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如你沉沦
三个月后。
唐军正式和燕州军队决战，晋阳已经顽强抵抗了多日，各路援军纷纷赶到，李靖一战成名后前来投奔者众，自成李家军，集结了近万人的队伍，和秦叔宝领兵的瓦岗外援军同时赶到，原来他的师弟徐茂公已经投奔瓦岗，这两方人马合力对抗大漠十万铁骑，这样一来，战局就僵持了起来。
这一日，罗艺的一小股精锐临城下，李世民令李靖出战，连日杀伐，他已然非当日少年，当即快马出城，真是一马当先，全军士气高涨，呼喝的冲杀过去，十招过后，敌方主将被斩杀下马，这边敲起战胜鼓来，他调转马头，缓缓向后退，留小兵厮杀，就那么一眼间，忽然瞥见一个小小的人，心中猛地一震，红拂拿着一把大刀，虚晃着，实际上以极好的轻功闪来闪去，转头看见他的目光，咧嘴笑起来，对她眨眨眼睛。
她……如何回来了？
一股子欣喜涌上来，这战场纷乱，忽然间有一种错觉，转手杀了一个攻过来的人，再一回头，红拂就不见了。第一波攻城结束，李靖凯旋回城，他匆匆见了李世民，连盔甲都没换就出来寻她。
这些日子，他自以为忘了她，可是，就在刚才见了她的一瞬间，他差一点失控，这才发现，他根本是很想念她，该死的！
他记得这附近有一个小溪，他心里面闪过一个预感，向那边走去，老远的就闻到烤鱼的香气，果然，看见她，坐在溪边，生了一堆火，正在翻烤着两只大鱼，她招呼她，笑的甜蜜蜜，说，“李靖，来吃鱼啊。”
他走过去，坐下，接过她递来的一条鱼，他永远猜不到她下一步要做什么，方才还在战场厮杀，现在就好像在世外桃园，和佳人对坐，吃烤鱼？
红拂咬了一口，甘美至极，唇齿留香，顿时笑的前仰后合，说道，“好手艺，很有贤妻良母的潜质，对了，李靖，你猜猜我这三个月都做了什么？”
定然又是什么古怪淘气的事情，摇摇头，红拂就又说道，“我这三个月每天在河边溜达，终于学会了怎么抓鱼……不错吧？”
李靖见她没心没肺的小模样，只觉得久违了，心中豁然开朗，眼中满满的溢出笑来，忽的又有些心酸，只以为再见她至少也是数年之后，只怕面目全非，半响问道，“你怎么又回来了？”
她笑吟吟的看着他，目光明亮……
“我想你了啊。”
他记得某一年师娘说过，去当兵的人常年见不到女人，遇到女人的手都会变成禽兽……当时他嗤之以鼻。
所以有一天，当他变成禽兽的时候，只能说造化弄人，他怔怔的坐在帅帐中，李世民在上面说的话，他一句也没听进去，只想着自己昨天是犯了什么混，就那么倾身，吻上了她的唇。
她的小嘴甜美极了，花瓣般的唇让他不能自拔，天啊！从小他可是遵循着什么“仁义礼智信、温良恭俭让”的君子守则到如今，怎么就失了守，不顾礼法，光天化日之下吻得、吻得……那般缠绵。
越想越难熬，猛地一拍桌子，把李世民吓了一跳，下面的众将军也是一惊，纷纷向他看来，他不知道说什么，尴尬起来，李世民眼中倏然有了笑意，解围道，“李将军定然是因为罗艺久临城下而气闷，来，我们继续讨论。”
“我们如今勉强能和罗艺燕军制衡，终不是长久之计，我听说杨广又招兵买马，聚集了一批土匪恶霸，要攻我后方，如今我军兵力倾巢而出，只怕是危险……”
“若是弃了晋阳，先守住太原？”
“断然不可！”
……
李靖从帅帐中出来，远远就看见红拂和他的士兵打成一片，恍然间明白了一个事情，昨天红拂对他说，她来做小兵，可是花了不少钱呢！可不是！这上上下下打通关系要花钱，如他猜测不错，秦王根本就知道她是个女子的事实，还有，在过去的三个月，为什么总有人不经意提起她的名字，想来她也动过不少手脚，心里面想，自己应该喜欢光明磊落的女子才对，可是，他只能说，时运不济，已然晚矣。
红拂见了他，笑着走过来，他也不知道她为何这般开心，生怕别人发觉出异常来，冷着脸说道，“军营重地，不许喧闹。”语调却是软的。
她跟着他回了他的帐篷，整个人趴在他的褥子上，李靖就乱了，“成何体统，你快起来……”红拂暧昧的笑，体统么，那么昨日……他咬牙切齿了一下，一把把她拎起来，恨恨说道，“现在战事复杂，虽然、虽然昨日，总之，我还无暇顾及儿女私情，等战争结束再说吧。”
奇怪的是，她并没有生气或是怎样，笑吟吟的看着他，说，“好吧，还有，你答应过我，战乱结束，带我去江陵赏月的。”
他暗暗摇头，战乱结束，谁知道是三年还是五年呢，罗艺为了坑杨广的钱，几年也耗得，还有后方又要起战乱，当真是焦头烂额，轻轻扶住她的肩，轻声问道，“你愿意等我么？”
红拂就贼兮兮的笑了。
燕军在一场不大不小的战役后，挂起了免战牌，一挂就是半个月，李世民等百思不得其解，对方不战，唐军也得以休养，大半个月后，燕军终于有动作了，却是大量撤退，几日之后，免战牌终于不挂了，对方只剩一座空城，隔日便传说，燕云十八骑解散，罗艺携着一家老小隐居去了，真正详情无人知晓。
李世民自然是大喜，掉头回防太原，还接收了罗艺一路占领的地盘和解散的骠骑，一时之间势力倍增，昏君杨广气的要死，再不敢来犯，不久之后传出杨素死讯，都说是被杨广一杯毒酒刺死，李靖只想起当年，这才是叫做真正的“兔死狗烹、鸟尽弓藏”。
真的应了红拂的话，短期内再难起战火，他心里一直想着罗艺撤军的事情，总觉得与她有关，回到太原之后，终于将新兵安排妥当，拉着她去山顶吹风。
正值山花烂漫的季节，他们站在山顶，俯瞰下来，一片淡黄嫩紫的野花，清风拂面，刹那间心旷神怡，李靖盘腿坐下，想起当年师娘教他们师兄弟几个编花环，伸手揪着身边的野花来，给她编了一个，戴在头上，她好开心的笑起来，眸子染了媚色，屈膝望着远方。
李靖开口说道，“这些日子一直忙，也没有问，你师哥呢，怎么没有跟来？”
她吐吐舌头，轻描淡写，“他啊，离家出走了，呃，或者说卷款私逃了。”他皱了眉头，有些不悦，“红拂，说实话！”
她“哦”了一声，老实的告诉他，“我爹爹将慕家的财产一分为三，自己留一份，我和莫烈各一份，他对我挺失望的，就自己走了，听说是去北方，他本是旧汉皇族，身份尊贵，他的旧族迁徙北方，大约寻去了吧。”
他渐渐地猜到了，喃喃说道，“都说你们慕家富可敌国，你那三分之一财产的去向……”
她伸了一个懒腰，掩嘴打了个哈欠，说道，“你以为罗艺为什么肯收兵，为什么肯隐居，放眼天下，除了我这个小财女有这个财力，谁还有？”话说天下人说一掷千金，都是惊讶的不得了，她真的只能嗤之以鼻，遥想他砸钱给罗艺，那才叫一个壮观，忽然笑了，眨着眼睛看他，“李靖，现在我是个一贫如洗的穷人了，这可怎么好？”
他有一些动情，然后动情的点无限制放大，如果说那一天吻她是一个冲动，那么如今他开始肯定，自己的心里想的是什么。看她吹蒲公英的小模样，目光浓烈起来，曾经说她自私自利，她却能不顾自己性命和他并肩作战，曾经说她视财如命，她却能散尽家财不皱一下眉头，曾经说她坑蒙拐骗，虚情假意，可是，到最后，他才看清，原来她才是最真的那个人……
他忍不住伸手抚摸她之前被小蛇咬过的浅浅疤痕，红拂的脸就红了，美得不可思议，她问他，“李靖，有没有考虑过随便找一个女的成亲啊？”
李靖怔了一下，不知道她要干嘛，她的脸更红了，半真半假的说道，“如果有的话，可以优先考虑一下我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