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宗教临济下虎丘禅系概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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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明代的虎丘禅系(3)

慧3在接受普持的付嘱之后,离开了苏州,于永乐二年登上了天目山,在那里作千日禅定修习。千日禅定之后,慧5才到昭庆寺去接受具足戒。至永乐六年(公元1408年慧3因访安溪古道场道通禅师的遗踪,发现那里山峦挺拔秀丽,遂有终老之意。于是,慧5从入山至圆寂的将近三十年中,闭关山中影不出山”。由是“道风播扬,缁素信向,四方请益者接踵,虽耆年宿衲亦争趋座下”,一时“檀施填委,学徒云集,恒至数百”。遂于宣德丁未年(公元1427年,宣德二年)拓展寺院建设,两年之间,“殿堂廊庑,禅室方丈,钟楼库司,僧寮庖,凡所宜有者,靡不毕备,遂成一大丛林”。宣德十年(公元1435年),明宣宗给慧3所居寺院赐额曰“东明禅寺”,“复命度僧,俾奉香火”,因为檀越的布施很多,慧3乃将这些布施用于重修净慈寺大殿上。英宗正统辛酉(正统六年,公元1441年)六月二十七日,慧5命斋僧众,大众因知他住世时间不久,于是请他留下遗偈。可是遭到了慧5的拒绝,他说:“一大藏教无人看着,争用得这几句闲言语?”遂于二十九日“跏趺而逝,茶毗舍利无箅,塔于本山东坞”。慧3生前能行古道,他自人山之后一直闭关在山,近三十年足不出山。另外,对于身外的荣利与身后的名声,慧5也很看的开。据《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在慧3生前,有一位名叫姚斯道的人,在当地颇为着名,他愿意出来给慧3作传,却遭到了慧囝的拒绝。对此,姚氏深有慨叹地说:“嗟乎!倒岳倾漱之际,卓立当阳,挥召不得者,若公也。至于跛鳖之行,飞龙之说,岂足恃哉!

慧5的门人,在《塔铭》中,胡淡所提到的有智宗与智鉴两人,卷末所记的立碑人名尚有十五人,然均未涉及到实际传灯人永慈(一本作普慈关于慧3的实际传灯人究竟是永慈还是普慈这在此前的文献记载中确实出―《万峰和尚语录》,《禅宗全书》册四九,页七九八上。

现过紊乱。在清僧超永所辑的《五灯全书》中,认定慧3的门人是“翼善海舟永慈”,而这个永慈是“成都余氏子”,与“常熟钱氏子”的“东明普慈”是不同的两人。而在《续灯正统》中,却把“金陵永慈禅师”归属于慧5的法嗣,至《续灯存稿》则将“东明普慈”与“金陵永慈”两人一并归属于慧3门下。其余灯录如《五灯会元续略》、《五灯严统》、《继灯录》等,均是将东明普慈作为慧3的法嗣的。而在永慈的门下出智瑄,普慈门下出明瑄,而査明瑄与智瑄两人的传记,同是“吴江范氏子”。在两个不同的禅师门下居然可以出同一弟子,这就不得不引起我们的疑惑了。这一紊乱引起了清僧自融的注意,他在《南宋元明僧宝传序》中说:

如近刻以海舟慈先参万峰,暮龄方谒东明3。盖万峰谢世于洪武辛酉,慈于洪武甲戌年始生蜀之成都余氏。投大隋山出家,名永慈;年二十八,东谒3;得法后陆沉牛首,晦迹全焦;四十四岁,开法东山。阅三载,3公没,3以衣、偈差东明住持明白庵,送至东山。近刻以海舟名普慈,出常熟钱姓,脱白破山,年七十余方见3,讹哉明矣!或字经三写,“乌焉”成“焉与”,或别有所出,同其名号者耶?余以此质之大方,俱以近刻为然。复请天童吾师弘觉态(道态)老人,吾师出智瑄、智玺所立海舟永慈禅师道行碑示予,予疑始决。

与此同时,在稍后成书的《续灯正统》的《凡例》中,也有这样一条说明:“源流各有嫡出,惟嫡子孙,奉嫡宗祖,非他人可以妄冒者。如虎丘源流中,海舟普慈、永慈之误,已考定于存稿宝积、僧宝诸集中,兹仍其旧。

《续灯正统》中,以“金陵永慈禅师”与“月江觉净禅师”作为慧5的门人,并没有提到普慈的法号。可见,永慈与普慈的讹误,自《南宋元明僧宝传》成书之后,便已经分晓。然在聂先《续指月录》一书的《凡例》中,对此却持慎重的态度,因而将普慈与永慈两人并存叭尽管聂先比较主张普慈为嫡传之说,但他还是比较慎重地取乃师圆悟之说,让普慈与永慈并存(《辟妄救略说》卷八,《普慈传》后有大量说明文字)。但《续指月录》却在永慈的门下列出智瑄,并在智瑄的门下列出本瑞,这便足以证明他实质上是把永慈当作正传的,而对普慈只是保存文献罢了。

关于慧5的禅法,在胡淡的《塔铭》中,仅有“有疑而决者,析以片言,莫不泠然省解”与“平昔训诲学徒无分高下,随机设变,各以其病药之”等数语。在《五灯会元续略》与《五灯严统》的《慧3传》中,倒是载有慧5开法的片言,似可参考。谓慧5在室中垂语以勘验学子,其问话为“心不是佛,智不是道,三藏不是法,是什么”。当时其门人“下语者皆不契”,因只有海舟永慈契机,故付法给了他,并随即作了如下开示。

升座曰:“瞿昙有意向谁伶,迦叶无端开笑颜;到此岂容七佛长,文殊面赤也茫然。今朝好笑东明事,千古令人费唾涎;幸得海公忘我我。济宗一脉续绵绵。”掷下拄杖曰:“千筋担子方全付,玄要如今拄杖谈。”以拂子击三下,下座。

这里的“幸得海公忘我我”一语,提示了慧畕付嘱海舟永慈的事实,然而二书在编纂慧5法嗣时,均列出“东明普慈禅师”,因而造成虎丘禅系法脉上的一大紊乱,这不能不说是二书的一个莫大疏忽。

要而言之,在慧5的门下,尽管当时门人众多,而能传其法脉者仅有海舟永慈一人。

附录:普慈传

湖州东明海舟普慈禅师,苏州常熟钱氏子。出家于破山,听讲《楞严》至“但有言说,都无实义”,有疑。往参万峰,举前话,再拜求示。峰便劈头两棒,栏背一踏,以脚两踢曰:“只这是实义。”师起曰:“好!只好大费和尚心力。”峰笑而许之,遂承付嘱,庐于洞庭山坞二十有九年。一僧至,激发参东明。师往见,适有人设斋,师至关前,问曰:“今日斋是什么滋味?”明曰:“到口方知,说即远矣。”师曰:“如何是到口味?”明即打灭灯曰:“识得灯光何处着落,味即到口。”师无语。明日,遣侍者请师,师即至。明问曰:“曾见人否?”师笑曰:“见。只见一人,说出恐惊人。”明曰:“假使亲见释迦,依然是个俗汉。但说何妨?”师曰:“万峰。”明曰:“为叙先后耶?为佛法耶?若叙先后,万峰会下有千人;若论佛法,老阇梨佛法未梦见在,何惊之有?若亲见万峰,万峰即今在什么处?”师罔然。明曰:“这么则何曾见万峰?”师归寮,三昼夜寝食俱忘,偶琉璃灯堕地,忽然大悟。诣呈悟繇,明曰:“老阇黎亲嗣万峰去?”师曰:“和尚为我打彻,岂得承嗣万峰?”明乃笑,遂集众,出关升座,付法。迨明示寂,师欲归洞庭,众请继席。万峰忌日,师拈香指真曰:“我几淹杀你瓮里,幸是普慈,若是别人不可救也。艺(爇)此辨(瓣)香,堪酬接引。”喝一喝,曰:“只笑你护短没头师,佛法当人情。”展坐具,礼拜。“此一瓣香供养东明长老,一片赤心鞭策,令余洞达宗源。”连喝两喝曰:“一言岂尽普慈心,千古儿孙报赞恩。此一瓣香供养昔日师僧指南之力,若不蒙师,何有今日?他日到来,拄杖三十吃有分,堪报不报之恩。”喝一喝,曰:“受恩深处便为家,有乳方知是阿娘。”礼拜起,说偈曰源头只在喝中存,三要三玄曰主宾;五棒当人言下会,四料还须句里明。末后真机死活句,个中消息在师承;碎形粉骨酬师德,将此深心报佛恩。”恸哭,归方丈。临示寂,说偈曰:“九十六年于世,七十四载为僧。中间多少诸讹,一见东明消殒。”以拂子打圆相,曰:“释迦至我六十二世,有不可数老和尚。”又打圆相,曰:“多向这里安身。咄!”投笔而逝,在(疑为衍文)景泰元年,全身塔于东明右侧。(《五灯会元续略》卷四)

(三)海舟永慈禅师生平概略

经过上文的考证,我们知道海舟永慈就是慧2的嫡传弟子,因而将永慈的生平概略作些交代。

永慈禅师(公元1394年一公元1461年?公元1466年?)法号海舟,俗姓余,四川成都人,生于明洪武二十七年(公元1394年)。永慈秉性慈蔼,然幼年便失怙,不幸的少年生活使他过早地感受到了人生之苦,也促成了他出世思想的形成。相传永慈幼年见到僧人辄欢喜,到了弱龄(弱冠之年)时,永慈因听到“生死事大”之后,“即蕴于膺,经旬不就寝”,由是萌发了出家之念。永慈的出家寺院就在四川省彭县的大隋山景德寺,该寺的独照月法师因喜欢永慈的“端厚慎重”,乃欣然为之薙染。到了明成祖永乐癸巳〔永乐十一年,公元1413年,永慈是时年二十),独照月法师圆寂,永慈为报师恩,竟然到当地的西山庵隐居了八年。直至二十八岁那年,永慈才弃庵出山,拜谒太初原禅师(各本作太初,《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作“大初”)。太初原禅师在接受了永慈的“半展”之后,立即就要他“向父母未生前,速道将来”。永慈则由东走向西边,然后叉手(合掌)而立。太初原禅师便直逼永慈道未在!更道!”永慈当即回答:“两眼相对,有甚相瞒!”太初原禅师这才点头肯定,用正眼去看永慈,然永慈却大踏步离去了。在离开太初原禅师之后,永慈便去了东浦,在那里拜访了无际禅师(殆无际明悟禅师,天界俊禅师法嗣宣德二年(公元1427年),永慈走出了三峡,去南京灵谷,拜谒了雪峰禅师,雪峰认为永慈的悟境谛当,于是延请永慈做首座。永慈当时也没齐任何谦让的表示,他经常大胆地与同辈讨论禅法,致使雪峰暗中感到惊‘。但永慈并没有在灵谷住多久,等到当年解夏,他便离开了。

永慈在离开灵谷之后,南至杭州拜访慧3禅师。永慈在慧5处没有住多久气但师徒间展开了一场机辩,达到了契心的境地之后他才离开。对此,《五灯全书》卷五十九之本传有详细的记载:

(永慈〕问:“无相福田衣,何人合得披?”3便掌,师曰:“四大本空,五蕴非有,作么生掌?”明又掌,师曰:“一掌不作一掌用又如何?”3复掌,师神色不变曰:“老和尚名不虚传。”遂展具三拜而立。3曰:“我居古道山三十栽,今曰只见得这僧,大众弗得轻慢。”自此声誉丛席。

从慧5与永慈师徒间所展示的机锋可以见出:临济作风在时隔六百余年之后犹存,那种禅机喷发、电光石火般展现的情景,赖此得以延续。另在《续指月录》与《锦江禅灯》卷第九之永慈本传,还载有慧3打算授衣给永慈的事迹,因永慈的谦让而中止。另在《五灯全书》与《续指月录》等文献中,均载有慧3在圆寂前派人送给永慈袈裟一事。据《五灯全书》所载:“庚申夏(公元1440年),东明专僧送衣、拂至,有偈曰:‘吩咐慈海舟,访我我无酬;明年之明日,西风笑点头。’明年,东明如期果寂。”11而在《续指月录》与《锦江禅灯》中,谓慧3的法衣是在他圆寂之后的第十年,由白庵长老转交的气据《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卷十二所载,永慈在慧5处得法之后,曾有一段时间“陆沉(隐居)牛首(牛头山,此山亦名牛首)诸山”。《五灯全书》则谓永慈离开东明之后,“复游金陵牛首挂搭,请师前堂,领众三载。复隐全椒、焦山三载,后至天界,憩隐山居。”3直到明英宗正统丁已年(正统二年,公元1437年),因“太监袁诚钦师道德,请师开法翼善”,永慈才出山,是年他已经四十四岁了。是后因慧3禅师圆寂,其门下学人多辐辏于永慈座下,由是法席大盛。然永慈平日不大喜欢给学人说开示,故《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载:“东南学众,惟归东山;王公贵人,虚已以礼致师。师未常以一言开凿智窦,故一时虽尽爱敬,莫得而亲疎焉。……当是时,出入东山,皆称俊杰,不无有望于师,师惟目送而已。至有已据高座,而声驰国中者,求入筹室,师弗顾。或谓‘东山网漏于吞舟之鱼’,师哂之。”3)永慈平素为人“慈蔼”,他的不乐于交结诸方,灼然体现了他那不攀附权贵,不附庸风雅的清简作风。

据《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所载,明英宗天顺五年辛巳(公元1461年〕,永慈“升座说法毕,一喝而逝”,是时“白虹横贯,异鸟悲鸣”。对于永慈的圆寂年代,《五灯全书》所载略异,谓“成化丙戌(公元1466年),师示寂,寿七十二,腊五十,塔于本山”。永慈门下出宝峰智瑄,开法金陵,再传天奇本瑞,法嗣遂大振。

关于永慈的接机作略,诸本并无许多记载,独《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载有二事:一是接引门人智瑄,一是奖掖古溪澄禅师(古溪觉澄,投子琦禅师法嗣对于门人宝峰智瑄的接引事宜,《南宋元明禅林僧宝传》是这样记载的:

缁素为师预建身后之域,有范作头者,失斧伤足,痛甚索酒。师谓之曰:“范作头,伤足犹可。假若斫去头时,有千石酒与作头,作头能吃否?”范于言下知归,即求为僧。师录之,乃充火头。刻意究竟,不觉被火燎面,如刀刈,取铣照之,欣舞。以偈呈师,师为肯可。

智瑄因给永慈造塔而伤足,因此进人禅门,为永慈高足,虎丘传人,这也充分体现了个人的出世有一定的时节因缘。另有古溪觉澄禅师,常与永慈交往,永慈发现他“见处稳实”,慨叹“真断桥(妙伦)之后也”,因此对他倍加奖掖。永慈推荐古溪觉澄出住高座寺,又因古溪觉澄平素不为人知而威望不髙,永慈乃“以澄法语缄达诸山”,使觉澄得以顺利开法。像永慈这样启用禅僧,体现了他唯才是举、唯法为重的原则,无疑是丛林中难得的美德。

(四)宝峰智瑄禅师行状概略

作为永慈的门人,宝峰智瑄(?一公元1472年)出生于一个普通的工匠家庭,关于他的家世生平事迹,传世者并不多。然文献出现了明瑄与智瑄之别,查其传记事迹,则全是一人。在《五灯全书》、《续灯存稿》与《续指月录》等文献,均作“智瑄”;而在《五灯会元续略》、《五灯严统》、《续灯正统》、《揞黑豆集》等文献则作“明瑄”。关于其法号之别,全因永慈与普慈之讹误所致,我们在慧畕部分巳经交代清楚了。

智瑄俗姓范,苏州吴江(在今江苏省吴县)范氏子,素业木工。后来给永慈禅师造塔,因不慎失落斧头,砍伤了脚,剧痛难忍,于是要酒喝。喝酒虽然可以通过短暂的麻醉解除痛苦,但真正的痛苦(苦源)是不会断绝的,此时永慈禅师因势开示范作头说范作头,伤足犹可。假若斫去头,有千石酒与作头吃,能吃否?”范作头于是有所省悟,当即要求永慈禅师让他出家。永慈禅师也欣然为他披薙,并以“今日汝头落也”一语接引他。而此时的智瑄(范作头)也临机应对,出言迅疾,他当即回答说:“头虽落,好吃酒人不落也。”此后,智瑄便在永慈门下充火头,迈上了他参禅悟道的智慧征途,一直朝着究竟解脱的终点前进。

一天,智瑄背着柴火回来,正好被永慈禅师遇上了,于是师徒间展开了一场机辩,因此促成了智瑄的开悟。对此,《五灯全书》是这样记载的:

一日,负薪,慈见曰:“将刺棘作么?”师曰:“是柴。”慈呵呵大笑,师惘然。慈曰:“是柴将去烧却。”师拟曰:“和尚毕竟有什么道理?故尔问我。”是夕,刻意参究,不觉被火燎眉,面如刀割,以镜照之,忽然大悟。呈偈曰:“负薪和尚唤为棘,火焰烧眉面皮急;祖师妙旨镜中明,一鉴令人元要得。”慈便打。师夺拄杖曰:“这条六尺竿几年不用?今日又要重拈?”慈大笑。师又呈偈曰:“棒头着处血痕斑,笑里藏刀仔细看;若非英灵真汉子,死人吃棒舞喃喃。”慈曰:“即此偈语,可绍吾宗。”乃付偈曰:“迷悟犹如空里云,碧天明了净无痕;历然世界其中露,杀活拈来总现成。”从此闻名遐迩,学徒川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