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这样的借口很烂，却委实是最管用的，她总觉得文娜这次的举动有些反常，以前又不是没发生过类似的事情，也没见她这么殷勤诚恳过啊！再加上，想起之前在教导主任办公室前她和韩霁风的一番对话，就有了刚才的那一幕。
诚然，叶文娜是不喜欢韩霁风，甚至于怨恨，但不会屈服。
何以侬心里想着事情，感觉没走多久，就到了图书馆，十二层楼高的屋顶，她必须仰起头，才能看到金光闪闪的五个大字：博文图书馆。
摇头甩掉纷乱的思绪，她走进去，可能是因为周末的缘故，来借书的人很多，看来和她一样用书来打发周末的人还真不少，走到书架前，专心的挑选着书。
“《世界美术简史》？”
她伸手去拿，书却早一步被人拿走，书架的空隙间，看到一张青涩稚嫩的脸，在看到何以侬时，掩不住满眼的惊异狂喜。
“何以侬！”
两人走出去，凌宇手里拿着那本《世界美术简史》，重重的，压得手腕有点儿累，从右手换到了左手，还是累，干脆双手抱在怀里。
他跟在她后面一步，随着她的步伐，心跳得厉害，心悸于这样不期然的相遇。
“你喜欢美术？”
何以侬见他还背着书包，伸手接过来，看了看他怀里的书，问道。
凌宇点点头，脸上散发着梦幻般的笑容，确实真真正正发自内心的笑。
“我从小就喜欢涂涂画画的，最大的梦想就是当个画家，举办个人画展。”
“你成绩那么好，又那么努力，一定能考入一个好的美术学院的，到那时，你的梦想就很快可以实现了。”
凌宇的脸倏地垮了下去，好似心爱的东西被人抢走一半，一脸的伤心无奈。
何以侬疑惑：“你怎么了？”
“哎，要真是你说的那样就好了。”抬头看了看她眼里的询求，他叹息一声，短短的叹息声里却包杂着复杂的情绪。
“我父母最大的心愿是让我当个医生，他们以为男人搞文艺没出路，还是当医生好，救死扶伤，说出去，多光荣伟大的一种职业啊！”
“医生？”
“是啊！我爸身体不好，每次住院都要拖欠住院费，每次都会被医生护士骂，可能是因为这样，爸爸他才更坚定让我当医生的心愿。”
“那你想当医生吗？”
凌宇想了想，修窘的抓抓耳朵。
“这个，我也不知道。当画家嘛，是我小时候的愿望，自从知道爸爸想让我当医生后，我就不再去梦想着自己哪一天会成为画家的情景，倒是幻想过自己穿上白大褂会是什么样子。”
何以侬抿嘴笑了，指了指他怀里的书。
“那为什么会借这个？”
凌宇愣住，继而笑道：“大概是知道自己做不成画家了，所以偶尔缅怀一下儿时的梦。”想起来刚才她也要拿这本书，便开口问道：“你也喜欢美术？”
“喜欢，但不懂，所以从来不会去想自己会不会成为一个画家。”
凌宇的心有瞬间酸涩，以为他们会有共同的梦想，其实不然，美丽的东西，谁都喜欢，只是真正用心去体会又有几个。
“那你想做什么？”
何以侬一时被这个问题问住了，想了半天，也想不出来自己以后想做什么，是啊，她好像从来就没有想过自己的人生，十六年的人生，都是按照别人的指示再走。
她以后想做什么，她不知道，她喜欢做什么，她也不知道，这一刻，她迷惘了！
以为她是不想回答自己，凌宇歉意的笑笑。
“对不起，不该问那么多的。”说完又把书往她怀里放，“这本书还是你拿走吧，我家里还有其他的书，看不看无所谓的。”
何以侬知道了他对美术的热情，说什么也不要，推让之间，电话铃声响了，何以侬掏出来一看，脸上立即浮现快乐的笑，朝凌宇点点头，走向一旁。
“哥……”
韩霁风？
凌宇想起圣诞节那晚，大雪纷飞中那个挺拔坚韧的背影，也想起了昏暗的病房里，那趴伏在病床前，无声痛哭，剧烈颤抖的双肩。
同样的一张肩背，因为一个女人，可以坚挺，也可以假装坚挺，其实，到最后，都抵不过心底深处那份无法切除的念与恋。
凌宇看着笑得甜蜜的何以侬，心里堵得难受，想转身离开，不想看那笑容，可又舍不得，进退两难，犹豫之际，何以侬已经切断电话走过来。
“这书还是你拿着看吧，我相信它在你手里比在我手里的价值更大些。”说完，又将书包递给他。
“和你聊天很开心，谢谢你。不过有人再等我，我要走了，再见！”
“你什么时候去我家看我父母？”
反应过来的凌宇，想也不想的问道，说完就后悔了，他怎么会这么冒昧？只希望她不要生气才好！
“对，对不起，我不是，不是那个意思。”
何以侬想到此也觉得抱歉，笑了笑，算是安抚他。
“我知道。下个周末吧！”
凌宇并没有立时走掉，而是站在一个梧桐树下，远远的望着对面。
对面，一辆轿车停在何以侬面前，车门打开，她钻进去，车子驶走。
何以侬从来没想过韩霁风会带她来游乐场。
因为是周末，她比平时晚起了一会儿，吃过早饭，打算上去看书，正碰上韩霁风下楼，他拦住她，将她带车里，一路上她问了几遍，他才别别扭扭的说了游乐场三个字。
可就算下车有一会儿了，她还是有些恍惚，眼前的一切都像是不真实的，耳边的热闹的声音也像是由很远的地方传来。
韩霁风看了一圈，天上转的，地上跑的，一时觉得头晕，都很普通的娱乐设施，电视上他见多了，可真是亲身接近还是第一次，竟然觉得陌生得有些害怕，见何以侬也傻怔怔的不说话，以为她是不高兴，心里也觉得烦躁起来，周围乱哄哄的景象，更是想令他掉头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