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夫人脸上的笑终于挂不住了,说道:“你可知自己的身份?还有,她的身份?”墨氏避世而居,不与外人来往,娶个外面的女人,也不是不行,但是这个女人如果是夙氏唯一的千金,那就是大大不妥。夙家不可能同意她入了墨家便不出去了。
墨渊嘴角微勾,却不是在笑,竟带着几分嘲讽,“当然知道,这不正好门当户对吗?母亲不满意?”
墨夫人对他这般不冷静的表现似有不满,说道:“阿渊……”
“若没事,我就告退了。”墨渊似乎在尽力压制自己的情绪,只留下这句话,便转身走了。
看着那道快步离去的墨黑身影,墨夫人揉了揉眉心,有些疲惫的问道:“沐雪觉得那位夙小姐如何?”
沐雪抬眸,眼眸微凉,声音清亮,“她没什么不好,只是不适合墨家,也不适合少主人。”墨家素来就是安静的,她太过于喧闹了,墨家饮食一贯清淡,她却只爱荤腥,少主人本就该清冷孤傲、冷淡沉稳。她却破坏了少主人这份特别。她的存在,就是对墨家规矩的挑衅。
沐雪所说,正是她所想,只是阿渊他……墨夫人摇摇头,说道:“委屈你了。”
“沐雪没什么委屈。”爹爹是族中长老,她本来就是墨家为少主人选的妻子,所以她从小就跟在夫人身边,学习怎么成为一个合格的女主人,怎么管好墨家,怎么教导优秀的子女,怎么成为夫君的贤内助。夫人当年也是这样学习过来的,最后也与族长相敬如宾,举案齐眉。那么她和少主人,也应该如此。
若是那个叫夙素的女人,比她更适合墨家,那么让她做墨家的女主人,也没什么,但是她并不适合,所以,墨家的女主人就应该是自己。
最近事情实在太多,墨夫人都觉得有些疲累,叹道:“一切等族长出关再议吧。”
“是。”沐雪安静地站在墨夫人身边,优雅从容。
墨夫人苦笑,其实她自己也不明白,夫君为何在闭关前交代自己,他出关之前,无论是谁来拜访,都迎进府来。她当时还不明白,墨家三五年都未必会来一位访客,夫君不过闭关一个月,何须特别交代,谁想到,就这短短的半个月,人还真是来了不少。
墨家发生的一切,夙素都不知道,夙素只是跟在芭蕉后面一路急奔,芭蕉的速度越来越快,夙素觉得自己已经尽了全力,才能勉强跟上它,这是怎么回事?几天前抓它的时候,它好像没有这么敏捷。
夙素来不及多想,因为芭蕉已经把她带出了墨家,刚才越过的围墙足有两丈多高,而且出到外面,雪明显比墙内要厚得多,周围的温度也越来越低。天空甚至开始飘起了雪花,她已经渐渐看不清芭蕉小小的身影了。
夙素一边提气猛追,一边叫道:“芭蕉?芭蕉你要带我去哪?”
前面撒腿狂奔的小东西不仅没停下来,听到夙素就跟在它身后,反而更加兴奋了,跑得更快。雪越来越大,天也马上要黑了,夙素声音里带着怒火,叫道:“快给我回来!芭蕉!”
夙素喊得太急,冷风和着雪花涌进咽喉,夙素被呛得猛烈地咳起来,咳得眼泪都快出来了,好不容易缓过起来,眼前哪里还有芭蕉的影子。
夙素急了,又大叫了几声芭蕉的名字,仍然没有一丝回应。
夙素停下脚步,仔细打量四周,雪还在下着,夙素不知道这里是哪里,因为天地间一片茫茫之色,“静”是她唯一的感觉,夙素抬起头,看向天空,雪花一点点地落在她脸上,她也毫不在意。这一盯就是一刻钟,夙素终于低下头,拍了拍脸上的雪花,不禁苦笑,“又是幻境吗?”
之所以认定这里是幻境,一是这里太静了,就和上次她在墓穴里那次一样,静得只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而且刚才她抬头看天,天空中漂浮的云,一刻钟内居然一点变化都没有,就像是静止了一样,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天象时刻都在变化,哪怕再细微,却不可能不变。
自己怎么这么倒霉,一而再再而三的入幻境,这个该死的芭蕉,把她带到什么鬼地方来了,等她找到它一定让它好看!
夙素警惕地看着周围,上次她在幻境里看到的是娘亲,这次不知又是谁,夙素也不再乱走,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不一会,前方果然出现了几道影子,夙素将紫铜鳞扇抓在手里,双眸微眯,试图看清到底是何人。
影子越来越近,夙素终于看清了,不禁倒吸了一口凉气,那几道影子不是人,是四头体型巨大的雪狼!
雪狼目光阴森地盯着夙素,健壮的爪子落在雪地里,打出啪啪地声音,那蓄势待发的样子,似随时都会扑过来,一口咬住她的咽喉,将她撕吞入腹。
她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让自己冷静,幻境里的一切是不是都是假的?那么如果自己不抵抗,当做它们是幻影,自己在幻境里被雪狼啃噬,会不会死?如果自己与这几只雪狼对抗,赢了是不是幻境就破了?只是侥幸赢了这几只,幻境里的雪狼会不会是无休止的,如果是这样,她绝对耗不起!
夙素不敢退,也不敢冒进,双眼盯着四只慢慢向自己靠近的雪狼,夙素脑子里飞快地分析着,她到底应该怎么做?这个幻境,要如何破解?
雪山上常年落雪,冬日雨雪最为频繁,如今已入冬了,天气逐渐严寒,墨家的人早已习惯。平日里就是大雪连降三日,厉阳也不放在眼里,今日只不过是落了点小雪,他却觉得自己仿佛落入了冰窖!始作俑者正是那个说了酉时出现,但是此刻仍然不见影子的女人。
临渊轩榭里,墨渊坐在院中,雪花落了他一身,可见他坐在那里已经很长时间了,檀木茶几上,竹篓里的小木炭已经熄灭,放在中间的药,也早就凉透了。
“厉阳,什么时辰了?”低沉地声音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冷。
自家主人从夫人那里回来之后,一身的戾气不但没随着时间的流逝而消散,反而愈演愈烈,回来这段不长的时间里,他已经问了五次什么时辰了。厉阳第一次这么希望那位夙家的小姐快点出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