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的优渥感,大概是与身俱来的。
别人学不来,他却也抹不去的。
而这样的感觉,也是我最为厌恶的。
“琪琪?”慕子言抬头,有些茫然的望向我。
他的眉头,微微的卷皱着。
烟灰色的眸子,也有些黯淡,就连太阳光从窗外射进来,也照不进那双黯淡的眸子里。
薄唇微张,在叫唤出“琪琪”这两个字之后,这个男人再次没有了只言片语。
他,一直抬着头,看着我。
握着心形钥匙扣的那只手,紧了又紧,像是在紧张着什么东西。
而另一只手,有一段时间的微抬,想要身上前来,抓住我的。
但最终,慕子言努力无果。
虽然,有着不甘愿,但慕子言的手,还是无力的垂落。
但从始至终,这个男人都在望着我。
一直的……
而他的神情,也极为专注。
我,从那一双烟灰色的眸子里,清晰的看到了自己的倒映。
穿着宽大的病号服,看起来越发的清瘦和憔悴。
一头乌黑柔顺的头发,垂直落在我的双肩上。
我的脸色,也不是很大。
大概因为大病了一场,脸色苍白的像是一张白纸。
那平日里还有些淡淡的粉的唇,也失去了原有的色彩。
但最惹人注意的,还是我那一双大眼珠。
虽然和往日一样,这一双眸子还是炯炯有神,但却在这样的环境下,带上了本不该在这个时候出现的清冷。
看着慕子言动了动,却始终没有话语的唇,或许他是在等待我的话。
我,张了张唇,开口道:“慕子言,这些话以后不要说了。你,将我忘了,而我,也会彻底的从你的生命里消失。我们,不要再有任何的牵扯了。”
其实,我很清楚,要慕子言说出刚刚的那番话语,是有多么难。
特别,是他刚刚脸上的那抹子晶莹。
这样子卑微的慕子言,大概还只有我见到过吧。
可我……
我能怎么办?
难道,因为他的一两句伤心失意的话,因为那两滴看似哀伤无助的泪滴,我就应该抛弃前嫌,对他慕子言敞开胸怀,等待他早日败倒在我的石榴裙,哦,不,我现在是穿着病号服,下身是个裤子。应该说,等到慕子言败倒在我的裤子底下吗?
我做不到。
真的。
五年的分离,五年多少个日子里内心的揪疼,不是说凭着别人的三言两语就能够释怀的。
况且,现在我还有顾泽明。
虽然,顾泽明真的背着我,和别的女人出现在中国,而我也至始至终看不出来,这个男人究竟在做些什么事情,但我……
算了,现在不提顾泽明。
一想到这个男人,我的心还是有点憋屈。
况且,这件事情,和眼前的这个男人无关。
“不,我做不到。琪琪,你是我的,从你十八岁的时候,你就跟了我。你从来不是这般狠心的人,说,是不是那个男人教你做这些的?”
慕子言的神色,越发的阴暗了。
特别是只要一提到“那个男人”的时候,我发现慕子言就像一直被激怒的狮子,咆哮的声音,总是会不受控制的发出来。
“慕子言,其实不是谁教会我什么的。五年前,是你自己想要和别人门当户对去的,我是个孤女,无依无靠,根本就配不上你慕子言。难道你说过的这些,你都忘了吗?”
我原以为,早在五年前,我对这些事情就释怀了。
可没想到,今天再度提及的时候,我的泪水,却在这一刻又滑落了。
我以为,我对当初的那一切早已经释怀。
但今天,当慕子言在我的面前叫器着的时候,我才发现,那些伤害早就在我的心里烙下难以抹去的痛。
即便是已经过了这么多年,当慕子言再度揭开我的伤疤之时,我还是能看到那血肉模糊的一切。
“琪琪,我当初是迫不得已。难道你没有发现,当时我……”
慕子言抬起头来看我的时候,我发现他的脸上和我的一样,眼眶也是红红的,眼角处,还有未干的湿润。
他的声音,很是低沉,也很是沙哑。
那哑哑的声音,不安的漂浮在空中,幻化成无法理清的结。
就像,一个受了委屈的孩童一般。
无声的梗咽,让我的心像是被什么钝器刺中了,那蚀骨的痛楚,让我快要不能呼吸。
于是,我开了口,打断了慕子言接下来就要出口的话语。“慕子言,不管当初是不是因为你的迫不得已,你,最终还不是对我放手了吗?我在婚礼上说的那句‘我要走了’,我不相信,你会不知道我的意思。”
其实,若干年之后,当我重新审视我和慕子言的这一段之时,我发现其实这个时候,如果我不打断慕子言接下来的那些话语,或许之后的那一切,就不会发生了。
只可惜,在眼下,我还是迫不及待的开了口。
我的声音,早就嘶哑到了极点。
我的眼眶里,也是满满的晶莹。
而我的手,死死的抓着我的病号服衣摆。
因为,我冷眼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的那双烟灰色眸子,在我说出这一句话的时候,由最开始的哀伤,变为震惊,到最后的死寂。
这一整个过程,我都看在眼里!
是的,当初他慕子言就说过,其实我司徒琪,和他慕子言都是一类人。
我们看上去,都是无害之人。
可只有我们自己才知道,我们的骨子里,流淌着的,是一样的恶魔血液。
我们秉着最低的道德底线,那就是人不犯我,我不犯人。但人若犯我,见缝插针!
就凭着我们共有的信念,凭着我们是一类人,凭着我们那一整年如胶似漆的相处,我不相信慕子言会听不出五年前那场婚礼上,我那句话的意思!
可他,始终都将他那美如娇花的未婚妻搂在怀中,冷眼看着我,在面对那场婚礼时的彷徨和无助。
你们说,我,又何须为他停留?
看着慕子言眸子里的死寂,我笑了。
原本被泪水湿润了的脸盘,在窗外的东风吹进来之时,风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