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香在无心知为谁
一切正如花弄影所料,完美地谢幕!
邢云终于见到了哥哥邢天的坟冢,邢天也终于名正言顺地和邢家祖宗葬在一处,牌位移进了邢家。
花弄影恢复了本来身份,终于轻松了。
老头子也不必继续撒谎,可以云游四海去了。
可是,结局出现了不和谐的音符。
“你是我哥哥的妻子,我的嫂嫂,应该为哥哥守孝三年。”邢云一脸固执。
“什么?”花弄影目瞪口呆,“我,守孝?”
“对!”邢云的声音更加肯定了,“我记得第一次见面的时候,你曾经说过‘我是邢天的妻子,你害了我的夫君,我不打你打谁?’嫂嫂,我记得没错吧?”
是没错,一点儿都没错!现在,花弄影可以无比肯定,这个邢云,打算报复了。
“我不会放过你的!”当日他郑重撂下战书,哈,秋后算账,他倒是还得够快啊!
“可是……”花弄影皱眉,想要垂死挣扎。
“可是,在我哥哥最需要你的时候,你却消失了踪影。”邢云厉声说道,“你这样不守妇德,本来应该休了你的——”
“好啊!”花弄影的声音一下子轻松了,就这样啊,她巴不得呢!
“但是,我哥哥是这样爱你,一直到临死,他始终念着你。”邢云的脸上涌现出悲伤,冲着邢天的牌位,缓缓跪下,“哥哥,弟弟无能,不能让你临死前见嫂嫂一面。”
切!她就知道啊,一切没有这么简单!这个邢云,根本是在师父面前花言巧语,说什么“我现在求她都来不及,怎么还会记得那两记耳光”,简直是弥天大谎啊!
谴责的目光移向老头子,臭老头,他不是向她保证邢云不会找她算账的么?
老头子仰首望天,双手负背,悠闲地踱起了方步。留吧,留下花弄影吧!这样,他才能无事一身轻,才能喝喝闲茶叙叙旧!
“我是你师姐!”只能拿这个压人了。
“没错!身为师姐,理当为师弟做个表率。”邢云起身,那压倒性的身高令花弄影忍不住后退了一步,好有威胁感啊!
“做什么表率?人都死了,还要干什么?”活人才重要啊,难道他不懂?
“嫂嫂,请你尊重我的哥哥!”邢云忽然扼住了花弄影的手腕,“我哥哥刚刚瞑目,你就打算另嫁了吗?”她休想,休想就这样离开这个家,离开他!
“我没有这么说啊!我答应过你哥了,这辈子不会再嫁人了。”花弄影莫名其妙地睁大了眼睛,说什么啊?她很尊重他的哥哥啊!她什么时候不尊重过了。邢天死了,是事实啊!关键是活着的人啊!难道还要她自杀陪葬?
“你答应过我哥了?”邢云喃喃地重复,胸口仿佛压了一块巨石,那个晚上的窒息仿佛重新演绎。她真的是爱极了哥的!哥,尽管命薄,可是,好有福气呢!他就没有这样的女人,可以为他一辈子不嫁!
“是啊!”花弄影点头,“那你还想怎么样?”
“那守孝就没问题了。”邢云松手,“是弟弟误会了嫂嫂。”
“等等,我没说……”
“嫂嫂还是住哥哥的房间吧!”
“我没有……”
“能够为哥哥终身不嫁,难道还在意守孝三年?”邢云的目光咄咄逼人。
花弄影竟然瑟缩了,好吧,守孝就守孝,不就是三年吗?只要能够摆弄她的药草,哪里不能待人啊?
“师父,你呢?”邢云的矛头开始转向了。
“我?嘿嘿!”当然是溜之大吉喽,难道待在这里等死啊!“师父想念你们的师伯了。”
“哦,这样也好!那师父下次一定要记得来探望弟子啊!”邢云盛情相邀。
“一定,一定!”鸡皮疙瘩都起了一层,除非是来喝他们的喜酒,否则,他才不会笨到自投罗网呢!
“师父,这些银两你留着用。”邢云动情了,哥哥不在,师父是真的关心他的,“一个人的时候,要好好照顾自己。”
“会的!”竟然会鼻酸,唉,这个邢云啊!他是真的喜欢他,就像喜欢自己的孩子一样啊!
出门的刹那,忽然觉得,邢云会不会已经知道了一切!
那样的话,嘿嘿,风水轮流转,该是弄影吃瘪的时候了!
哈哈,他真是老来转运了啊!
花弄影的计划严重地遭受了一次毁灭性的摧残!
一切仿佛都没有改变,她依然住在邢天的房间,邢云依然是她的弟弟!
一切又仿佛天翻地覆,她回复了花弄影的身份,变成了邢云的嫂嫂,两个人再也没有哥哥弟弟的亲密,变得疏离而客套。
更让她郁闷的是,邢云竟然不再出门了。
理由是为哥哥守孝,实际呢,她花弄影再蠢再笨,不可能连这种低级的监视都看不懂吧!
太过分了!
太嚣张了!
太门缝里看人了!
以为他是谁啊?武林第一高手?
哼,她照样有办法让他昏迷不醒,然后溜之大吉!
夜,漆黑一片,没有月色,也没有星子。
连老天都要帮她,她还等什么呢?
利落地拎了包袱,大摇大摆地走出房门,走向客厅,走向大门!
哼,邢云,好好睡一觉吧!醒来后呢,反省一下,狗眼看人低也是需要有资本的!
大门呀咿开启,门外一片静悄悄,连个鬼影子都没有!
得意地大步跨出,哼,她花弄影走人,何必偷偷摸摸,即使此刻敲锣打鼓,她也敢保证,邢云照样睡得天昏地暗!
关上大门,花弄影拎了拎眉毛:“想留我,至少也要搞清楚我花弄影的底细吧!”
“是吗?”身后那个熟悉的声音让她的后脖子毛骨悚然,“嫂嫂是什么底细呢?”
“你……你没有……”急转身,几乎一头撞到门上。之所以没有,是因为邢云的手撑在那扇厚重的大门上,几乎怀抱着花弄影,两个人的姿势,异样地暧昧。
“什么?”邢云眯起了那双妖媚的桃花眼,看得花弄影一颗心碰碰乱跳,静寂中清晰可闻,“嫂嫂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么?心跳得这么快?”挪揄地勾了勾唇角,性感得妖冶。
花弄影只好深深地埋下头,她错了,是她错了。小看他人的下场就是自取其辱,她真的错了。
“弟弟不知嫂嫂有深夜散步的雅兴,不如弟弟……”
“不用了。”用力吸了口气,花弄影猛然抬头,呃——
发生了什么事?
花弄影惊愕地瞪大眼睛,努力地瞪大眼睛,试图看清楚在她面前突然放大的那双眼睛,到底是怎么回事,还有,最重要的是,自己的嘴唇到底碰到了什么?温暖、柔软,带起一阵一阵的酥软。糟糕,她快要站不住了。
几乎是本能的,邢云的手臂搂紧了花弄影,嘴唇压着嘴唇,碾转反复。
天,他从来不知道,亲吻是一件这么享受的事情!他也从来不知道,只是亲吻,就仿佛有灵魂出窍的滋味,身体比那天晚上更加轻盈,轻盈到几乎已经不存在。
“呃……”花弄影微微展唇,邢云的舌头长驱直入,摄取着她口内的芬芳。呃,她不是这个意思,她的意思是,他们这样子,这样子……好舒服啊!
身体迅速变得火热,有什么东西正从心灵深处喷涌而出,想要尽情地发泄彻底地释放!
花弄影急速地喘着气,两只小手无助地抓着邢云的头发。到底出了什么事?她中毒了?还是中邪了?自己的身体竟然不受自己的控制。邢云成了那根救命的稻草,除了抓紧他,抱住他,她不知道该做什么!可是,她好想邢云做点什么!
邢云已经在做了,埋首在她的肩胛骨处,那幽幽的芬芳刺激着他的鼻息。好渴望她的身体啊!好希望能够融入她的身体啊!
花弄影,他的嫂嫂!
重重地咬了自己的下唇,邢云将自己狠狠地摔在花弄影旁边,努力平息着自己奔腾如虎的欲望。花弄影是他的嫂嫂啊!是邢天的最爱啊!他怎么可以,怎么可以在哥哥尸骨未寒之际,就产生那样的邪念?他简直禽兽不如!
举起拳头,冲着自己的面门就是一拳,疼痛占领的心房。
“嫂嫂,早点休息!”艰难地吐出六个字后,邢云破门而入。
花弄影缓缓地坐倒在地,惊骇地盯着门上的大洞,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啊?她是不是做下了什么恬不知耻的事情?她是不是红杏出墙违背了自己对邢天的承诺?
可是,怎么会这样?
她一向,对男女之间这种游戏弃之如敝屣的啊!
她她她,怎么会产生刚才那种,那种超级不要脸的感觉呢?
沮丧地捂住自己发烫的脸颊,一定是上次的余毒未清,一定是的!
重新返回自己的房间,花弄影不敢再轻易动念离开了。
邢云此刻如临大敌,她若再沉不住气,真的不用在江湖上混了。
安安静静地开始适应这个身份的生活。
她走出了房门,打量着那个姹紫嫣红的花园。
太浪费!
回了房,取了药粉,一手天女散花,顷刻间,花朵尽数枯萎。
“嫂嫂,你心情不好也不用拿这些花草出气吧!”不用回头,她就猜得出邢云那抹鄙视的眼神。
鄙视她吧,没关系!有一种胜利叫撤退,有一种失败叫占领。希望在转角。她有的是耐心,有的是策略!
“作为师姐,我想我应该对你的无知负责。”傲慢地转身,轻轻一抬下巴,“既然我已经是这个家的主人,那么,处理一片花园的权利,我想应该还是具备的吧!”
“嫂嫂请便。”只要她肯留下,一片花园?整个家,她要是愿意做主,都行啊!
“救人呢,并不是嘴巴动动就行的。需要大量的药草。”花弄影不疾不徐地启唇,“与其拿来浪费在花花草草上,不如种些救人的药草。你说是不是呢,弟弟?”
“嫂嫂说得是。”邢云点头,压抑不住的笑意直逼心头,这么说,她是预备留下了?
“既然连你都认可了,那么,就出点力吧!”扬了扬眉,眼底是一片算计:总好过有事没事伴鬼做妖,时不时出来吓唬她一样好啊!何况,不去开地种植,空费了一身蛮力啊!
“我?”
“对呀,弟弟有什么异议?”长嫂如母,要是他不遵从,那么,也休怪她不守孝道了。哼,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啊!
“好!”邢云打量着一地的枯枝败叶,“弟弟先清理这些吧!”
惊讶他热心的反应,似乎该是失望的,浮上心头的却是喜悦。花弄影避开了目光,毒性又发作了吗?“嗯哼,留着这些花草,可以作为肥料。你把地开垦了吧!必须是整整齐齐的长方形地畦,畦与畦之间,留出垄。土,须翻得松动,块状的泥巴要碾碎。行了,你动手吧,待会儿,我会来验收。”轻飘飘几句话,花弄影闲闲地离去。留下他,等着无穷无尽的灾难吧!
半个时辰后,邢云出现在花弄影面前,一身清爽,只在额头鼻尖微有汗意。
“开好了?”花弄影瞪大了眼睛,上下打量邢云,“不乐意干的话不用勉强啊!”
“这话,嫂嫂检查过再说也不迟。”邢云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站在那曾经是小花园的地方,花弄影无话可说。这世间本就是这么不公平,她需要半天也未必能够完成的做工,邢云却只需要半个时辰,而且尽善尽美。
“不错,看不出你还有种田耕地的天分。”拍了拍邢云的肩膀,花弄影掩饰不住自己的喜悦,她发现住在这里的好处了,免费吃喝,还拥有一个免费的劳工,这样的好事哪里去找?这一次那个老头子真的没有夸大其词,这个邢云,还真是一个好孩子呢!
“谢谢师姐夸赞!”邢云抿嘴,为花弄影第一次主动的亲近窃喜不已。原来这样就可以和花弄影化干戈为玉帛了吗?
花弄影抬眼望了望暗沉的天空:“看来晚上有一场大雨啊!”沉吟片刻后,她才继续说道,“这样,明天咱们继续。”
“师姐怕雨?”
“是啊,大雨过后,药草的种子不是被冲走就是浸坏,影响收成。”每次种植药草,天气的莫测都是她最担心的。
“其实也简单。”邢云成竹在胸,“师姐只管放心把药草的种子交给我,明早一定让师姐称心如意。”
“是吗?”花弄影将信将疑地交出了药草种子,“这可是我的宝贝,弄坏了你赔不起的。”
“师姐放心!”邢云接过种子,抬了抬眉毛,“如是邢云误事,师姐要走,邢云绝不再拦着。”
“真的?”花弄影喜动眉梢。
那表情灿烂无比,邢云却一点都不觉得开心。什么时候,他才能让花弄影心甘情愿地留下?
披星戴月耕耘乐,开地下籽把种播。
邢云穿梭在菜畦之间,陶然自乐。
花弄影坐在青石上,托腮凝望。
纯粹是为了监督,当然也不排除好奇。
只是,就那样静静地望着,心情怎么会如此愉悦,唇角不由自主地想要上扬。应该是找到了一个好帮手吧!多年来她一直期待能够有个这样尽心尽职的小厮可以为她侍弄药草,竟然成真了。
没有监督多久,花弄影就趴在石桌上沉沉睡去。邢云轻轻过来,望着花弄影那一脸的笑意怔怔出神。许久,才弯腰抱起花弄影,走向屋子。那个身体,是如此轻盈,托在手上,几乎轻若无物,唯有那抹若有若无的香气,提醒他,他的怀里真的有个她!
温柔地放下花弄影,想抽身离去的,却总是迟疑地凝望。夜,很黑,然而邢云却能够看得分明,那俏丽的容颜,那甜蜜的笑靥,那动人的唇瓣……低头,微微刷过她的唇角,终于只是在花弄影的脸蛋上留下了羽毛般的一吻。果断地站起来,天亮之前,他必须给她一个交代,他可不想,让她有了借口轻言离去。
窗外的鸟叫声唤醒了好梦正酣的花弄影,伸了个懒腰,睡眼惺忪。坐直身体的时候,昨夜的记忆涌入脑海,她不是坐在大青石上看邢云怎么设法摆弄吗?后来,发生了什么事?她怎么会回到房中?走向窗子,外面湿漉漉的,显然已经下过大雨。
“这小子不知道有没有淋到雨?”花弄影皱起纤眉,这个单纯的家伙不会真的冒雨干了一整夜吧?
“谢谢师姐挂心。”又来了,那个神出鬼没的身影。
“免谢!”听口气应该没问题,也对,天下第一高手嘛,这点毛毛雨怕什么?“我是担心大雨会把我的宝贝冲走了。”
“师姐不妨前去一看?”邢云依然好心情地微笑,能够第一时间看到她醒来的模样真的好幸福啊!小脸红扑扑的,透出健康的气息;水眸亮晶晶的,没有了日常的疏离和提防。
“看看你的牛皮有没有吹破!”花弄影嗔怒地转过头,一大早就这么别有深意地盯着她干什么?害她一颗心老是噗通噗通没完没了。奇怪了,自己没事老在他面前觉得做贼心虚干什么?怕他知道自己假扮邢天大半年的事情?不至于吧,她花弄影什么时候做事这样畏首畏尾疑神疑鬼了?
邪门!
不敢再接触那双魅惑人心的桃花眼,花弄影匆匆地走向花园。这个单纯的男人,若是干脆长得粗眉大眼傻乎乎的无害也就罢了,偏偏还要倾城倾国比绝代佳人犹胜三分,算什么啊?不是要惑乱芳心无数吗?也难为他这段日子长期地驻留在家,缺少了戏弄花间的机会了。
忍不住幸灾乐祸地偷笑,活该!盯梢的代价就是自己同时失去自由,看他能够忍耐到几时!
“师姐在笑什么?”看到她巧笑嫣然的侧影,邢云忍不住地也想微笑。快乐是这么容易传染的吗?
“我干嘛要告诉你?我俩很熟啊?”花弄影板起了脸,却依然泄露了眼底的喜色。
“当然!”邢云一本正经地澄清,“你既是我的师姐,又是我的嫂嫂。还有谁比我们更亲?”他选择了“亲”,交缠了唇齿之间,带起了异样的心动。是啊,花弄影是这个世界上和他最亲的人呢!偷眼打量她,却见她俏脸绯红,不由痴了。
“咦?呀!哈!啧!唉!”花弄影站在菜畦边缘,发出了一连串的感叹。
真的被他想到了好办法呢!
果然是没有平白吹牛呀!
居然能够有那么完美的种植方式!
她以后还怕什么不解风情的天气变化呐!
可惜没有早一点发现这个人才,浪费大好光阴无数啊!
每一块菜畦上,都支起了细细的竹篾,弯成半圆形,撑住了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薄膜。任凭风吹雨打日晒,自是岿然不动。
“这是什么东西?”好奇地触摸着那层薄膜,手感比较细腻,却不知道是什么材料。
“那个,是我在关外偶然见到觉得不错才带回来的。”幸好带回来了,不然怎么会有今日的惊喜?“当地人也说不上是什么东西,只是觉得带在身边比较轻便,比蓑衣更方便遮雨。我想,既然能够遮雨,用来给药籽遮挡暴风骤雨总是可行的。”
“可行,当然可行!”花弄影兴奋得一边拍手一边跳跃,忘形处忍不住在邢云脸上亲了一口,“你简直是个天才!”
邢云怔住,浑身僵立,全身上下所有的感觉仿佛只剩下那个亲吻,那一处脸颊上的温暖和柔软。许久,才呆呆地咧开了嘴角。若是只需要这样,他夜夜不睡,沉迷于泥巴之间,也是求之不得。
花弄影笑着跑了开去,穿梭在菜畦之间的垄中观察那些薄膜内的情况,丝毫没有意识到她的行为给邢云带来了多大的震撼和期待。她只是有些害羞,她小时候习惯性的亲吻动作,只是针对她的姐姐,而且荒废了那么久,此刻居然在邢云这里得以重温,居然又这般理所当然。那是不是意味着,她已经在无意间把邢云当成了自己的亲人,除了姐姐之外最亲的人?
脸颊有些发烫,尽管那薄膜之内尚无迹可查,她却依然低着头,好像在严格地审视着什么。天知道,她只是无法抬头,面对邢云的表情而已!
薄膜内的药草在邢云精心侍弄下,萌发得很快。
微雨,邢云撤去了薄膜,让药草享受大自然的雨露滋润;风起,邢云盖上了薄膜,不让狂风吹落了嫩芽;日光强烈的时候,邢云任由薄膜存在,为嫩芽挡去些许强光。除草施肥灭虫害,观察畦垄莫干涸。半月下来,邢云已经无师自通,成了花弄影的得力助手了。
桃花落了,梨花谢了。药草已经亭亭玉立,在叶片之间结出了一粒粒绛红色的珠子。
“邢云,该是动手的时候了。”花弄影观察着菜畦中的药草,“你要小心翼翼地将那些珠子剪下来,一个都不要破损哦!”
“好!”邢云弯腰,细心而专注地拎着篮子开始剪那些绛红色的珠子。
花弄影继续观察药草的变化,比以往整整提早了两个月,就丰收了,就是不知道药性会不会受到影响。还是要试了才知道啊!正寻思间,耳边忽然响起一声尖锐的声音。
她直起腰,皱起了眉头。那催命的陶大发又来干什么?
“邢云,你慢慢剪,我去一下客厅。”
邢云“嗯”了一声,他已经快接近尾声了,那几畦地,对他而言,已经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了,除了刚开始几株剪起来有些生疏外,他很快就得心应手了。
不过,花弄影去客厅干什么?难道来了什么客人?还有那莫名其妙的声音又是怎么回事?
“快跟我走!”陶大发气急败坏地拉住了花弄影的手,尚未用力,眼角就瞥见一抹黑影,直扑面门而来,速度之快,几乎让他避之不及。总算他这几年也习惯了这样的突变,刻不容缓之际,一个懒驴打滚,避开了这电闪雷鸣般的袭击。
“哈哈哈哈!”花弄影很不道义地狂笑起来,老天,她还是第一次见到师兄这样惊慌失措呢!师兄可是向来注重仪表的,拳脚之间也追求风度翩翩,何时会像此刻这样成了滚地葫芦。
陶大发气急败坏地跳起身来,无法顾及衣冠整洁,戳指怒喝道:“他是谁?”
邢云脸色暗沉,握住了花弄影的小手:“这话该我问你才对。”总算他的目的只是在于花弄影的手,否则,哼,这个不速之客只怕就要重伤倒地了。心头不愉快的是,花弄影好像和这个家伙很熟稔的样子。
花弄影继续狂笑不止,衣冠楚楚、一身凝重、一本正经的陶大发居然会在邢云的一招之下一败涂地,笑死人了,怪不得师父会痛心疾首、耿耿于怀!孽徒啊,给师门丢脸的孽徒啊!
可是话又说回来,邢云的武功真的强到这种地步?
“花弄影,你别太过分!”陶大发恼羞成怒了,若不是他有求于她,何必站在这里看人眼色?苍天啊,他为什么老是会沦落到这种下场?
“哈哈,哈哈,我没有办法。哈哈,你知道的,哈哈,这种场面,哈哈,难得,哈哈一见,哈哈哈哈……”花弄影笑得弯下了腰。
陶大发脸色涨成了暗红,想要撂下战书,一来没有时间,二来输多赢无。咳,怎么近来高手盛行,一个比一个厉害!打不过赵仁贤他已经够郁闷的了,居然连皇上也是高手中的高手。现在更不像话了,眼前这个家伙,年及弱冠都不一定,长相又如此妖娆,居然也拥有一身深不可测的武功。他以后,还要不要在江湖上混了?干脆回家种地还能保住他的英明!
邢云的脸色也不好看,现在他更加确定无疑,花弄影和眼前这个彪形黑汉,铁定关系匪浅。哼,没事长那么魁梧干什么?学猩猩还是学狗熊?看着就是不顺眼。
“这是我家,没人欢迎你,在我没有赶你之前,赶紧滚吧!”邢云冷冷地下逐客令,居然妄想带走花弄影,他能够忍耐下来还是看在花弄影的面子上。再不闪人,真的别怪他不客气了。
“这小子是谁啊?”陶大发压抑着火气,上次找到师妹,邢家还没有这号人存在啊?忽然回忆起师妹上次易容的面貌,“他不会是你的夫君吧?”应该差不多吧?和师妹的易容。总不能说师妹易容的那个男子面貌稍微老了点。这样贬低师妹的易容术,他的要求也别想提了,非直接被师妹赶出去不可。
唔,师妹这个人,行事总是神秘莫测,又不肯明言。若不是上次他求助师父,哪里想得到师妹会住在这样的家里,易容成那样的男人!
“你胡说什么?”花弄影的笑声戛然而止,粉面飞红,娇嗔薄怒。
“不是吗?”陶大发疑惑地看着眼前这两个人,一个无端端地羞不可止,一个眉飞色舞喜上心头,看他的眼神一扫先前的穷凶极恶,“原来尚未成婚啊!那师兄我应该还能讨杯喜酒喝。”看情况应该快了吧!
“你再胡说,我对你不客气了。”花弄影竖眉瞪眼。
啧,明明是郎有情妾有意,看看那个小子的模样,就差没有点头如捣蒜了。不过也是,女孩子家总是面薄,就像那个怜心也一样。不由释然:“好好好,我胡说,行了吧,你赶紧跟我走。”习惯地伸手,瞥见邢云薄怒的眼神,这手就再也伸不过去了。啧,花弄影这样一个只懂得药草不解风情不问世事的女子,居然也会有男人缘。他可真是看走眼了啊!
“什么事?”花弄影挣脱了邢云的手。
“急事,我们能不能边走边说?”如果可以绑架,他真的会下手。只是,花弄影身边这个如临大敌的家伙在,他恐怕还没有下手,自己就先被清理得尸骨无存了。
“又是你那个什么出事了?”花弄影撇了撇嘴,这个师兄,一颗心涨满了爱国情,她是不懂啦,却也不禁佩服他的执着,所以才会无法拒绝他的请求。可问题是,上次恰好邢云外出,她有机可乘;这次邢云在一边虎视眈眈,她奈之若何?
“是。你能不能……”时间就是生命啊!
“不能!”邢云再次抓住花弄影的手,硬邦邦地回绝。现在他知道陶大发就是那个耳闻未见的师兄,但是那又如何,师兄也不能把花弄影带走。
“师妹!”到底谁做主啊?师妹的行踪,难道还要看这个小子的眼色?
花弄影无奈:“师兄,你也看到了,不是我不答应,是我身不由己。”她也很希望师兄能够大展神威让她脱离樊笼呢!
“这位是?”陶大发正眼注视邢云,高手过招,总得先获悉对手的底细。
“我们的小师弟邢云。”花弄影好笑地望着邢云那恼怒的神色,就是小师弟啊,怒什么怒?谁叫他入门迟?
“小师弟?就是师父收的关门弟子?”陶大发惊讶,继而惊喜,再而如释重负,“师弟,师兄真的有事要请弄影帮忙……”
“不行。”还是那个硬邦邦的调子。居然敢直接称呼“弄影”?连他都不行的称呼,眼前这个男人怎么可以?
“师弟,难道你入门前没有听师父提起过本派门规?”陶大发板起了脸。
“听过。”轮到邢云别扭了。真的想不到啊,关键时刻,那门规还真的有效!
“那就好,师兄的话师弟难道也不听?”陶大发更加严肃了。
“……听!”邢云的脸垮下了。
“那就好,现在师兄有事请你师姐帮忙,师姐都答应了,你难道要违背我们两个人吗?”继续板起脸训斥,武功高又怎样?谁入门早还不得听谁的!
“不敢!”邢云低声答道。
“师兄,我们走吧!”花弄影迫不及待地去取桌上的药箱,手还未碰到,那只可怜的药箱已经旁落他人。
“邢云?”怔怔地望着邢云旁若无人地背起那只药箱,不理解他这是干什么,既然放人了,干嘛还在乎一只药箱?
“我和你们一起去。”邢云干脆地说道。
“不行!”花弄影急了,这算什么,换个地方继续监视?她的自由呢?
“好啊!”陶大发喜形于色,有了这个高手在场,他可以省一半力气。
“那走吧!”邢云已经带头出门。
“好!”陶大发和他并肩行走。
“喂!”花弄影大叫,这算什么啊?她到底是不是关键人物?火起来她……算了,好歹也是换个地方呼吸一下新鲜空气,搞不好还能有个转机啥,她干嘛和自己过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