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家庭风波
凌涵休学了，安默然也休学了。一个学期更是很快地度过，晓葵开始因为他们俩的失踪而担心了好一会儿，反而是蓝皓晨依然云淡风轻，告诉她要相信他们。
她的父母知道她交了一个男朋友，妈妈倒是不太反对，高中生恋爱在她眼里算是正常，至于爸爸，出乎意料的并没有指责她，保持着沉默。晓葵一直悻悻然，偶尔会去蓝皓晨家蹭饭。
他的父亲在他家有一次见过面，倒也不说什么话，没过十几分钟又出去了。
正当晓葵以为一切可以平静一阵子的时候，爸爸扔下的一个手榴弹把她炸得魂飞魄散。
“什么时候，把你那个男朋友带回家给我看看吧。”
没错，苏父就是如此说的。
然后，当天晚上，晓葵翻来覆去都睡不着，爬起身拿出手机，小心翼翼地拨打了一个熟悉的电话号码，趁着彩铃声暗自咳了几声。
“喂？”温雅的嗓音，隐约间略带笑意。
晓葵在听到声音的那一刻，手不自觉一抖，啪的一声手机华丽丽地掉在了地上。
嘈杂的声音响起，另一边，昏暗的房间，没有开灯。蓝皓晨坐在电脑椅上，敲击键盘的手顿了下来，奇怪地问道：“怎么了？”
少女忙不迭地捡起手机，深吸几口气，尽量让自己保持镇定：“明天，你有没有空？”
“有啊，什么事？”
沉默许久，晓葵道：“我爸妈，想要见你。”
蓝皓晨一踏进伴随着晓葵成长了17年的小窝，就迎来了四道审视的目光。当然按照常理来说，他也早已做足了心理准备，只是，从进来到现在呆看了十几来分钟，还有不打算说话之意，多少……有点尴尬。
扬起惯有的礼貌性笑容，少年镇定自若地首先开口，清丽文雅的声音一如往昔：“伯父，伯母好。我是蓝皓晨。”
苏母倒是应得快，慈祥的回以一笑：“噢，叫小晨是吧。听晓葵说你是学生会长？”
还没有等蓝皓晨回应，晓葵抢先接口，点头如捣蒜：“是啊。他的成绩很棒的，每次都第一。”天知道她从刚进来的时候就手心冒汗了。
母亲的自然了然女儿的心思，轻轻一笑，再看向蓝皓晨：“是么，那你平时学习是很认真的了？”
“那当然了，他是我们学校的学习模范。”晓葵再次急急地接口。
“晓葵。”这是苏父低沉的声音响起，目光还是审视着坐在沙发上，看似严肃笔挺实则依然放松神态的少年，“你在和我们家晓葵交往吗？”
一语击中这次前来的目的。晓葵霎时热气上升，手脚都不知道哪里摆放，看着自己的父亲想要抱怨。
一只手猛然覆在了她的手背上，手心的凉意透过手背，传至全身。抬眼，引入眼帘的是一张温柔的笑颜。提着的心，因为那紧紧贴在一起的手心手背，而渐渐放下，似乎所有的窘迫不安，全因为他而变得镇定起来。
“是。”一个字，铿锵有力，不卑不亢。
随着蓝皓晨的声音降落，屋内霎时一片安静。深潭般的瞳孔回视着苏父那层层审视的视线，与刚才不同的是少了一分闲适，多了一分严肃。那深沉的目光，让人几近看不透他在想些什么，只是毅然透露出坚决。
许久，苏父缓缓一笑，微微点头。扬扬下颌，对着苏母道：“快去做饭，你看都中午了。别让人家皓晨饿了。”
“喔。”苏母了然点头，拉起晓葵的手，“晓葵进来帮我忙。”
苏晓葵不放心地看着蓝皓晨，得到少年的点头之后，只好跟着苏母进厨房。
客厅里电视机屏幕上依然播着节目，主持人的声音在沉寂的屋子里显得意外清晰。
苏父褪去了严厉的一面，和蔼地闲来聊着：“年轻人，我很欣赏你。”
微微侧过脸，望着苏父，不失礼貌道：“伯父过奖了。”
“我直说了吧，其实我是一直不支持女儿过早恋爱的。但是我想她长大了，该有自己的想法，有自己判断是非的能力，所以我不说什么话。今天见了你，我想你的的确确是个优秀的孩子。这个世界上有很多的身不由己。也许现在你们的感情很好，那么将来呢，谁能保证？就算感情不变，你们还有很多社会因素，你们还未曾真正地接触到这个世界。你们还要读大学，毕业了要找工作。你可以保证这些时间都可以不分开么？你们能一直在一起吗？”苏父说出了自己的看法，没有逼迫没有训斥，只是简简单单的观点。
少年的眼眸渐渐转成漆黑，暗沉得就像深不可测的深渊。缓缓开启双唇，呢喃着：“伯父，所以你的意思是？”
“孩子，我都是为你们好。我并不要求你们一定要分开。我只是希望你们可以仔细想清楚，要对彼此负起责任。换一个角度，两个人在一起同时也能转换成一种束缚。有时候，需要给彼此一个成长的空间。你们，还太年轻。”
眸光微敛，修长的手指微微收起。
是束缚么？
是该放飞对方，让彼此都成长么？
饭局很和谐，四人相处下来也是简简单单的温馨。
饭后苏家父母和他们聊了会儿天后，就午睡了。总体来说，这次见面还是没有什么事情发生。只是蓝皓晨一直在沉思苏父那段话。
有时候，需要给彼此一个成长的空间。
空调机吹过的冷风扫去了夏日的闷热，晓葵原本看着肥皂剧也转过身来注意到少年的走神。疑惑道：“晨，怎么啦？”
也许就转身的瞬间刘海斜了下来挡住了她的眼睛，晓葵正要伸手，他的手已经覆了上去，轻轻地，柔柔地为她挑开发丝。
晓葵有一阵错愕，呆呆地望着少年，感受他放慢的动作。甚至于视线不能从他身上移开。
深潭般的眼眸同时凝视着她，目光流转，两两相望，转出无限柔情。
吻，轻轻地落下。轻得就如羽毛一般，无声无息。
只是轻轻相碰，那份情，展露无遗。
淡淡的薄荷香清新宜人，彼此的心跳呼吸相伴相随。
如果有一天，我放飞了你。也请记得，我们还是会在一起成长。
即使前方的分岔路口太多，也请相信，我们一定会在终点会合。
……
夏季正是炎炎的热季，闷热的空气像是阻住了人的呼吸，此时此刻多数人都会窝在家里不愿出门。
自从上次晨来过晓葵家之后，他们都没有见过面，虽然还是有通话联系，可昨天她本来说是想要去他家一起做做练习，怎知手机都联系不上，回复语言总是不变的一种：“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很奇怪，晨的手机向来都处于开机状态的，就连没电的时候他也是开着机充电，更何况还有备用电池。
正值下午，阳光火辣辣地炙烤着大地，晓葵毅然而然地开了家门，走了出去。
路边的树影稀稀疏疏，倒是两旁的建筑挡下了不少阳光，晓葵加快步伐，才刚出来不久就感到汗流浃背了。
来到熟悉的公寓门前，正想过去按门铃，吵闹的声音似在里面传出来，下意识地止住手，快步走远几步。
“有本事你就离，这些年反正我们给的婚等于没结。你也不想想你整天在做什么，儿子都不管，出去应酬喝得醉醺醺地回来！”看上去相貌端庄的妇女，此刻叫声尖锐，显然是已经处于爆发状态。
站在他身旁的男子冷哼一声，边走边不屑道：“凭什么说我？你不也一样，这些年更是四处漂泊作什么鬼画，我还以为你忘记这里有个家了呢。”
“我那是工作！”
“难道我就不是工作了？”
……
声音逐渐远去，走在前面的晓葵没有被他们注意到，她看清了他们的面貌，那位男子是晨的爸爸，那么，刚才那位妇女就是晨的妈妈了？
离婚？原来是发生了这种事情。
晓葵了解清楚后，进了那个适才被二人吵架忘记关上的门，再次顺手咔嚓关上，踏上设计漂亮的回旋梯。
二楼，原本干净整洁的房子变得乱七八糟，到处弥漫着糜烂的气息，酒瓶扔了满地，沙发上堆满了垃圾，客厅的小桌子上的物件此刻混乱不堪，地面上多了许多痕迹。
轻轻一瞥，黑色流畅机身开了裂的手机躺在鹅黄色的瓷砖上，静静地，无声无息地，像是沉睡。
——是晨的手机。
晓葵不禁呼吸一窒，心口跳动一波又是一波，如狂澜般。这么杂乱的空间，一想象这里发生过什么，那画面恐怕不堪入目。
见不到那个熟悉的身影，晨呢？他去了哪里？小心翼翼地迈开脚步，躲过地上的垃圾，她来到那个充满宁静的蓝色的房间门前，扭动门把，咔嚓，轻轻地推开……
靠在窗前的少年的视线转过在她的身上，漆黑的眼眸就如同一汪深潭，看不清他眼底的情绪。抬眼，对上那深沉的目光，瞳孔地倒影彼此的身影，一瞬间，时间似乎静止住了，秒针不再转动。
沉默，比起外面不同的是，这里依然是蓝色，整洁干净，蓝色的天花板，蓝色的地砖，蓝色的墙纸，蓝色的床，蓝色的被单……属于他的蓝，宁静而安详。
他的视线终于有了转动，望向窗外，即使有玻璃窗隔着视野仍然无限开阔，低低矮矮的楼房，广阔无垠的天际，蓝白相间，好似一块调色板。
“你来了。”他低低地开口，清丽温雅的声音，徐徐落下。像是意料之中，也像是意料之外，谁也不知道见到她的一瞬间，喉结滚动，千言万语只化作了一句简单的话，你来了。
晓葵微微一怔，而后走了过去，满眼心疼无奈，轻轻地，从背后环住他的腰，呢喃着：“是啊，我来了。”
其实，只是简单的一件事，简单的一首诗，我在彼岸轻轻地吟唱。
他舒心一笑，缓缓闭上了眼：“我妈回来了。”
“我知道。”
“他们又吵架了。”
“我知道。”
“也许，去离婚了吧。”
云淡风轻的语气，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而已。晓葵望向他，忽然就心口一阵尖锐的刺痛，是看过多少这样的事情，才会变得如此平静不已？那份平静，掩盖了多少的伤痛与无奈？
有些哽咽，她缓缓地回答：“我……都知道。”
前天晚上，父亲请了一些朋友回家吃饭，一时间喝多了，恰巧母亲回来。母亲什么都无所谓，就是讨厌烟酒味道，在那群朋友散去后，就责骂起父亲来。
醉酒的人往往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吵闹之下，父亲失去了理智打了母亲，他只能护着母亲，所以挨了父亲的拳头，连手机也被打掉。
一切都是家庭因素，父母原本就不适合在一起。一个喜欢漂泊流浪，一个气度桀骜狂傲，两个一样高傲的人，谁也不愿低头，他们的心都在外面，谁不会想到有一个家，这样的两个人在一起，婚姻是注定的失败。
只是，这样的家庭，受伤的往往是孩子。在没有爱情、没有维系的婚姻下，只能够自己依靠自己成长。
蓝皓晨握起晓葵的手，望着她，开口道：“我们去收拾好客厅吧。”
“嗯。”
不知道过了多长时间，客厅才恢复了以往的面貌。晓葵重重地呼出一口气，叹着气说：“终于弄好了。”
蓝皓晨靠在沙发上，宠溺一笑：“累了吧。”
“还好。”晓葵像是想到了什么，又接着说，“对了，给我看看，你有没有伤到哪里？”
“我没事。”
晓葵没有听信他的话，靠过去，暗自扯开他的衣领，冰凉的肌肤暴露在空气之中，肩膀上，背脊上，都有一些青肿。
少女看了好几秒，才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我……我去找些药膏。”
起身，手却被一个力道拉住。回头看向少年淡然的脸，她有些不解。他微微一笑，道：“真的不用了，过几天就好。”他低下头，穿好衣服。
晓葵只好坐下，小声问：“你经常……这样的吗？”
“嗯。”他模糊地应了声。
望着那刚毅的下颌，熟悉透了却觉得依旧看不清的脸，她的心里五味杂陈，说不透什么滋味。
受过伤的人，最喜欢藏着自己的心事，画地为牢，独困其中。
嘭——开门的声音响了起来。
走进来的是蓝皓晨的爸爸和妈妈。
晓葵连忙起身问好：“叔叔阿姨，你们好。”
晨的妈妈先点头回应，奇怪地问：“你是？”
蓝皓晨猛然抓过晓葵的手，把她拉到自己的身边，“我的事情和你们无关。”
市长倒是生气了，低沉的声音显示出他的威严：“哼，什么叫做你的事情和我们无关，你还是不是我的儿子？”
“你认为是便是，不是便不是。”他面无表情，褪去了一切都无所谓的样子，只剩下冷漠的气息。
“这是什么话！”显然他的话引起市长大人生气了，转头看着妇女，“你看看，你看看，把儿子生成什么样了！”
“你这也得怨我吗？”争吵声延绵不断……
蓝皓晨依然冷漠如斯，站着观看父母的一轮战争。晓葵倒没有预料到又是这么一场混乱的战争，着急地开口：“抱歉，叔叔阿姨，打扰你们了。我想说，家和万事兴，你们可以看在晨的面子上，不要吵了，好吗？”
三人的视线转移到她的身上。少女一时感到口干舌燥，生平没有遇到过那么尴尬的场面。
市长大人开口，满是不屑：“看在他的面子上？”
晓葵没有理会他们的情绪，继续说出自己的观点：“叔叔阿姨，晨是你们的孩子，身上流的是你们的血液，你们就有责任照顾他，关心他。”父母的战争，孩子是无辜的。
“呵，照顾？我出去工作，每天拼死拼活的，赚的钱他用多少我给多少，还不算照顾么？你该问的不是我，是她吧。”冷哼声表明了不屑的味道，手指指向一边的妇女。
“可是他要的不是这些啊！”她大声道，望了望少年沉静的脸，转而对着他们，不管怎么样也要说出自己的心声，“你们知道他有多么努力么，努力让自己拼命往上爬，努力做得让成绩最好，努力做好一个学生会长，努力做好一个乖学生。他付出的努力，只是为了让你们能够多关注他一点点，多关心他一点点……”就像一个孩子一样，尽力把事情做得最好，只不过希望得到父母的夸奖。
心，猛然跳动了好几分，蓝皓晨凝视着她坚定的小脸，原来心里的话全被她所了解，原来他一直没有勇气告诉父母的话，她替他说了。
我一直一直在努力，只不过想摄取你们的一点点“温暖”。
晨的妈妈似乎听懂了什么，慢慢的脸色变得越加的难看，望向自己的儿子，眸光里散过一晃间的内疚。市长大人的脸色也是变得很难看，一贯冷静讽刺的语调忽而一转，严厉的视线扫视过来：“你这是在和我说教吗？你是什么人？”
慑人心魂的语气，吓得少女有些呆滞，什么话语全都禁止了。
手心一股强烈的力道拉她回过神来，耳边充斥着是熟悉的温雅的声音，沉稳而坚决：“她是我的女朋友。”接着瞳眸里印满少年的面容，“晓葵，我送你回去，我们走吧。”
他拉着她，两个人的身影，消失在房子里。
到了晓葵家的家门，晓葵仍不放心地看着蓝皓晨，嗫嚅着：“你就这样出来没关系吗？”
他轻轻摇了摇头：“不会有什么问题的，你进去吧。”
还是想说什么，晓葵问：“那么我该怎么联系你？你手机都摔坏了。”像是忽然想到什么，连忙掏出自己的手机，递给他，“要不你先用着我的手机吧，我今晚打电话给你，我们聊天好么？”她想要陪陪他。
何尝不明白她的心思呢？少年心中一暖，勾起唇角舒心一笑，把手机推了回去：“不用了，今晚我想自己静一静。”
“可是……”我真的很想陪伴你啊。
蓝皓晨微微侧过身，手抚上她的脸，低下头，轻轻地在她光洁的额上印上一吻，“谢谢你。已经，够了。”
如果欠你太多了，我怕我会“还不起”。
在回去的路上，蓝皓晨逛了商场，买了一台和以前一模一样的手机。家里的那一台手机他不想修了，破碎的机身承载了太多的重量。
会想起前天晚上父亲疯狂地砸东西的场面，会想起他打了母亲打了他，夺过他的手机，狠狠地摔在地上，嘭的一声，画面定格。
漫步在客厅，把破碎的东西捡起，熟练地拆了卡，套入新的手机里。开机，连屏幕滑出的画面还有铃声都是如出一辙。站起身，把那废弃的东西扔进垃圾桶里，转身，走进房间，关门。一切动作一气呵成。
把自己全部融进蓝色的漩涡，躺在舒适的床上，抬眼望着窗外一片红霞的颜色，掩盖了原本的淡蓝，弥漫天际，连绵不断。日出，日落，又一日出，再迎来日落。每天都是这样的顺序，像是永远也不会改变一样，有时候会想，太阳真的不会累的么。
想起那个丫头给自己讲的故事，向日葵和太阳的故事，也说不清什么滋味，浅浅一笑，她就像是向日葵一样吧……倔强坚强，永远不服输。
刺耳的铃声猛然响起，打破了这一瞬间的静谧。随意拿起手机，按下接听键，放到耳边，合上了眼眸。
耳边噼里啪啦抱怨的声音传了过来：“喂，晨。你这两天怎么不开机啊，找你找了半天，和我一样玩人间失踪啊！”
带着少年特有的清丽，活跃的声音，像是好久不曾听到一般，又逐渐熟悉起来。
假寐的少年平淡的脸上扬起一丝笑意，心情开始愉悦，念出了一个字：“然。”
是——安默然。差不多两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吧，自从玉婷的事情发生后，他就不见了，让涵丫头去找他，也那么久没有消息。
这一刻，不止于在学生会重逢他的喜悦，而是所有误会解开了之后，仍能够保持原来的相处方式，似乎一切都未曾改变，一切误会都不曾发生的原来面貌，那样的喜悦。
他的朋友。从童年时期便认识，一直认识至今的朋友，那样的友谊，世间能有几回尝？
彼此沉默，呼气声透过手机，在耳蜗处轻轻摇曳，仿佛就在身边。十几年来的默契，让他们不必说话，已然明白谁的歉意，谁的原谅。
许久，安默然打破沉默，笑道：“你还记得我啊，我还以为你和晓葵两人温存连手机都免得开了呢。”
脸上洋溢着浅浅的笑意，忘却了不开心的事情，他说道：“彼此彼此，你不也和涵丫头两个人温存，连打个电话知会声也没有。怎么，两人和好了吧？我是不是该喊你妹夫了呢？”
“还好意思说，你让你家表妹整天缠着我，有一次回我租的家的时候，还以为见到鬼了呢！噢，对了，这次打电话给你是想说我们下学期还会回翼羽，我和涵都报理科。你先打个电话和校长说声，剩下的交给我爸去办。”
他半是调侃：“原来是有求于我啊，还以为你这小子真想起我来了。”
“说得我好像真的是重色轻友一样……”
随着来自世界上某一个角落的声音，夕阳慢慢地离去。
或者说，他还是算幸运的吧，认识了苏晓葵，也没有失去这样一个好朋友。
吃过晚饭，晓葵一直在思考那些事情，正洗着碗筷，苏母恰巧从厕所里出来，见女儿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样，关心的问：“晓葵，在想什么？”
听见了母亲的呼唤，晓葵醒了过来，喊了声：“妈。”低下脸嗫嚅着，“妈，你爱爸爸吗？”
苏母有些疑惑：“怎么问这事？我当然爱你爸啦，不然怎么会嫁给他，还生了个你呢？”
“那么，妈，爱情又什么呢？”
苏母沉思了一会儿，缓缓道：“唔……这个问题你要我怎么回答呢。爱情什么，其实我想，你认为它是什么便是什么。它可以是包容，可以是谅解，可以是体会，可以是心疼，可以是了解……它并没有一个标准来衡量，如果是有一个人，你不想要离开他，想要一直和他在一起，想要分享他的快乐，分担他的忧伤，这样子，也可以说成是你爱他。”
晓葵的眼神轻轻地暗了下来。爱情么，那么深沉那么难懂的东西，却又是那么简单明了。她不了解，不能明白，肥皂剧里演的男女主角哭哭凄凄，她甚至一点都不能体会到。她只知道，她在期待爱情，期待有一个人可以让她用心去爱，期待有一个人也可以在爱着她。
晃过一张清晰的脸，会是他吗？蓝、皓、晨。一个，就像是晨光般隐含着神秘猜测不透，看上去温暖实则冰凉的少年。
会包容他，会谅解他，会体会他，会心疼他，会想要了解他……
“妈，如果没有爱情的婚姻，会幸福吗？”她又再一次问道。
苏母笑了一笑：“那是说不定的。没有爱情，也可能是两个人结婚之前，所谓日久生情。渐渐的，相处久了，把对方当成了亲人，或是不可或缺的部分，那样其实也是会幸福的。”
不知不觉又两三天，晓葵也没有收到晨的消息，忧心忡忡之外多了份想念。某天晚上，她上QQ的时候，赫然发现他的头像亮着。用鼠标点击，弹出一个对话框。
曼舞精灵：在干嘛呢？
夕阳泪：没，最近新出了一个游戏，上来玩玩。
曼舞精灵：哦，那你明天有空吗？
夕阳泪：是闲着，怎么了？
曼舞精灵：想约你出来玩啊！^^
那边的少年望着屏幕，深邃的瞳眸轻轻眯了起来，看着对话框那些黑色的宋体字，胸口洋溢着温暖，眼神里泛出丝丝柔意。数秒后，修长的手在键盘上噼里啪啦地打出几个字。
——你想我啊？
似乎有些孩子气，他又把那四个字删除掉了。
其实该是问，你想我吗。因为，我想你了。几天不见，就想你了。这几天父母办着离婚手续，他也没闲着去学校处理下然的事情，还好校长也是和他爸爸认识，放了水。
真的，好几天没有见到丫头了，他少有的情绪多出了一份想念。
晓葵等待了好久没有见到他的回复，连呼吸都急促起来，紧张兮兮的样子。约他出来，仅仅只是刚才一闪而过的念头，连她自己都不知道和他去哪里，这么闷热的天气，又有何处可去？
正在晓葵神游的时候，滴滴滴的声音把她拉回现实。
夕阳泪：好，我明天7点去你家等你。
映在眼底的光线，照得整个眼眸分外晶亮。
如出一辙的晴朗天气，晨曦划破蓝色的天空，微带露气的空气渐渐地散去，变得清明起来。
苏晓葵昨晚没什么睡意，一直在想着约晨出来要去哪里。于是早早地起床了，随便做了一顿早餐，恰好完工，手机铃声不协调地响了。
是晨的电话。他买了新手机？晓葵拿起手机看见屏幕的字眼后立马冒出这样一个想法，忙不迭地按下接听键，熟悉的声音透过机身传进耳里：
“晓葵，我到了。”
瞥眼望向挂钟，时针差不多指向7点，分针指向11。他早到了五分钟，晓葵计算着，听到他的声音之后连忙走到阳台边，望过去，少年的确站在她家门口。晓葵家住在一楼，所以两个人算是在对视。
少年微微笑着，左手闲适地握着手机凑到耳边，右手轻轻抬起，向她招了招手，一瞬间，像是所有光线都落在他轮廓分明的脸上，晓葵晃花了眼，片语不出。
蓝皓晨放下了手机，好像地看着她瞪大的眼，微微颔首对向屋门，示意她开门。这时晓葵才反应过来，连忙跑到客厅里。
门一开，他已然站立在她的面前。清晨的阳光射在他的脸上，更显眉目俊朗。
晓葵有稍微呆住，似乎才几天不见，他变得有些不一样了一般。惯长的担心，现在一切消失不见，徒留下他的音容笑貌。
蓝皓晨没有理会她发呆的模样，轻笑着走了进去。她这才反应过来，关上门跟着走进去。
他站在了餐桌上，看着简单的鸡蛋面，侧头望着她：“有我的份吗？”
什么？晓葵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等反应过来的时候，他已经拿起筷子，自顾坐在椅子上吃了起来。
他吃了她的早餐！晓葵瞪大眼睛，“喂，我还没有吃呢！”本是语气强烈的话，被她说出来犹如蚊子般细叫，呢喃一般，气势都没了。
蓝皓晨眼睛里闪过一丝玩味，调侃地说：“是吗，怎么办，我也没有吃。”
“可、可你也不能吃我的呀。”明显的底气不足，晓葵也不知道自己到执拗些什么，只是一瞬间自己的话就脱口而出，仿佛找他出来见面的话题中心完全偏离了。
他好笑地放下碗筷，气定神闲，徐徐道：“你上次，在我家……”眼神恰到好处透露一点暧昧的神色，“也不是吃我的吗？”
此话怎么听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上一次——在他家——吃晚餐……而已啊！他的意思该不会是现在要她偿还吧？
于是苏晓葵只能低下头，默默地走到厨房，默默地说：“我再去煮一份。”
早餐吃完后，苏晓葵拉着蓝皓晨乘车到X城的郊外。
X城的郊外算不上是景色怡人，阳光明媚，可却是一个出了名的农场基地，很多农家在这里投资改建。稻田、果树林、花林……应有尽有，让人应接不暇。
下了车，蓝皓晨奇怪地问眼前的少女：“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
晓葵神秘一笑：“过会儿就知道啦！”快步走前，见他没有跟上来，立在原地，又转身过去，拉过他的手，“快走啦！”
蓝皓晨只能任由她拉她到一个花农场门外，又见她熟稔地和员工打了声招呼后，紧接着被她带到一大片向日葵的入口处，入目是一连串灿烂鲜艳的金黄。
“这是……”少年这会儿反应有点呆愣。
“我伯父的花场，你跟我来。”晓葵嬉笑着又拉过他的手，和他在阡陌间奔跑起来。
风扰乱了彼此的发，闷热间送来一阵淡淡的清亮与芬芳。
穿过小路，爬上小山坡，踏着湿漉的泥土，在铺满野草的陆地前方，居高临下地俯视下去，一片花的海洋。这里是南方，向日葵很早就开放了，淡黄色的花瓣全都朝着阳光烂漫地开放，像是一个个小孩子天真无邪的笑着，一朵接一朵，交接在一起没有尽头，一直延伸。
好美，美得几乎让人窒息！
少年倒吸一口冷气，长长的刘海染上些许汗珠，那是奔跑留下的痕迹。背后一棵大大榕树倒下一片绿荫，此间无疑是欣赏花田的最佳地方。震惊之余，他只顾着看着这美丽的景色，忘记了开口。
晓葵见他的反应，甜美地笑了起来，蓝皓晨听到笑声奇怪地看向她。只见少女悠哉地坐到榕树下的石椅上，那是员工累了的休息椅，微颔首，示意他也坐过来。
少年顺从坐下，还没来得及说话，晓葵已然望着那花与天空的交接处，蓦然开口：“你喜欢这里吗？”
他一愣，顺着她的视线，接过口：“它很美。”
晓葵莞尔，笑道：“盛夏时节，它是最美的。”
最美的。三个字在心里默念了好几遍，竟透出某种不言而喻的感觉。那灿烂的金黄犹若永远闪闪发光一样夺目。只是……他不知不觉脱口而出：“可惜到了秋天会凋零。”
字字句句敲击在晓葵心头上，视线转移到少年刚毅的侧脸，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怎么听着这句话，那么忧郁呢？她争辩着：“当然，再美的东西都会有凋零的一天。但是……到了第二年它们还是会继续开放啊。”
他诧异，意料之外她的回答。少女倒像是意犹未尽继续说：“知道我为什么喜欢向日葵吗？因为它是一朵坚强的花，它需要的条件不多，却可以开得特别灿烂。”
蓝皓晨并没有答话，听着她继续说下去。
“它开放的时候永远都朝着太阳光的方向，就好像一种执著的追求。对阳光的追求，对生命的追求，对自我的追求。”苏晓葵忽然一顿，别有深意地盯着他，幽幽道，“那么……么我们不行呢？有些事情我们没有办法改变，这不代表这是我们的错。人生道路很长，坎坷挫折是少不了的，我们只有微笑面对所有的事情，才能找到生命的意义。人生只有一次，活着要为快乐。”
认认真真地，把这些话说完。苏晓葵顿时感到心里变得很紧张，迫切地希望，能够传达她的心意。
晨，希望你能够明白，人生，有些事一开始我们就没有能力改变。没有人能够决定自己的背景，也没有人可以决定我们的父母是谁，又或是他们怎么样。
我们只能够努力，只能够靠自己，“活得精彩”。
她认真的眼神犹若利刀，深深地刨开他的心，融入了一些什么。感觉上，好像她真正的懂他，能够看到他在想些什么，然后顺理成章地，用最真挚的言语安慰。
给予他温暖。
父母这几天，办离婚手续。他以为他没有什么感觉的了，那个家在他眼里早已不成家。那么散了也好，早点解脱。原来……他还是有感觉的啊，那种留恋不舍以及无奈的感觉，像是被自己埋藏在最深处，看不见摸不着的地方。
长长地睫毛敛下，遮住了深邃复杂的眸子。
血液都快要凝固。气氛轰然变得异常沉默，凉风送来一阵又一阵的芳香，却依然扫不去内心的燥热，晓葵感觉到自己几乎屏住了呼吸。
许久，少年轻轻地扬起头颅，视线定格在淡黄色的花海的某一角，阳光明媚，散落一地温柔。
清丽的声音带着微微的沙哑，若有若无，又似在飘渺的混沌中传来：
“晓葵，有你真好。”
有你，真好。
少女的心没来由的震了一下。心跳几乎静止，呼吸都快停滞。
他说，有你真好。
只是接下来的一句，又让她感觉一阵茫然：“你说，如果有一天，我们分道扬镳，会怎么样呢？”
……
她从来没有想过。是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还没不愿去往这个方面想。
为什么他的眼神那么深沉？
害怕的感觉如潮汐般涌来。如果有一天，我们“分道扬镳”；如果有一天，我们彼此“找不到”对方；如果有一天，我们成了“陌生人”。
那么，又会怎么样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