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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9章 狄青后传(1)

§§§第一回南天国差臣进表平西王夜宴观星

诗曰:

暴戾边夷屡不合,食吞疆土动干戈。

扰攘未息兵遭困,征役无休将士磨。

却说前书五虎将征服西域边夷,奏凯班师,回朝见主,论功赐爵,俱受王封。当时各将士同告驾荣旋谒祖,仁宗天子准奏,各赐荣归故土,限以三年为满期,期满之后,仍复回朝伴驾,同保江山。

再考大宋开基承统以来,边廷侵扰之患屡屡不息。始自太祖传位与匡义太宗,以至真宗,及今仁宗。然太祖之初,代周承统,登基一十六载而崩;太宗继御,在位二十二秋。其初,威武仁智,不在太祖之下,三年而收吴越,四年而灭北汉,天下一统之盛至矣。及真宗之世,在位二十五载,虽宽仁慈爱,大有帝王之度,然至景德初年,契丹大举雄兵猛将,入寇澶州,所到之处旦夕攻陷。当日若无寇准之才智,劝主亲征,国家几乎亡灭,其弱甚矣。

至仁宗在位四十二年,虽然忠义之士满朝,仁柔有余,刚武不足,是以边疆之患,不觉旋踵而来。其初,文有王曾、孔道辅、包拯、文彦博。当扰乱之日,其武,朝廷所倚重,初知兵机韬略者,莫如范仲淹、韩琦、富弼等;智勇双全者,有呼延赞、杨宗保并帐下结义英雄甚众。前书已见,此书不题。以后皆年老既衰,相继而亡,却也不表。

再言上年五虎将征服西辽,其边夷拱服,入贡不绝。仁宗天子龙颜大悦,思念皆狄青五将之功。其众将回朝之日,告假荣归,原限三年;此时期限未满,正是二载,所以众将俱未回朝。当日乃嘉祐四年壬亥秋九月,南蛮王依智高反叛。初起于广源州,后兴兵攻夺交趾,自称南天国王。发兵大寇邕州,兵势甚锐,百姓惊慌。各州府县望风逃遁,所到皆凶。

忽一天,仁宗天子尚未退朝,有皇门官俯伏金阶,奏曰:“微臣启奏陛下,今南蛮交趾南天国王侬智高差使臣到来,有表文一道,上谒天颜。”仁宗闻奏,说曰:“朕思这南蛮王,可恶无礼!前月边关有本,奏说这逆凶起兵侵掠,黎民不安,求恳发兵征诛。朕想劳师动将,府库浩繁,非同小可,是以尚未发兵征讨。不想彼势愈张,未满二月其边关本章雪片而来,说邕州危急,近日即思兴兵前征。他今又差使臣来上表,未知何意。即可宣进来。”

当下皇门官领旨,即出午朝门,宣进使臣。这使臣官慌忙俯伏金阶,拜伏已毕,手捧着表文一道说:“边国使臣叩首仰见龙颜,愿圣寿无疆。”天子开言说:“外国差使见朕,有何本章奏?”使臣说:“微臣奉南天王,有本章一道与陛下,求龙目观瞻,便知明了。”当下有御前挡驾官将本章接上龙案展开。仁宗天子一看表文,上写:

南天国王书至大宋君御案前。曰:从来天下者,人人之天下,非一人之所私得也。至于尧舜之君,圣德俱备,尚且揖让相逊。况今之君,圣德未及于尧舜,性柔弱不及才能,公然南面称孤,实为不称耳。兹臣故束锐师百万,战将千员,喜则待时坐守南国,怒则发愤奔越中原。宋君识时达世者,即割云贵两粤之地,暂止征伐之车。倘书到后尚属狐疑不决,戈盾耀于汴梁,炽帻扬于中国。倘玉石不分,君耻臣寡,追悔何及?

当下仁宗天子看了这道战书,其中许多不逊无礼之词,不觉龙颜大怒,手拍龙案,骂声:“好胆大南蛮!逆畜焉敢逞强,出此大言欺侮于寡人。断不姑宽!”传旨将使臣官绑去斩首。这使臣看见天子大怒,又闻传旨斩他,吓得魂不附体,连喊数声:“圣主在上,容罪臣启奏:这乃国王差使微臣来上表,不是微臣得罪陛下,奉命差使,焉能推却得来?况其书中所犯罪者,皆由我主国王。微臣于本内之词全不预知,恳乞陛下龙心鉴察。”说罢,不住连连叩首。仁宗王听了,尚然怒气不息,指着使臣骂声:“大胆逆贼,尚敢多言!你既奉命而来,与你无干。死罪免了,活罪难免!”传旨捆打四十,发往开封,一路起解,监押出境。旨意一下,两边武士将使臣捆打四十棍方起来。仁宗天子指着使臣官喝声:“恩饶你回本国与狗蛮王得知,教他小心伸出狗项等候吧。不日大兵就到,断不死捉,定然活擒,碎剐于他。”这使臣官含泪谢了不斩之恩,起来往开封府一路回国去了。

当时仁宗天子把本章复看了一遍,怒气尚忿忿不息,说一声:“可恼!

你这逆畜如此欺侮,藐视我中原无人。朕情愿江山不要,必须亲临征讨,以决雌雄。”言之未了,只见文班首中闪出一位大臣,执简上前俯伏,呼声:

“陛下不可,不可!”天子闻言,向下一看,这位大臣乃无私铁面包龙图。看见即命侍御人下阶扶起,说:“包卿休得行此大礼。”即赐坐锦墩。这仁宗因何如此隆宠?这包爷比之别臣不同,素知他是忠贞无私之臣,多少奸谋不决之事得他理白,为国为民,社稷倚依之重。是以天子格外加恩,以师礼事之。

当时包爷谢了恩,起来坐下。天子说声:“包卿,这南蛮侬智高逆贼,作叛于南隅,攻打邕州甚急,朕本欲提兵征剿。今又下此无礼战书,欺辱朕躬,藐视大甚。寡人要亲自提兵捉拿逆党,以泄此愤。因何包卿谏阻?”包爷说:“陛下,自古以来,边廷之患那一朝一代没有?如今南蛮之叛,邕州之危,皆因边关缺少智勇之将帅耳。苟能用韬略之将提兵征讨,未有不克,陛下何必御驾亲征。臣保举一人领兵前往,可以指日成功。”仁宗天子说:

“卿所举何人与朕分忧?”包爷说:“臣所举者,乃平西王狄王亲也。此人领旨,定然马到成功。望吾主龙意参详。”天子闻言大悦,说:“包卿保举之人,但念他征西劳苦几载,才得安然。今又命他前往劳神,朕心觉得不忍。”

包爷说:“陛下恤念臣下之劳,足见仁慈了。但食君之禄,担君之忧,理当如此。这也何劳圣虑?”天子说:“包卿所言者,乃为国之计。”说罢即发旨一道付与包爷,前往山西诏取狄王亲回朝。是日退朝,文武各散。包公接了圣旨,带了家丁,往山西而去。

先说平西王自从平西得胜回,告驾荣归故土,与老太君带了公主娘娘回至家乡王府安享,已是无事。非止一日,乃对岁十月小阳春了。忽一夜,乃中旬天气,月色如银,中天灿烂。狄爷吩咐备酒设宴西楼,与公主宴乐。夫妻对酌,两边宫娥歌舞,音乐悠扬。当下夫妻两边对酌,酒酣之际,狄爷手举金杯说声:“公主贤妻,下官当初受尽多少辛劳,西征北伐,方立下些汗马功劳,又得贤妻内助,才得玉带横腰,安享荣华,皆叨内助之力。贤妻吃了此杯。”公主开言说声:“千岁之命,焉有不遵?”即接了此杯。又说:“千岁尝言:夫乃妇之天。妇所荷重者,夫也。前者千岁与国家出力,屡立大功。今日身居王位,妾藉有光,正要上贺。”说罢即命宫娥满满斟上一杯,玉手双拿送至。狄爷微笑说:“公主言重过奖了,下官那里敢当也。”接了金杯,一饮而干。

夫妻对谈酬酢间,时交二鼓。不觉正南方一派红光射入南窗里,只见一星大如碗,从南方滚到太阴,化为数百小星,将月围了半个时辰方散。公主一见,唬了一惊,连说:“不好了。南方贼星冲犯太阴星,有刀兵之患,国家不宁了。”狄爷说:“夫人,怎见得如此?”公主说:“妾颇晓天文,此乃吉凶预兆。”狄爷听罢,点首咨嗟:“倘然南方有事,圣上必然差遣下官领兵征讨了。”公主开言呼声:“千岁,你难道不见么?方才见贼星冲犯大阴,乃不祥之兆。只恐此回领兵主帅,凶多吉少。依妾主意,明天预上一本,告驾归林。我夫妻趋吉避凶,侍奉年老婆婆,训诲儿子,以省烦忧。你道如何?”千岁闻言不悦,说声:“公主你且住口。本藩自布衣行伍出身,立了些功劳。叨蒙圣上恩封王爵,位极人臣,恨不能粉身碎骨报圣上,公主如何反教下官趋避,贪图安逸,这也何释?”公主道:“千岁呵,非是妾身多言。

只因贼星冲太阴,领兵主帅,定然不利,是以妾劝你暂为权避。千岁啊,为人难道有知凶险不避之理?”狄爷笑道:“夫人之言差矣。我狄青乃一撑天立地的男子,须以忠孝两全。自幼习学武艺,必要出力于国家,岂为贪生怕死以污圣上?况死生自由天命,以人料之,焉能苟免,逃避得来?且本藩久要芳名留于后世,何患死生利钝之机关!”

当下公主见狄爷说轰轰烈烈之言,又见他全执己性,不依良言劝解,不敢再说,只得手举金杯,呼声:“千岁,此乃上苍指示幽徵,非妾所知也。

倘有失言,望乞恕罪。”狄爷连忙接下金杯说:“公主不必如此。既然你预知今日南方有兵刀之患,圣上不知下落也。明日回朝探听,果然南方有事,必要领旨平服南蛮,方才回来见你。”公主闻言大惊,不觉泪下沾衿,说:

“千岁啊,方才皆乃妾之失言。但为臣虽要尽忠报国,倘天心不顺,非人力可强为。千岁何不听天命随时而遇?倘若圣上不差遣于你就罢了。因何一闻有此凶险之事,即要回朝面圣领兵,不听妾劝解之言,又出此不利之语?万望千岁明朝不要回朝,坐以待时,且由圣上所命如何?”狄爷听了低头不语,半晌说道:“既然如此,权依公主罢了。”是夜已交三更,公主吩咐收拾余宴,夫妻二人回宫,房内安寝。

再言这狄青乃武曲星降生,辅佐仁宗天子保国之臣,原乃大宋擎天玉柱,架海金梁,所以一腔忠义,赤心为国,不以死生利害为嫌。是以公主一说明南方有刀兵之患,即思回朝领旨征剿为己之任。劝你多少良言不依,这是从忠义之天性流出也。是夜不表。包爷何时到来诏取狄千岁回朝,且听下回分解。

§§§第二回包公奉旨诏英雄五虎兴兵临敌境

诗曰:

食君之禄报君恩,尸位素餐枉作臣。

把笔文官分善恶,提刀武将立功勋。

慢言平西王与公主是夜家宴之言,再说包龙图领旨诏取狄爷回朝,一路带了王朝、马汉许多家丁,摆驾规模实难尽述。出了汴京城,向山西太原府而来,一程俱有各府州县相送,不用多谈。是时包爷有王命在身,不敢停留,无分日夜进发。一日,到了山西地面,进了太原府西河县,早已命家丁通报。是日狄爷正在银安殿闲坐,有宫门官来报圣旨下来。狄爷闻知,吩咐大开王府正门,预排香案灯烛接旨。当日包爷到来,小杨村内下了车,入坐大轿,进至王府银安殿,开了圣旨。狄爷俯伏于地,包爷启读。诏曰:

奉天承运大宋帝诏曰:今有交趾侬智高作叛,举兵犯界反击,邕州危于旦夕。朕乃兴兵征讨,不意逆贼又差使官投下战书,内有不逊之言,十分无礼,侮辱朕躬,恨于切齿。正欲亲征擒拿,以正国法,方消朕恨,方泄朕耻。今特旨来诏,请卿家回朝商议平南之策,以靖边疆,以安庶民。旨意到日,卿须勿缓登程。朕预设筵宴于金銮殿,与卿饯行。钦哉。

包爷宣罢旨意,狄爷谢恩,起来接了圣旨。当时与包爷重新见礼,分宾主坐下,早有家将献上香茗。吃罢,包爷呼声:“狄王亲,目下边关危急,圣上深恨叛贼战书之侮辱,原欲御驾亲征。但下官想起来,一者国家政繁,不可离君;况目下朝廷尚未定立太子,圣上却是不问。太子所立,乃国之本,群臣与下官谏陈多少,只不准依。是以下官荐本于王亲为平南总领,望祈早日动身。”狄爷说声:“包大人,下官一介武夫,行伍之贼,初立些微小之功。蒙圣上加思,今已位极人臣,须赴汤蹈火也要图报隆恩,何提马上之劳?即欲明日动身登程,回朝面圣了。但是一路风霜跋涉,有劳于大人。”

包爷说:“狄王亲,这也奉君之命,何须说劳?”狄爷点首称谢,当下吩咐排开酒宴,与包大人洗尘。对酌之际,谈论国家政务一番。至更夜已深,方才用过晚膳,安宿一夜。次日狄爷打点,备了行装登程。是夜公主知有圣旨相诏,难以谏阻,暗暗垂泪,不敢多言。此时狄龙、狄虎二位世子在书房闻爹爹回朝,也来送行。狄爷吩咐弟兄二人:“用力发奋攻书,不用远送。”

言罢拜辞母亲,老太君也有一番嘱咐。相辞公主,许多叮咛之说。

是日,狄爷、包公一同起程离了王府,路出本省山西进京,非止一日程途。忽一天,到了汴京。次早天子临朝,文武百官参见已毕。有挡驾官传过旨意,包爷即上前俯伏,呼声:“陛下,前者臣包拯奉旨宣诏狄王亲,今已回朝,现在午门外候旨。”仁宗天子大喜,说:“包卿平身。”又忙传旨宣平西王见驾。门官领旨宣进狄爷,俯伏金阶,朝见已毕。天子大悦,说:“御弟平身。只因南方侬智高逆贼作乱,入寇邕州,昼夜攻打,黎民不安。今下来战书,侮辱寡人。朕原欲亲征,包卿又谏止。故特宣御弟回朝,领兵征剿乱党,与寡人泄忿,足见卿之忠义也。今由御弟拨调那一方雄兵,先斩后奏,大展雄才。得胜班师回朝之日,大加升赏,以慰卿劳。”狄爷说:“陛下啊,臣受主恩,即粉身碎骨,难报万一。敢不效股肱之力,代主之劳!蛮兵虽锐,何足挂怀!臣托陛下洪福,此去必然马到成功。”

仁宗闻言大悦,传旨就于偏殿排宴款待狄爷,又赐统领帅印,狄爷饮毕谢恩。天子又呼:“御弟,提调各方军马,必得一智勇双全上将,同往为先锋方妙。”狄爷说:“不用调取别方之将,前者平西四将与手下焦、孟六将足矣。但四将上年告驾归家未回,须要陛下颁旨,各路调齐回朝,然后发兵。”天子闻奏,即发诏旨四道去讫。是日退朝,狄爷与潞花王千岁并驾同行,一路往王府,直到南清宫内。潞花王千岁先进内禀知,狄太后娘娘大悦,即命宣进。狄爷进内拜见姑娘,见礼毕,又与千岁见礼,一同坐下。是日,姑侄兄弟相逢,仍有一番别后之言,狄爷请安。不一会,排上筵宴相款,不用烦言。自此狄爷就在南清宫等候四将回朝,然后发兵起程。

不觉已有十余天,四位将军先后陆续回朝,俱已面圣。天子慰劳一番。

与狄千岁相逢,欣欣喜色,四人到了狄王府,会了焦、孟弟兄。焦廷贵说:

“自今又有趣了。”孟定国说:“你趣在何来?”焦廷贵说:“老孟,你难道不知?前者千岁平西回朝,告驾荣旋,兄弟五人走得干干净净,单剩我二人代管王府。差不多些守了二载,好生寂寞厌弃,今得南方作叛,方得聚会。

今千岁又提兵前去把南蛮杀个不休,岂不大趣么?”四虎英雄听了,皆忍笑不住。狄爷说声:“休得多言!众弟兄们,今夜须要准备刀枪马匹,明日发兵。”众将应诺。

次日,狄爷仍往南清宫拜别年老姑姑,太后一番叮嘱,狄爷诺诺连声。

相辞潞花王千岁,也是一番言语,不能一一细述。是日狄爷到了教场中,挑选了十五万精兵,五十员偏将。是日拜辞天子,相别众大臣,祭了大旗。当时天子又命各大臣在教场送别,备下饯行酒。元帅谢了君恩起马。先令刘庆为开路先锋,领兵一万;张忠为左监军,李义为右监军,石玉为后队中军接应;孟定国、焦廷贵二人各领兵三千,在后运粮。分派完了,各将自统大兵于中军,吩咐放炮登程。跨上现月龙驹,分开队伍,离了汴京城,向南方大路进发。涉水登山,旗幡招展,杀气冲天,一路威威武武。当时,狄元帅军令所到之处,不许惊扰百姓、私下行凶、强取民间一物,如违令者,立刻斩首。是以军中肃静,不敢妄行,民间安居如故。大兵一路所到之地方,俱有官员迎接。

水陆并进,有两月程途。一日,大军正在行走之间,远远探子报上,前面乃广西之境域了,狄元帅闻报。又闻报邕州已失,陈曙总兵阵亡,横州、宣州俱已攻下,兵进广州。当时,狄元帅一闻此报,即与广南总兵会合,同进征讨。正总兵孙沔、副总兵余靖此时得了狄元帅文书,紧守关中不出,待等大军一到,然后开兵。

再说狄元帅大兵是日择地安营,起了中军大帐。是晚三军埋锅造饭已毕,元帅有令:紧闭营门,兵丁停息三日,然后开兵。又发令小军小心巡逻,以防敌人攻其不备。前面离关八十里乃蒙云关也,次日狄元帅即着飞山虎刘庆下了文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