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军事忆往书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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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靠边站前后

1966年4月,我和几个干部在南疆勘察国防工厂厂址。看不到报纸,从收音机里,昕到批判吴晗、邓拓的广播。当时认为是小题大做,未加重视。回到乌鲁木齐,得知彭真、罗瑞卿、陆定一、杨尚昆等同志被批判了,并被撤职,开始感到来头不小,形势严重。当年8月,我到玉门参加西北局召开的工业办副业现场会。18日下午,玉门的一批红卫兵闯到我们住的招待所,砸毁了床铺,取走了地毯,指责我们是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高喊“革命无罪、造反有理”,呼喊打倒刘少奇。会议匆匆结束。我们返回乌鲁木齐后看到这里的学生的行动和玉门的一样。

党中央“五一六”通知发来后,我已领会到在全党全国范围内要开展“文化大革命”,但不知怎样做。通知中说绝大多数干部是好的或比较好的,走资本主义道路的当权派是少数。而且说要文斗,不要武斗。这时我的思想还不紧张。但北京和其他省市大学生来新疆串联,大字报上了街,批斗文化界、学术界知名人士,破四旧,毁文物后,我就感到不对头。特别是乌鲁木齐一中的学生贴的《炮轰区党委,打到王恩茂》的大字报里说,从中央到西北局再到自治区党委、地委、县委有一条又粗又长的黑线。看了这些内容,我非常反感,更无法接受。以后,《人民日报》陆续发表文章,批判资产阶级反动路线,扫除一切牛鬼蛇神。我看过之后,心绪纷乱,很不同意。在对待王恩茂同志的态度上,出现了两种意见。大部分人是“保”,认为他十几年中执行了毛主席、党中央的路线、方针、政策。我同意这种看法。少部分人要把他打倒。他们说王恩茂17年来执行了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两种意见,互相对立,激烈辩论。工人、农民也起来了,分别持不同观点。我被认为是执行反革命修正主义路线的当权派,在自治区建委、计委、地质局一部分人的强制下,挂着一块写有“反革命修正主义分子”的牌子游街示众。并要我承认他们是革命行动,我闭口不说话。

1967年1月,自治区经委、建委的部分群众夺了我的权,并声称他们要革革过命的人的命。我很不服气。心想我们这些人跟着共产党、毛主席,打日本,打蒋介石,忍饥挨冻,流血流汗,为创立中华人民共和国,为社会主义建设日夜劳碌,不但无功,反成罪人。夺我权的人对人民的贡献不大,一夜之间,摇身一变,成为毛主席的好战士,无产阶级革命派。左思右想总是想不通。接着是接连不断的批斗会。经委联系的工交单位很多,一个单位批了,又一个单位接着批。发言的内容空洞无物,但个个上纲上线,调门很高。有的单位勒令我站成喷气式飞机的姿势,半个小时,我便浑身大汗淋漓,有的人还趁机拳打脚踢。我内心万分烦恼。听说刘少奇、邓小平、陶铸同志被打倒了,贺龙、陈毅元帅被批斗了,心情格外紧张,非常气愤。但是,我总相信毛主席会正确对待干部,不可能打倒一切。在挨批斗中,也有好多干部群众表现良好,能正确对待挨批斗的人。当一部分人押着我到自治区建委档案室找所谓黑材料时,管理档案的杨一青同志的夫人申杰拿出中央不准冲击档案室的通告,严加拒绝,并把那些人责骂了一顿。又一次是外单位的一部分人要把我拉到乌鲁木齐南梁上软禁审问时,经委的谢廷喜等同志勇敢地走到汽车前面,不准开动,并走上车厢把我救下来,还对那些人说:你们不是经委的人,我们经委的领导不许到外单位去,我们要他交代。那些人灰溜溜地走了。我非常感谢他们。1967年2月,我在南山沟里的一个军工厂接受批斗,新疆军区副参谋长任晨带着一辆卡车来到这个厂,找到了我。他对这个厂的工人说“军区首长指示,要李悻和马上回乌鲁木齐,有要紧事。”我才回到家。原来,新疆军区奉令执行支左、支工、支农的任务,要我到军区生产办公室工作。

眼看春耕时节就到了,可是各级党委、政府没人主持工作,原来的领导人被夺权靠边站了。上下乱哄哄的,谁还来过问工农业生产。就在这时,也就是1967年4月,新疆军区奉命成立生产办公室,负责全区的生产安排和督促检查等工作。办公室主任由军区后勤部长张英明担任,副主任由军区司令部副参谋长任晨、后勤部副部长唐漠和地方干部铁木尔·达瓦买提、田仲和我担任。办公室下设几个业务组。组长都是军队干部,副组长和工作人员则抽调了一些熟悉业务的地方干部担任,如杨一青、刘子漠、王德明等同志。我们就陆续到任开始工作。

张英明主任召集全体人员开会,开宗明义地说“我们这个办公室只管生产,工业、农业、商业、财政、交通方面的事要管,而且要管好。‘文革’的事我们不管,群众组织的事也不管。”办公室就是按照张主任的话办的。

那时,乌鲁木齐好多工厂的工人,大部分都在厂里坚持生产,只有少部分工人脱岗离厂。坚持生产的负责人常来生产办公室反映生产情况,要求解决问题,相互接触较多。离厂的工人不生产,也就同生产办公室没什么联系。社会上有一种说法“军区生产办公室只管一部分工人,不管另一部分工人。不公道,一碗水没端平。”这种说法是不符合事实的。张英明主任明确地对大家说“不要理这类胡说,我们还是按原来的规定办。”我分管工业生产、交通运输方面的工作。1967年社会秩序越来越混乱。但是必须从农村拉运小麦来供应乌鲁木齐80多万人的食粮,解决好吃饭问题。这时,有人反映说:有些惟恐天下不乱的极少数人想要派人控制西大桥,堵住运粮运面的汽车。我觉得这是个大事,如果面粉厂没有小麦,各粮店没有面粉,居民就会十分不满,甚至发生混乱。有一个局的办公楼靠近西大桥,我就对这个局的局长说,你们局要设法维护好西大桥的交通,使拉运粮食的汽车顺利通行。当时他同意办,还组织了一些人在大桥附近值班,结果很好,没有发生任何问题。到了1980年自治区党委召开的一次大会上,这位局长却用上面所说的事,批判我挑动武斗。当时我就认为他是投机讨好,品质不佳。但在当时的气氛下,不容我反驳。

1985年新疆维吾尔自治区成立30周年大庆,邀我去参加。我到乌鲁木齐后,那位局长竟然来看我。本来是相逢一笑泯恩仇,只需寒喧一些家常事。可是久结在我心中的郁闷之气无法控制,突然喷涌而出,便问他你说我在1967年挑动武斗有什么依据?他说指的就是维护西大桥交通那件事。我说那怎么是挑动武斗,根本没有发生任何事嘛。他说那是无限上纲,不上纲上线,人家说不行。我便奉劝他要说老实话,做老实人,再不要害人了。

在军区生产办公室工作期间,我没有回过经委机关,也没有和经委机关的干部保持联系。有人要求我向社会公开亮明自己的观点,我的妻子郑梓英坚决反对。我经过反复考虑,自己虽持保王恩茂的观点,但始终未在社会上公开亮明自己在自治区打倒谁的观点口1968年9月,自治区革委会成立,军区生产办公室撤销,我回到经委机关继续接受批斗。

我被勒令住在机关,回家要请假。打倒我的一部分人选出一位司机,每天到我住的房子来,一是让写交代材料,二是给我训话,讲造反有理,讲我犯的修正主义错误。我实在烦得要命,便请假去看病。医生同情我,在处方上写明需要休息。在家住了几天,那位司机又找到家里,要我回机关参加批斗会。会上先批一位处长苏青,说她是特务,把她的头使劲往低压。我看到她倔强不服,硬把头往起抬,但又被压下去,如此数次。后来确证苏青不是特务。接着批我,上纲上线老一套,我一言未发,他们便勒令我每天写一份材料。从此,我再没有被拉到其他单位去批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