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重逢（二）
子月这几个月来装傻扮痴，幸得安公公施计才得以从子霓的手中逃出来﹔或许是天意让她与李姑、子霜重逢。
五年之中发生的事情又岂止是三言两语道得完的？
李姑便将子月远嫁之后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
时间一晃，已近黄昏。
子霜睡得深沉，天黑时仍未醒来。
子月望了她一眼，正想问李姑子霜为何落到这般田地，看穿子月心思的李姑径自开口道：“冯老爷一死，三太太带着小姐投奔娘家，子霜小姐受不了那边亲戚的气，跟那边的舅妈起了争执，竟在大年三十的夜里被赶了出来。三太太被逼无奈只得买身过日子，小姐你也知道子霜小姐的脾气，哪能受得了自己的娘亲做这种事？成天嫌三太太脏，还几度要跟三太太断绝关系。三太太积郁成痴，一病不起。那些经常上门的嫖客早对子霜小姐眼馋，趁三太太病重之际就把子霜小姐给强暴了。三太太自责万分一头撞死在了墙上，子霜小姐受不了这一连串的打击，昏倒后醒来就变成了现在这样子。太夫说她是太过于思念一个人，才把自己当成了那个人。我想子霜小姐现是把自己当成了三太太……我在后巷帮人洗盘子，不能带她出去，只得将她关在屋里头。现在外面世道乱，那些男人知道这地儿，常趁我不在偷偷遛进来占子霜小姐便宜……”李姑说到此处声音哽咽到不能言语。
子月见李姑抹泪的左手只剩三个指头，忙问道：“姑姑您的手……”
“挨不过饿偷东西吃的时候被人抓到砍了一只食指，另一只是娼妓馆的贩子要买走子霜小姐，我跟他们耍狠的时候自己拿刀剁的……小姐……您别为我这个下人掉眼泪了，我早就不痛了，反到是您脸上的伤……”
“过去的事就让它过去吧，就像您说的那样，反正已经不痛了。我还得谢谢这道伤疤替我挡了不少麻烦。”
两人一直聊到子霜醒来说饿了，李姑这才去生火做饭。
饭后子月跟李姑聊到三更天才睡去。
子月朦胧中听见孩子的啼哭声、女子的尖叫声、还有男人的吆喝声。
她猛的一个激灵醒过来，跑到门口看见不少人往东边跑。一个好心的老头儿朝她吼到：“杀人不眨眼的驽王率赵国大军就快打进城啦！你还不快快逃命去？！”
子月一听连忙跑进内屋准备叫醒李姑，却见到李姑将东西收拾妥当。
“我见小姐您睡着了，打算收拾好东西再来叫您，我们快走吧。”李姑边说边把一把剪刀放进衣袖里头，又拿了一根发钗递给子月：“您带着防身用。”
从屋里头出来，子月紧紧的拖着子霜的手，子霜特别安静，没有挣扎乖乖的任由子月拉着，随着人群往城门方向奔去。
“赵军都快打进场面了，这帮****的看城兵干嘛不让我们逃命啊？！”
“听说那个驽王是饮人血吃人肉的怪物，再不逃命，留在这里比地狱还难受！大伙一起往前挤，我们这么多人难道还怕几个守城兵不成？”
人群开始骚动，不少人起哄着要把守城兵杀了，打开城门逃命去。
只轰的一声巨响，一团比烟花还耀眼的火球在即将破晓的天空中绽放，在火光应射下的面孔有不安、有愤怒、有恐惧、有绝望、也有不知将来命运是生是死的茫然。
城楼上出现一位身着战衣的年轻军官，他冷眼望着城下如蝼蚁般涌动的百姓，对身旁的侍卫低声吩咐了几句，那名侍卫连连点头，随后站前一步对着城下的百姓扬声喊到：“请大家稍安勿燥。赵军并没有攻城，现在吾王亲自帅大军往前线督战！请大家相信我们吾王一定能够凯旋而归！我们关闭城门，只是为了找一个人。”
那官员说到此处，守城兵们开始向百姓派发画相。
子月对互隐隐感到不安，便听那位官员又继续喊道：“画中人就是吾王的皇妹明珠公主，她前月被奸人挟持出宫。我们已经查到明珠公主就在你们当中，如果你们能够找到公主，这一万两黄金就是奖赏！明珠公主，如果您在此，请随将军回宫！”
“小姐……你没必要跟这帮人回去，子霓定是知道你还活着，故意趁吾王离宫之际设计抓你回去。”李姑可是见识过子霓的手段，子月又哪里比得过那个女人阴狠？
子月并没有回答，只是细细的想着方才站在城楼上身着战衣的年轻军官怎么跟浣颜鸿身边的副将如此相似？
手上的痛楚拉回了她的注意力，她这才发现子霜将她的手握得死紧，她在这一瞬竟然在子霜眼里看到了关心。
她猛地一个激灵，总觉得子霜是在装疯，就如同她在赵诚胤和子霓面前装呆痴一样。
是的，子霜的确是在装疯，她就是想让自已时时刻刻记住娘亲是因她而死，她要让自己一直活在自责和悔恨当中，只有这样她的心才会好过一点。
又是轰的一声巨响，刚刚才被安抚下来的百姓就像被惊扰的蜂群，不顾守城军的压制，一个劲的往城门方向涌。
一时间，尖叫声、被推倒踩到的惨叫声，还有炮火声交错在一起，场面无比混乱。
子月忙一手牵好子霜，一手护着李姑，随着人流往前挤。
原先涌到城门口想抬开厚重大门的百姓被一股巨大的冲力震开了，原本嘲杂的声音渐渐消失，最后只剩下城站外边传来的均匀撞击声。
赵军已经攻到城门外了！
子月意识到这一点时，像疯了似的牵着子霜趁大家都失神的空档，拼命的往侧巷跑。
紧跟在子月身后的要姑却见到跑进侧巷的子月和子霜停在了巷中，她正想催促，却看见一个身材颀长的黑衣男子背对着，挡住了她们的去路。
随着那位黑衣男子渐渐转过身来，李姑睁大了眼睛。
她记得这双眼睛，因为五年前子月曾经将这个人带回后山石洞中养伤。
他在这个时候出，是朋友还是敌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