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久，他转过身来，又看了何以侬好一会儿才走过去，弯下腰去，静静的注视着她。昏睡的容颜，苍白透亮，细眉紧蹙着，像是一个苦恼的孩子。
韩霁风抓起她的手，冰凉的，更甚于他的冰凉。不由得将她的手，贴在脸颊，腾出的手，抚摸着她的睡颜，紧锁的黑眸里闪烁着痛苦的神色。
他记得她是最怕冷的，冬天刚来临，厚厚的冬衣就一层层的将她包裹严实，可即使这样，她亮白的小脸还是被冻得红通通的，红唇始终沾染些许冷然的淡紫色。
今年的冬天，她，更冷吧？
李嫂送走周医生，进来看到罗俊正走下楼，叫了一声：“罗俊少爷。”
罗俊轻哼一声，点点头，脸上稍显疲惫，走到沙发前坐下，李嫂倒了一杯茶过来。
“罗俊少爷，请喝茶！”
罗俊接过茶，一饮而尽，闭上眼疲惫的靠在椅背上，紧抿着唇，浓眉处蹙起一个凸起的弧度，李嫂将茶杯放下，扭头望了望二楼，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李嫂，你觉得很震惊，是不是？”
听到声音，李嫂愣了一下，停下脚步，有些心虚的回头望向他。
“罗，罗俊少爷！”
罗俊没有睁开眼睛，只是拿手揉了揉额际，轻吐一口气，继续道：“你一定很震惊，你一定会想，霁风明明那么讨厌憎恨小侬，又为什么会这么担心在乎她？”
“罗俊少爷，我，我……”
李嫂觉得自己好像在窃取别人私密的东西，明知不可以，却又想知道，脸上发热，支支吾吾的。
罗俊轻笑一声，睁开眼睛，眼睛反射着灯光，闪烁着黑幽的清光，唇角扯出一抹似无奈又似自嘲的弧度。
“其实，刚开始时，我也和你一样，很震惊。”
李嫂不好意思的扯扯嘴角，“可是，小姐不是和罗俊少爷……”
李嫂说不出来，毕竟这些也是她从别人那里听来的，虚虚实实，谁也说不清楚。
“你是听王妈她们说的吧，其实，她们说的也没有错，小侬就像是我妹妹，我是很喜欢她，也曾经说过给她幸福，可是，有些事不是尽力就能可为的。我心疼她，不想让她再受伤害，所以私心里想要把她保护起来。”
“您是说，您对小姐的感情是兄妹而不是，不是男女之情？”
李嫂震惊于从他嘴里吐出的话，惊道。
罗俊突然挺身坐好，眼角在瞥到楼梯口的一抹身影时，眸光一闪，笑了笑。
“像小侬这样美好的女孩，任何一个男人见了都会忍不住想要好好疼惜怜爱，只是，小侬她心里有人，虽然那个人是将她打入地狱的人，可是，她清楚的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也许是因为心里的伤太深，太重了，除了那个给予她伤害的人，任何人都无法修复那伤痕，所以她才这么义无反顾的选择走下去，也许前面等待她的是修罗场，或是阿鼻地狱。或许，呆在他身边，哪怕只是远远的望着，她的心里也是幸福的，满足的。”
李嫂觉得有些不对劲，明明那话是对自己说的，心里又感觉到他是在自言自语，眼睛似是看着她，又似透过她，嗓音醇厚如就，一字一句传达到她耳里，却沉重如石头般的砸在她的心口上。
李嫂想起之前种种，眼角不自觉的潮湿起来，心疼道：“小姐是多么善良的人儿啊，为什么她要承受这些，老天爷太不公平了！小姐太可怜了，还有，少，少爷他对小姐太不好了……总是伤害小姐，小姐不敢再他面前哭，每次都偷偷躲起来，我都见过好几次了……”
罗俊见李嫂抽噎的说着，情绪有些激动，没有吭声，只是眼睛似是不经意的扫到了正往楼下走的身影，叫道：“李嫂，我能摆脱你一件事吗？”
李嫂抹了抹眼泪，不好意思的笑笑。
“罗俊少爷你太客气了，你吩咐我照办就是了。”
“我希望你可以装作不知道件事情。”
李嫂愣了一下，下意思的抬头望去，见他目光殷殷的盯着自己，又想到少爷和小姐的关系，点点头。
“是，我知道了。”
罗俊轻嗯一声。
“你先下去吧！”
“你是故意说给我听的。”
韩霁风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随手拿起一旁的酒杯，仰头喝下，微眯的黑眸里闪烁着不容人怀疑的坚定。
罗俊清亮的眸子直视着他，沉不见底，只可见隐约一些光芒，晕染着些许薄怒。
“你说的对，我就是故意的。”
韩霁风的胸口蓦地急促起来，眸底闪过一丝凌厉的光芒，冰寒似剑，使得那张倦怠的脸瞬间变得阴寒起来，手紧握成拳，手背上暴突的青筋使得修长的手更显苍白颤抖。
好久，两人就这么对视下去，直到韩霁风紧绷的愤怒平复下去，罗俊站起身，走到他面前，拍了拍他的肩膀，沉声道：“该说的我都说得很清楚了，至于你要怎么做那是你的事情，我不会再插手。”
长叹一声，他抬起头，担忧的望向二楼紧闭的房门，眸光一点点沉了下去。
“霁风，小侬已经无力再承受任何伤害了，所以，拜托你，好好爱她，珍惜她。”
罗俊说完，又看了他一眼，见他紧闭着眼，长长的睫毛不停的上下颤抖着，蹙起的眉峰在印堂中打下一个深深的折痕，酒液在酒杯里来回的晃动着，似安慰又似拜托的拍了他一下，转身离开。
明亮的琉璃吊灯下，只剩韩霁风一人，高大的身躯握在沙发里，不只是何物的淡淡影色摇曳在他近似透明的俊颜上，诡异得吓人，却也苍凉得令人想要去安慰。
何以侬是被声响吵醒的！
她皱皱眉头，睁开眼睛，盯着有些昏暗的天花板想了一会，记起她为了追韩霁风，从楼梯上摔了下来，然后，然后她就什么也不知道了，难道是昏了？
手下意识的抚上额头，在触摸到一层软绵的绷带时，心里的疑问得到了证实。忍着疼痛，坐起身子，屋里的灯光很暗，所有的东西都是影影绰绰的，看不真切，可是那熟悉的味道却怎么也不会让她有丝毫的怀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