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因爱生恨(一)
这些日子,驽王府里头的女人议论最多的就是冯子月。听说胡姬侍寝到一半这女人突然出现,胡姬就被赶了出来,这种事在驽王府还是头一回。自打那天她从驽王寝殿回去之后,就有侍卫抬了几大箱东西去她居所。驽王虽然对女人一向大方,可这么丰厚的赏赐还是头回见着,怎不叫人眼红?
子月望着堆得满屋都是的赏赐,心中涌起莫名的情绪。自从那天之后他就命人送来这琴谱、书籍、字画、珠钗、衣物、美食料理……看来这男人是个极懂得怎样讨好女人,只是不知他送来的这件白色皮裘是为何意?
“子月姐姐!子月姐姐!我听说哥哥送了你一样宝贝呢。呵呵……给我看看嘛。”绿苔兴奋的跑进来,小手摸着皮裘,小脸在上面轻轻磨着。
子月见她这么喜欢,开口道:“喜欢就送你。”
绿苔一听小脑袋摇得像拔浪鼓:“这宝贝可是无们赵国最珍贵的雪灵狐哦,父王向哥哥讨都没得手,我也求过哥哥,他却说:‘天下间队了这个我什么都可以给你。’平日里他可是当成珍定一样藏着的,现在他把它送给你,证明你在他心中的地位比父王跟我还重要呢!”
“你哥哥?”子月有些不解,认识绿苔这些时日以来还是第一次听她说起还有位哥哥。
绿苔暗叫自己大嘴巴,一时说漏了嘴,这下怎么圆场才好?偷偷瞄了子月一眼,看她正盯着自己,只好老实交待:“我……我哥哥……子月姐姐你先答应我,听了我说完之后你可别生我的气哟?”
子月被她天真的样子逗笑了,轻掩住嘴,微微颔首。
“我哥哥……他……是驽王。我承认一开始,我只是觉得这样很好玩,不想让府里的人都假惺惺的宠我,我想找个真心待我的朋友的怪才……”
“所以才故意假扮下人,对吧?”子月见到绿苔拼命点头的可爱模样,又怎舍得怪她?“那我是你的真心朋友吗?”
“当然啦!所以哥哥把他最喜爱的雪灵狐送给你的时候,我可是一点也没生气哟,嘻嘻……子月姐姐,你呀别看我哥哥整天跟那些妖精混在一起,那只是障眼法。”绿苔说起这些,小小年级眼里就尽是不屑的神情。
“哦……是吗?”子月倒没想过传说中最荒淫无道的驽王所做的一切皆是假象。
“哥哥他呀,从十五岁起就随父王征战,说赵国大半江山是他打下来的也不为过。赵国民心皆向着哥哥,他又手握兵权,那时他还想出好多治国安邦的策略。”
“那你哥哥现在倒是堕落得不成样了。”
“哥哥这样全都是为了我。”
“你?”子月倒想知道其中原因。
“我十岁那年被人绑架,后来又莫名其妙被人放回来。从那以后哥哥除了奉旨带兵出征,剩下的时间全在女人堆里呆着,还当着众臣的面把那些治国安邦的文案全烧了。哥哥说只有这样那些视他为眼中钉的人才不会找他麻烦。”
听了绿苔这番话,子月猜出浣颜鸿这么做是想告诉皇族他并不想夺江山。
没想到在杀人如麻的驽王眼中,妹妹的性命更重于坐拥天下;她的诚胤哥哥同样出身皇室贵为皇子,她也是他的妹妹,他能做的就只有给她一个五年之约,然后决别转身把她当成礼物献给赵国。
难道,这就是命运?
“子月姐姐,你怎么哭了?”绿苔看着眼中藏泪的子月,有些慌乱的伸手帮她拭掉眼泪。
“绿苔,我是为你高兴,能有这么好的哥哥保护你,真幸福。”
“子月姐姐,你也觉得我哥哥是全天下最优秀的男人,对吗?”绿苔最想知道这个结果。
子月听绿苔这么说,忍不住笑道:“你是不是从未出过驽王府?”
“嗯。哥哥说外面不好,我也不想再被人抓去让哥哥担心……子月姐姐,你还没回答我刚才的问题呢。”绿苔不死心的追问。
“这世上的男子也好,女子也罢,优秀的出色的数不盛数。我自小在府上,喜欢清静。在我印象中从小到大见着的男子只有哥哥和父亲。自小我觉就觉得男人就应该像子杰哥哥那样风趣幽默;在我十六岁那年的元宵节,我与他结伴赏花灯时遇见了飘逸出尘的诚胤哥哥,我突然间明白,原来天下间的男子没有最好、最终的。我们的心在变、思想在变,看眼中的男子标准就会不同。”子月连说边在笑自己:跟绿苔这未及娣的女娃儿说这些,自已是不是疯了。
“那……你的诚胤哥哥和我哥哥比起来,哪个更好些?”绿苔小脸上露出极为认真的表情。这可有关哥哥的终身幸福,她必须得向子月姐姐问清楚。如果那个诚胤比哥哥更优秀的话,哥哥岂不要输给他?
“你小小年级到是很会给人出难题呀。”子月单手托着下马,闭目细细想了会儿才开口到:“真的很难比较。”咦?绿苔怎么突然间这么安静?子月睁转过身,就见到驽王正站在离她仅有五六步的地方,手里捧着个朱红色的檀森盒子。
“绿苔方才出去了。”浣颜鸿见她有些惊讶,不急不慢的出声说道。
刚才在朝堂上,父王赞他征战有功,特赐周国进贡的极品膏。他退朝后立马赶回来直奔月她的亭院。没料到听无意中听见她和绿苔的那番对话,他整颗心莫名的被绿苔那句:“你的诚胤哥哥跟我哥哥比起来,哪个更好些?”提了起来。
直到她清润如珠的声音带着笑回道:“真的很难比较”时,他的心算得以平复。
“见过驽王。”子月起身行礼,语气生疏。这还是自那天与他有亲密之后的第一次见面。
一想起那天在寝殿发生的事,子月还是红了脸颊。
“过来。”浣颜鸿知道她脸红的原因。说来也怪,自从那天之后他真的没有再越雷池半步。
他坐在绵塌上,身边已无空位。子月有些推拒之意,开口道:“我在此说话便可……”见他眼神暗了几分,子月别过脸去装做没看见,望着朱窗外渐渐化去的积雪发呆。
如果是在吾国,这个时节再过七天就是元宵节了。
她脸上无意间流露的伤感,让浣颜鸿的心莫名一紧。
将檀木盒放在桌上,起身走到她身后,准备放在她肩上的手,因门口突来的声音而俏然放下。
“王……王爷。”副将感觉到主子突然间升起的怒气,说话时语气有些慌措。
“说。”
副将跟随主子多年,还是头回见到主子这般隐忍的模样,难不成他坏了主子好事?没有呀,这大白天的主子跟那吾国女人都衣冠整齐,没有半点要OOXX的迹象呀?
“你的脑袋是不是在脖子上呆太久了?”如果不是念在这副将跟随自己多年,此刻他这么无礼的盯着子月看,早就把他拖出去砍了。
“王爷,烈回来了。”
绿苔真的恨死副将了,明明哥哥的手就要搭到子月姐姐香肩上了,却被这个该死的副将坏了好事!不过……看在烈哥哥回来的份上,就放这小子一马。
驽王府天天琴音飘飘、夜夜笙歌,今夜更是莺歌绕梁,歌姬嗓音清亮婉转,舞姬彩衣飘飘身姿婀娜。
“今天这么大阵仗是为何?”子月不明白绿苔领着几个婢女过来帮她打扮。
“嘻嘻……烈来了呀。”绿苔打从听到这消息起就一直乐得合不拢嘴。
“烈?”子月见绿苔兴奋的样子,到好奇她口中的“烈”到底是何方人物。
“好奇了吧?我带你去看看不就知道了。”
见到子月点头,绿苔高兴得想拍手欢呼。哥哥说只要她能把子月姐姐带到晚宴上,就把父王赐的翡翠葫芦送给她。
那个宝贝她可是想要很久了呢,这回终于到手了。只是她想不通哥哥即然这么想让子月姐姐去,为什么不直接开口?
绿苔望着身穿华服,头戴金步摇,脸上略施脂粉的子月,忍不住惊叹:“子月姐姐!你真的好像天上的仙女哟。”
“你见过仙女吗?”子月掩嘴轻笑,其实她并不喜欢这样华丽装扮。看来那位“烈”确实有些份量,不然也用不着让全王府的姬妾都盛装出席。
“没有见过……但是我听说天上的仙女是最漂亮最漂亮的。”绿苔的赞美让子月的脸升起两朵红云。她当然知道自己的容貌,也知道正是这副上赐予的容貌让她成为献给赵王的礼品。
“子月姑娘,宴席快开始了,您快些过去。”
子月见婢女气喘的样子,猜到定是驽王派她过来的。不想为难这位侍女,于是唤了绿苔跟着传话的婢女一起去宴台。
那位婢女看到女绿苔在后头跟着,一脸为难:“子月姑娘很报歉……王爷吩咐今晚宴席绿苔郡主不可参加。”
子月细想:绿苔必竟还未成攫,如果看到自己哥哥与众姬妾荒淫无道的样子,确实不妥。
安抚好绿苔,子月忙随婢女去宴台。
驽王府有多大,子月并不清楚。如果是去宴台的话,廊灯应该越走越亮才对,可现在此处廊灯只有稀疏几盏,光线错暗。
子月隐隐觉得事情不妙,又怕打草惊蛇,于是佯装脚绊到东西,重重摔在了地上。“脚拐伤了,这身衣服也脏了。如果现在赶去宴台,怕是要给驽王丢脸了。”
“这可怎么办?”婢女也急了。
“你就如实说我拐伤了脚,不能去付宴。”
那婢女见她用力按着脚踝,额上冒着细汗,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答应了。
见到那婢女的背景消失在良好道的尽头,子月才松了口气。
看来有人是不想让她太出风头,才出了这主意故意让个生脸孔的下人来将她带开。如果先前她跟着那位婢女去了,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她可不敢拿性命去赌。
“啊唔……好痛!”子月试图起身,却因脚上传来的痛楚叫出声来,只好从在冰凉的地上,揉着受伤的脚,望着漆黑的天空。赵国这么冷的冬夜,她坐在这里就算命大不被冻死也会生场大病吧。
正在思付着,身后传来脚步声。虽轻,可在这偏寂的地方却让人听得格外清楚。
他是谁?
子月盯着此时细心帮她上药的男子。
他为什么要救她?
她不知道他是浣颜鸿的姬妾吗?还敢抱她到这间陌生的房间。
这里应该是他的处所。房中除了一张床,一张桌,两张椅子之外,就只剩下挂在墙上的那把配剑。
“为什么要救我?”子月试着小声问他。
他似乎楞了一下,抬头看她一眼,下一秒又细心的帮她上药。
虽然只是一瞬的视线交错,子月却被这男子的眼神震住了。这双如月光般清冷的眼眸,她好像在哪里见过。心中这样想,朱唇已轻启:“我们……我们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此话一出口,子月感觉脚上系纱布的力道微微一紧,看来眼前这从与她确实相识。
细细想来,她来赵国之前,接触的男子也只有子杰哥哥和诚胤……对了,还有一位是自称来赵国的黑衣人。
难道真的是他?
“你是浣颜烈为……呵……真没想到我们还会再见面呢。”子月见到他,突然觉得很亲切。
浣颜烈望着眼前笑嫣如花的女子,原本娴熟的包扎动作显得有些笨拙。看来她还记得他这个处在黑暗中的影子。她由冯侯府四小姐变成了吾国公主,再被送到赵国,他都知道。
依她的个性根本不能在父王的后宫中生存,于是特意请浣颜烈从父王那里把她要回来,也算报达她当初的救命之恩。
他这次是有紧急事情被召回赵国,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受伤的她。
子月乖乖坐在椅子上任由他处理脚伤。
借着烛火细细打量这个不爱说话的男人。
“再看,就把你眼睛挖出来。”浣颜烈话说不带一丝感情。
子月托腮俏皮的望着他,浅笑到:“我才不怕呢。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也是这么说的。”
明明摆出一副冷面孔,却还是动作轻柔的把包扎好的脚放在地上。
无视她灿若桃花的动人笑嫣,浣颜烈起身将剩下的药物放进木匣里。
小屋里的一切都落进远处身穿白狐裘披风的男人眼里,他那张艳如妖精的脸上擒着一丝无人能懂的微笑隐于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