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渊反手握紧手中的柔荑,低声回道:“可能是在冰岛上待久了,手暖不起来。”
在唤狼岛的时候,他的手可没这么冷,夙素也不点破,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牵着他往外走。
厉阳想跟上,墨渊回头看了他一眼,在那双冷冷的黑眸冷视下,厉阳只能停下脚步,以前从来都是主人到哪里,他就到哪里,他从来没想过,有朝一日,主人居然会不让他跟随……
厉阳心情悲痛,夙素和墨渊倒是神采飞扬,夙素带着墨渊穿过一个小道,走了小半盏茶的时候,就来到了一堵两丈来高的围墙前,夙素指了指上面,神秘兮兮地说道:“上去。”
这点高度对两人来说,实在不算什么,两只交握着的手都没有松开,只轻轻一跃,两人便跃上了墙头。
两人并排坐在围墙上,穹岳都城的气候,真的很好,已进入腊月了,天气却没有多寒冷,徐徐的微风吹得人很舒服,围墙外面,是一个巨大的校场,校场四周整齐的堆放着绳索,沙袋,木桩之类的东西,校场前后还各有一面巨大的鼓,墨渊猜想,这应该是夙家操练家将的地方。
两人并排坐着,墨渊安静地看着眼前的景色,夙素忽然低声说道:“墨渊,对不起……”
墨渊眉头微蹙,心抖了一下,他不想听她说对不起三个字,或许说,有些害怕听这三个字。
夙素并不知道墨渊的心情,自顾自地说道:“我爹他以前没这么霸道的,你别生他的气,好吗?”夙素有些不好意思,她去墨家的时候,墨家的人虽然冷漠,但是对她也还算礼遇,更是从没为难过她,但是墨渊来她家,这待遇实在是……她都不好意思比较。
她要说的,就是……这个?墨渊暗暗松了口气,回道:“我没生气。”
夙素悄悄抬眼看他,正好对上墨渊含笑的黑眸,知道他真的没有生气,夙素终于放心了些。
“你住在荣居有没有觉得很吵?”
墨渊摇头,回道:“还好。”
夙素好笑,一副“你别说谎了”的样子,笑道:“什么还好啊,吵死了,荣居以前是一座破烂的小院子,后来才改建成了兵器库和让人暂时休息的小雅居,小时候我听说以前我娘也在荣居改建前的小木屋里住过,就硬要去住一会,结果每天都还没到辰时,他们就开始操练,又是擂鼓又是排兵布阵,吵都吵死了,根本没办法休息。”
说着说着,夙素越发觉得让身体不好的墨渊住在荣居实在不妥,不满地嘟囔道:“明日我还是去找二叔说说好了,那么多院子,为什么要安排你住荣居!”
墨渊斜睨了她一眼,苦笑道:“还是别说了,你不怕你说了,到时夙将军就不是把我请出去了,是扔出去。”
夙素一愣,随即哈哈大笑起来,“有可能!”
墨渊也不自觉地笑了起来,身边的这个人,总是能轻而易举地让他的心随之愉悦。
“你看到那边的树林了吗?”夙素指着不远处的树林,夜色下黑压压的一大片。
墨渊轻“嗯”了一声,夙素兴奋地说道:“可惜现在是冬天,要是夏天,就能看到萤火虫,绿莹莹的小光点,可漂亮了。你不是喜欢光吗?让你看到了肯定会喜欢的,可以把光抓在手心哦。”
墨渊看着远方的树林,紧了紧两人交握的手,淡淡地回道:“我的光已经抓住了。”
夙素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脸刷地就红了,这人……怎么这样啊!
可怜的夙素低着头,还在平复心跳,墨渊却若无其事地问道:“苍鹰是什么?”
夙素暗暗瞪了他一眼,才回道:“‘苍鹰’是我娘训练的一支队伍,夙家军的将士们,每一个都以能进入‘苍鹰’为荣,里面的人,都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以一敌千。不过训练起来,也是极苦极累的,累到连哭的力气都没有!”
夙素说得哀怨,墨渊却笑了,“难怪你这么怕。”
“我是挺怕的,不过也很喜欢,那种酣畅淋漓,挑战极限的感觉会上瘾的。”说着夙素也跟着笑了起来。
两人坐在围墙上,夙素笑着,双腿还微微晃荡,笑声明媚动听,倒也听不出什么惧意。墨渊想到两人相识的点点滴滴,不禁叹道:“这世上也没什么东西是你怕的吧。”
夙素脸上的笑越发的深了,指着校场上的几个巨大的深坑,说道:“你看那些坑。”
也不管墨渊看没看到,夙素继续说道:“很小的时候,我和两位姐姐跑去玩,三个人都掉进一个大坑里面,当时我还没有那个坑的一小半那么高。甯姐姐的腿还摔断了,我哭了好久都没有人过来救我们,后来,还是辰姐姐想到了办法,让我踩着她们两人的肩膀爬上来了,上来之后我哭着去找了爹,爹爹把两位姐姐也救上来了。可是从那以后,我就常做噩梦,总是从高处摔下去,然后再也爬不出来。”
“然后呢?”
“然后……”夙素哀叹道:“然后我和辰姐姐,甯姐姐就倒霉了。我娘每天都把我们三个丢到那个坑里面去,当时我们都还小,娘就给我们绳索,让我们往上爬,后来就没有绳索了,只有靠手脚往上爬,再后来,那个小小的坑再也没能困住我们。我小时候,很调皮,老是喜欢捉弄别人,还喜欢欺负弟弟,但其实胆子很小,什么都怕。现在不怕,是因为我知道,不管前面有什么坑,我最终都能爬上去的。”
“还有那边,那里宽敞,最适合放风筝,我放风筝可是很厉害的,下次带你一起去……”
夙素轻声说着,想和墨渊分享自己记忆中所有趣事,说得正兴起,脸上忽然一凉。墨渊手掌轻托着她的脸颊,拇指轻轻摩挲着唇角,似要将每一缕笑容都刻入心里,明明他的指尖冰冷,夙素竟觉得如此灼热,他抚过的地方,像是要烧起来一般。夙素颤声问道:“怎、怎么了?”
到了夙家,墨渊才更知道,墨家到底有多冷清,听到她或大笑,或无奈,或哀叹,或狡黠地说着儿时往事的时候,他更深刻的明白,自己的人生有多么无趣苍白。墨渊轻抚着她那总是微微勾起的唇角,低声说道:“你很好。”好到他的心都在颤抖,她的过去,他已经没有机会参与,只希望能把握住她的每一个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