是近视眼看不清楚,就不会一直打光棍了。”
“……”
何处豁出去地想,下去他还能把她怎么样,曾一骞本就是个万花丛中过的主,再说……上次在他家,他占她的便宜与昨晚比起来只多不少。不对,是连她的身体都看光了。不也这么过来了嘛。再再说,她不下去也没有办法不是?
于是何处稳定心神走下去,为了掩饰自己的心虚,她还调整出一个得体的微笑,向曾一骞点头示意。
曾一骞很好友的、很温柔的、对何处也笑了笑。
于是何处抖了一抖,然后脚踝一歪,直直的栽了下去,立时着陆。
何处坚信曾一骞其实是在报复她,因为他站得离她那么近,居然没能扶住她!
何处头朝下趴在最后几级台阶上,全身硌得发疼,最要命的是左脸磕到了台阶棱上,像是被人拿棍子打了一下,似乎颧骨都要劈成了两半。
曾一骞低低地惊呼一声,疾步上前来扶她。
何处摔得七荤八素的,无力地伸胳膊阻止他,断断续续地说:“别别别……我自己试试,你一动我就要散架了。”
曾一骞好似没听见,揽着她的身子,何处顺着他的力气慢腾腾爬起来,一瘸一瘸地站起来往下走,觉得丢人丢到这份上也算是一种本事。
曾一骞说了句,“小心点。”
何处没理他,负气地想都是他害的,不是他她哪会落到这么一个悲惨的境地。这曾一骞就是她的克星,遇见他就没有过好事。
何处承认自己这么想,的确没啥良心。但是,得原谅她一个凡夫俗子的平常心,落到这么一个悲惨又丢人的境地,她只是单纯地想有个假想的人一起分担痛苦。
而曾一骞又是时时出现在她眼前,是给她造成困绕的根源,她不埋怨他埋怨谁。
曾一骞拉住了她,他坚决阻止了何处再往前走。皱着眉头问:“摔到了哪里,疼不疼,疼也别忍着,和我说。”
这几句话说得很急,何处没好气地嗯哼一声,鼓着嘴说:“哪都摔到了,摔得要死了。”
何处说完甩开曾一骞又走,结果甩得自己的胳膊更痛,脚也一瘸一瘸的,觉得此情此景何其凄凉。
曾一骞还没有动作,旁边却突然插进一个十分热切的声音,之前的那个大叔居然又回来了,他关切地看着何处说:“哎呀,要不要帮忙叫医生,这可不是摔着玩的!”
何处赶快扯出一个笑,冲那大叔说,“不用不用,我小时候摔习惯了,身子骨结实着呢……”
话没说完,何处忍不住惊呼一声,因为曾一骞已经打横将她抱了起来。
何处胳膊搭在曾一骞脖子上,瞪大眼睛看着他,想骂他两句,又言语不能。
旁边的那大叔张大嘴,半天说:“……”他也没说出句话。其码在何处的听力范围内,没听到他的只字片语。
曾一骞垂目看了何处一眼,大步流星地往电梯那边走,何处有些愣愣地看着他近在咫尺的眉目,心想,她刚才在他眼中看到的是什么?心疼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