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古代言情镜中月(名花倾国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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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2章

第六十二章 梦难醒(一)

冷云做了个梦,梦见自己小时候的事。

人来人往的街市上各类小贩叫卖着手上的货品。在街市最南边有一个用大石搭成的台子,是专门贩卖奴隶的地方。

台子上定着十几根像碗口哪么粗的石柱子,每根石柱子都被从中打穿了一个孔,刚好可以将铁链穿过去。

这十几根铁链锁着的正是人贩在大声叫卖的奴隶。

冷云就是这十几根铁链锁住的其中一个。

他跟父亲在战乱中失散,亲眼目睹母亲为了救他被马贼欺凌至死。

锁在铁链上的奴隶被标价买走的时候,有的哭闹有的大叫有的欢喜得手舞足蹈,他只是静静看着,他的灵魂早就死了。

“你叫什么名字?”一道略带稚气的声音在这嘲杂的市场里显得分外特别。

他目光投向声音的主人:还是个十来岁的小姑娘,一身碧绿色的绫罗衣,外罩了一件浅粉的苛根纱衣,水汪汪的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看。

他独自一人流落的这些日子,从来没人问过他名字。或许她是第一个问他名字的人,所以他认为她是特别的。

贩主见她身份显贵,极尽巴结:“奴隶哪有名字,他们就是货品,小姐买回去想起什么名字他就叫什么名字。”

小姑娘听了贩主的话笑格格的笑着,十分好看,她身后的仆人把一个沉甸甸的钱袋扔在贩主面前,眼神极尽鄙视。

随后那个小姑娘对锁在柱子上的人开口道:“你们从今天起就恢复自由之身了。”

铁链一解,那些人都跑了,唯独剩下他一个。

“你为什么不走?难不成当奴隶上瘾了?”她水汪汪的大眼里似乎积压着怒气。

“我是孤儿,不知道该去哪里。”这是他第一次跟她说话。

“原来是这样,那你就跟着我吧。”她边说边看着他笑。

后来他知道她的身份是郡主,名叫绿苔,是与驽王没有半点血缘关系的妹妹。她给他取了名字:“看你冷冰冰的,就叫冷云好了。你想学什么?这儿的师傅什么都会,可厉害了。”

“学武。”他冷冷的回答,脑海中又浮现出母亲受人欺凌的画面,他小小的拳手握得死紧。

绿苔请来最好的师傅传他功夫,出师后绿苔对他说:“你的命是我买回来的,从今日起我就是你的主人,我不论说什么你都得照着去做。”

他知道多年前在街市上对着她咯咯娇笑的小姑娘已经变了,是她口中那个吾国来的妖女让她变得善妒、变得喜怒无常。

他随绿苔去暗室,终于见到了她口中的那个妖女:一个身材瘦削、面色苍白眼神却分外倔强的女子。

按绿苔的吩咐,他对她用迷药、让仆人凌辱她,她没有凄厉的惨叫,眼神依旧倔强,暴裂淌血的嘴唇擒着笑,他在她的这道笑容里看到的嘲讽。

绿苔对着她被凌辱得不堪的身体疯狂大笑,他冷酷的心却有一丝愧疚。他们的所作所为跟年幼时欺凌母亲的那帮人渣有何区别。

他渐渐的厌恶了这种生活,他决定为绿苔做完最后一件事就离开。

“你的命是我买回来的,我叫你做什么就得做什么。”

他看着眼前面目扭曲的绿苔,竟开不了口。

最后她身中剧毒倒在他怀里,依旧念念不忘她未完成的愿望。她或许早就看出他想脱离她,才让他替她亲手杀死那吾国的妖之后就还他自由。

绿苔死在他怀里的样子渐渐跟黑室里被凌辱的冯子月重叠在了一起,最后画面竟然变成了惨死在破庙香台上衣衫凌乱的母亲。

他挣扎着却无法摆脱那画面。

子月见冷云倒地不起,肩上中箭的地方却发出淡淡的香气。曾听阿穆说过世上有种剧毒叫怜香,它本是无色无味的慢性毒药,一旦见血就会发出香味,中毒时间越长香味越浓烈。此药还有一点与以往毒药不同:因在制药的繁复过程中制药人会吸入药的气味,所以最后一道工序就是必须用制药人的血做为药引,十个做此药的人九个都会染上怜香毒。也正因如此,世上能制怜香的药师少之又少,更别说解此毒之人了。

照冷云现在的情形来看,定是中了怜香。

子月向对崖不停向他们叫喊的追兵,又将视线移回冷云身上。看他苍白着一张脸浓眉深锁的样子,想必他难受至极。

对崖那些人不知几时退走了,子月越发觉得此地不宜久留。那些人或许是找到了另一条能通往这边断崖的路,迟早都会追来。

眼前这个男子身中不治之毒,连拧死只蚂蚁都做不到,正是她报仇的好时机。子月从怀中拔出李姑姑带她出逃时留给她防身的发钗,对准他的心脏,正准备用力一刺。却见他紫黑的嘴一张一合的说着什么。

她将耳朵凑在他嘴边。

快走。

这个男人不是要杀她吗?在昏迷中竟然叫她快走。

她现在走是最佳时机,就算她不亲手将他刺死,怜香也会要了他性命。可她的脚却不听使唤的定在原地,脸上竟有湿意。

下雨了吗?

原来没有下雨,那是眼中流出的泪水。

子月望着滴落在手背上的眼泪,忍不住笑出声来。老天爷跟她开了什么样的大玩笑啊,她竟然会为一个自己恨不得拔皮抽筋的男人掉眼泪?!

连为他流泪这么离谱的事情她都做出来了,那,用枯树杆和衣带糊乱绑成一个木板拉着他缓缓前这种事她也一样做得出来。

沿路荒林密密,别说想找户人家,连砍柴的樵夫都没遇着。

子月拉着昏迷的冷云不知道走了多久,听见前方林中传来男子清亮的歌声,意境幽远。心想或许是哪位高人隐居于此,于是往林子行去。

穿过林子,眼前是一片绿耸耸的草地,踩上去软软的就像驽王府的地毯。

一帘瀑布挂在山崖间,迎着光,就像一条上等的银丝布。瀑布边上有一小木屋,歌声正是由那里传出。

歌声幽然而止,转为笑声。紧接着从木屋里步出一位满头银丝仙风道骨的老翁。

“姑娘看这位男子的眼神有着仇恨。既然有仇为何又要救他?让他死岂不了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