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孙医生,王妈上去给何以侬换药,王妈看着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既心焦又心疼,连着四天一动不动的躺在床上,想一想也知道那滋味有多难受,何况她的膝盖还疼着呢。
换完药,见她又习惯性的朝窗外望,王妈叹息一声,摇着头出去了。
除了有人来看她,她会陪他们说说话,其余的大部分时间就是望着窗外发呆,有时候晚上王妈离开的时候,她还在看,早上进门的时候,她的眼睛依然悠远盯着那个方向,也难怪王妈会怀疑她是不是这一夜都没有睡。
王妈知道自己问,肯定问不出什么,所以罗俊来的时候,在罗俊面前有意无意的提了一下,谁知,当天晚上,韩霁风就回来了。看到韩霁风回来,王妈心里当然高兴,不过她的高兴,甚至没有持续十二个小时,因为韩霁风天不亮又出门了,脸色当然不好,她赶紧跑到楼上,到门口的时候,就听见里面传来的呜咽声。
汽笛声打扰了王妈的思绪,她站起来,走出去,见到来人,便笑着走出去。
“罗夫人,悦少爷。”
罗悦一下车,就往屋里钻,许卿云将东西交给王妈,在后面一边跟着,一边喊。
“悦儿,你慢点,侬阿姨受伤了,不能再往她身上扑了。”
“妈,你一路上都说多少次了,我知道了,听到了,记住了。”罗悦不耐不悦的声音消失在拐角处。
先是彭的一声,何以侬正在发呆,还没从这巨响中回神,又一道声音响起,同时向她砸来的还有一个身影。
“侬阿姨,你怎么受伤了?”
何以侬见他呃架势,下意思的想要挪挪身子,谁知扯动了腿上的绷带,疼得她当即倒抽一口气,罗悦赶紧刹住脚步,一脸担忧的磨过去,“侬阿姨,你很疼吗?我没有压到你啊!”
他的童言童语,逗得何以侬微微一笑,她朝他摇摇头,“不怪你,是阿姨不小心碰到的。”
有罗悦在,何以侬的心情好了很多,感觉也就过了一个小时而已,王妈已经说晚饭做好了。
许卿云让王妈把罗悦带下去,自己端着饭菜上来,何以侬的饭量本就不大,吃了几口,喝了一点稀粥,便吃不下了,许卿云也不勉强,瓶子里的药水滴完了,她又拿起一瓶去换。
“云姐,你为什么能和罗俊哥哥在一起?”何以侬突然问,许卿云愣了一下,笑了笑,回头看她,“那还不简单,因为我们相爱啊!”
何以侬盯着滴滴落下的药水看,好一会儿,才扯扯嘴角,笑容淡得几乎看不出痕迹。
“相爱?我们也相爱啊,可为什么我们会变成这样?互相猜忌,互不相信,就像是仇人一般。”说完,她又呵呵笑出声来,“说不定我们真有深仇大恨也说不定。”带着些开玩笑的语气。
“小侬……”
许卿云只能说出这两个字,觉得鼻子心里一阵酸,她迅速的扭过头去,不敢看她的眼,那眼里有太多的悲伤和痛苦,她真怕自己一个忍不住就说出来了。
许卿云走的时候,何以侬已经睡着了,小小的身躯埋在被褥里,更显得脆弱苍白。
她什么还不知道都已经这样了,若是知道了,她要怎么撑下去啊!
许卿云又看了一眼,便匆匆离开了。
罗悦睡着了,已经被王妈抱在后座上了,她打开车门进去,一坐下去,就忍不住了,眼泪断珠子似地往下落,她是律师,性格自然是好强的,自打生下来,哭的次数一个手也能数过来。现在她也想忍啊,可是她实在忍不住,她心里是真的难受啊!
可能是因为受伤的缘故,她很容易困,但是也很容易醒。隐约听到了车响声,她睁开了眼睛,从窗外望去,可以看到天空里挂着即可稀疏的星星,很暗淡,一明一灭的,好像马上就要消失了。
那天夜里,天上好像也是像这样挂着几个星星,她记得很清楚,他摔门离开的时候,她正望着其中最亮的一颗。
她受伤的第二天夜里,刚吃过药没多久,她昏昏沉沉的想睡着,可膝盖上还火烧火燎的疼着,所以睡得也不是很熟,门推开的声音,她听到了,却没动。
等了很久,那人一直没有说话,何以侬已经猜到是谁了。刹那间,她顿觉无力,连胸口都闷闷的,酸酸的。
她清楚的感受到自己的身体颤抖,还好她是背对着门的,他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又等了很久,像是有一个世纪那么长。
那股她熟悉到骨髓里的气味越来越近,虽然很淡,很淡,她还是问到了清冽的烟酒味。
身边的床铺凹下去了,她以为他会说话,他没有,她以为他会扳过她的身子看她的脸,他也没有,时间像是在他们之间静止了,一切都静得很,她只听得见他清浅的呼吸声。
她望着窗帘,白色的窗帘轻轻随风动着,因为外面的光有些许照进来,墙上就投下了一些斑驳的树影,被风吹得来回的晃,看上去却更像是窗帘无意间将它们拨动了。
他一直没有说话,她也一直没有吭声,沉默在他们之间蔓延着,直到药效发作,何以侬再也控制不住的合上眼睛。合上眼睛前还在想,她刚才应该偷偷瞄他一眼的,不知道醒来后,他还在不在。
何以侬再醒的时候,就看到立在窗前的那抹身影,不知道在看着什么,头微微抬着,俊美的侧脸隐在半明半暗的光里。她看着他,在他转过身的时候,又迅速的闭上眼睛。
韩霁风回头,她还在睡,小小的脸以看得见的速度迅速的瘦下去,尖细的下巴感觉好像轻轻一用力便会碎掉一般,本就细白的肤色染上了病态的孱弱,苍白得让人心疼,丰润饱满的红唇也生出许多细小的白色死皮,依稀还可以见咬破的伤痕。
他拿过床边桌上的棉签,沾了点水,轻轻的擦着,眼睛里尽是心疼。擦完嘴唇,他的手就落在她的脸上,手一摸上去,他是真切的感觉到她手了多少,心像是被人忽的用力一刺,疼痛便如某种动物的触角细细的爬满了他的经脉,他留恋的大掌,最终停在了她微微蹙着的眉头上,像她曾经为他做过的那样,轻柔的揉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