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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入朝寻宝(2)

连嘉月都笑道:“封大人对瑞云真是关心得紧呀。瑞云,那天你走丢了,封大人当时的脸色,你是没看到呀,大半夜的就难看得像鬼一样,立刻就想带人去找你。后来还是蒙统领劝住了他,说危险还没解除,怕中埋伏,还是天亮再找的好。封大人一宿没睡,天一亮就带人去找你了。”

我听她说完,只觉得心里被什么东西狠狠挠了一下,不由向封峥望了过去。他正低头喝酒,仿佛刚才的话一个字都没听到一样,连谦虚话都不说一句。

我想他冒着危险只身潜入去救我,也不废话,带着我就走。辛苦不辛苦,伤口痛不痛,害怕过没有?问了他大概也是不答的。

有种男人,沉默寡言,永远只留给你一个坚实的背影。

我只记得他控诉我推了晚晴,却是忘了那是十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我多大,不过八岁,他也才十岁,都是孩子,又懂得什么?

或许是惭愧,我脸上有点发烫,只好把头低了下来,也喝酒,大口地喝。

呵,今朝有酒今朝醉,这般自在的日子,明日入了京后,就享受不到了。

蒙旭哎了一声,“别喝太多了。这酒喝着甜,后劲足得很。”

可他说晚了,十多碗都已经下肚了。好在我这人酒品非常好,醉了就倒头睡,不发癫不打架,胡话都不说一句。只是次日起来,头痛欲裂,简直想撞墙死了算了。

夏荷她们给我穿上厚重繁琐的命服,又在我沉重无比的脑袋上戴上了一个沉重无比的金冠。我摇摇晃晃地走出去,只觉得脖子上顶的不是脑袋,是磨盘。

走到马车边,正见封峥在给公主请安。他穿着那武官命服,纱冠玉带,腰配宝剑,整个人看着英武不凡。

大概是感受到我的视线,封峥上马前转头朝我望过来。不出意外的,他那眉头又皱了起来,嘴皮子掀了掀。如果不是蒙旭过来找他说话,他大概又要跑我跟前把我数落一番了。

我上了马车,几乎瘫软在椅子里。这天行路速度也比以往快很多,车摇晃得有点厉害。我的头越来越重,越来越晕,感觉脑子里有个人拿着锥子在一下一下地敲着。

后来马车压过一块石头,车身猛地颠了一下,我肚子里也瞬间翻江倒海。

我手忙脚乱地爬到车外,张开嘴就哇地吐了一地,早上吃的饭全部混合着酸水奔腾而去了。旁边骑着马的小亲兵们纷纷拉马躲开,脸上都露出恶心又惶恐的表情来。

吐完了,感觉倒好了很多。娟子和夏荷七手八脚地把我扶回了马车里,给我擦脸漱口。我还是有点头晕,心想我这副样子,一下见了北辽的官员,怕是要丢脸。

外面有人敲了敲车门,娟子出去了,回来的时候拿着一个香囊。也不知道装的什么药,气息刺鼻,但是却十分醒神。我闻了一阵,头也不疼了,那天旋地转的恶心感也消退了许多。

娟子见我脸色好了起来,开心地说:“封大人的这个香囊果真管用。郡主你再多闻闻吧。”

我一听是封峥拿来的,留了个心眼,捏着那个香囊看了看。这玩意儿做工很是一般,像是在药店里常卖的那种。确定了不是那个什么瓜佳什么文雅姑娘送给封峥的那个绣囊,我才心安理得地继续闻了闻。

后来中午下车吃饭,我已经好了很多,便去找封峥道个谢。

封峥正同胡伦老头他们几个北辽官员说话,我一走过去,大家都安静了,弄得我都有点不好意思,只好和他们随便聊了一下明天的天气会不会好,大家一路都辛苦了等废话。

封峥从始至终都很沉默,站在旁边,目光也不落在我身上。待到要上车继续赶路的时候,我找了个空档,朝他笑了笑,想和他道谢,他却把脸一转,翻身上马而去。

我觉得莫名其妙,而后才想到,或许是就要到京城了,他身为和亲使,觉得压力大也是可以理解的。

下午日头偏西的时候,我们的车速终于放慢了下来,亲兵们开始整理队形,旌旗全部都竖立了起来,礼队又开始吹响了乐曲。

夏荷她们给我整了衣冠,再给我脸上补了粉。两人都觉得我血色不好,还硬给我上了点胭脂。我一身香喷喷的,小金在我身边嗅了嗅,连打了几个喷嚏。

大队就这样慢悠悠地走了半个时辰,忽然听到车外的士兵们脚步逐渐整齐了起来,我便知道,大概是看到了迎亲的官员了。

再走了一阵,礼乐歇息片刻,然后换了一首庄严肃穆的曲子奏了起来。我们的车马也就在这听着像要出殡的乐曲里停了下来。

女眷在车里不必出来,封峥、蒙旭等人则是要和北辽官员做个交接的。然后北辽的礼部官员在公主车驾外磕头请安,传达圣意,公主听完了,说几句勉励的话,再是发赏。

等礼官谢了赏赐,又有唱官高声念了一段歌颂之词,我们的车才再度启动,进了城门。

我从车窗的小缝里往外望去,只见北辽京都城墙宏伟雄壮,竟然是我们东齐京都城墙的两倍还有余。过了城门,进入城里,只见街道是青石板铺就,宽敞笔直,两边楼宇林立,规整洁净。京城百姓拥挤在路两边,熙熙攘攘地看着热闹。

我们并不能进宫,马车直接去了迎宾馆。公主沐浴更衣,皇帝和皇后派来的太监和女官前来请安,送来了赏赐。等宫人走了,在北辽的东齐使节官员过来拜见公主。

这些使节常年在北辽,可谓人在屋檐下,偏偏自己祖国又战败,想必日子不好过。这下见了来和亲的公主,就像见了亲人一般,几个年纪大点的都两眼热泪。

只听下人把这些官员一一介绍,这位是张大人,那位是李大人。我对这些官员都不熟悉,我爹只叫我向那领头的使节张大人带了几句慰问的话。

那张大人一听我是魏王的女儿,顿时露出那种我再熟悉不过的疏离冷漠之色来。

我不以为意,把头转向一边。忽然眼角扫到一张脸,有点眼熟。

那是个年轻男子,个子高挑,面色白净,五官轮廓分明,一双桃花眼,笑眯眯地,俊秀地惊人。我们俩的视线对上,他眉毛一挑,冲我露出一个狐狸般的笑来。

我差点当场张口叫出来。

这这,这个人怎么在北辽?他不是在山里帮着师父炼丹的吗?

他怎么跑到这里来了?还大模大样地混在一群官员之中。

张大人见我神色有异,也看了那男子一眼,问道:“郡主和夏公子是旧识?”

我怔了一下,一时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那个……他是……”

“小民是郡主师兄。”夏庭秋倒是爽快地替我说了,“小民和郡主都拜在云虚道长座下,做过几年俗家弟子。”

“对,是我师兄!”我忙笑。

张大人略有点惊讶,重新打量了我一眼,“想不到南海夏家的仲公子竟然还是玄门弟子。郡主也让下官大吃一惊。”

我看他也不见哪里有大吃一惊的迹象,只笑道:“学艺不精,不值一提。能在这里见到二师兄,我心中也欢喜。”

夏庭秋也笑,“见到小师妹,我心中也欢喜。”

我尴尬地傻笑着,眼睛朝他放刀子。夏庭秋稳稳地接住了,笑得是愈发不正经,满屋子飞桃花。

嘉月累了,也就没留这些官员吃晚饭。我代替她送那几位大人出门。

这几位官员都与我爹不是一派的,与我客气归客气,并不见得多尊重我。我耐着性子礼貌微笑着目送那几个老头远走,然后一把拉着夏庭秋转进了旁边的花园。

“哎哟!”夏庭秋被我拉着一路小跑,“我知道你见了我很激动,可也不至于这么暴力嘛……”

我把他甩到到院子里一处灌木围起来的隐蔽地。夏庭秋看似狼狈,却是精巧地一个转身,稳住了脚步。然后站直身子,理了理被我拉皱的衣服。

“说罢。”我瞪他,“你怎么跑这里来了?”

夏庭秋扬手就在我额头敲了一下,“能用这口气和你师兄我说话吗?不孝!”

我摸了摸额头,撇嘴道:“你没看我够乱的了,还跑过来添乱子。师父知道你来找我了吗?”

夏庭秋低头冲我温柔一笑,那张俊秀的脸猛地靠近,我来不及退步,已经被他的黑影笼罩住了。

只见他飞速伸手,揪住我两边脸皮,使劲往两旁扯。

“你不说还好,一说我就来气。就是因为你这没出息的家伙,居然在草原失踪了,害的师父还把我好一顿数落,怪我当初怎么没一直跟着你。你说你当初信誓旦旦拍胸脯的保证到哪里去了?说啊,小雨儿……”

我被他捏得哇哇大叫,抬腿踢他,他这才松了手。

我捂着脸,怒道:“你当我想被掳走吗?又不是请我去做客。我们逃出来的时候差点连命都没了。你就知道欺负我,从小到大都是这样。回头我找师父告状去!”

“随便,只要你有命回去。”夏庭秋无所谓,抬手折了一枝花,用他那修长的手指拈着。

“别忙着装风雅了。”我看不下去,“难道是师父派你来的?”

夏庭秋点头,“师父不放心你,恰好我家在北辽有点生意,就派我过来了。”

“你家的生意怎么都做到北边内陆来了?”

夏庭秋淡淡说:“北朝这两年兴起南珠,商人大量进货。我家的养珠场打量往这边供货,再采购些药材回去。我就当来视察店铺,走一趟也是应该的。”

“难怪那张大人对你这么客气,还带你过来觐见公主。”

“还不是因为我出手大方,孝敬了一千两银子给使馆。”夏庭秋说着还很心疼。

我笑,“都说我爹贪,我看我爹比他们可清廉多了。我这一路北上,要送我珠宝的官员富贾不计其数,我看着眼红却都没敢要。现在想起来,才后悔死了。”

“送你珍宝,不是明珠暗投吗?”夏庭秋坏笑,“你打小就那师父炼的丹药当弹子耍。送你银票,怕是要拿来垫桌子脚,送你珠宝,估计用来填池子吧。”

“别说了。”我坐在石凳上,拍了拍衣摆,悄声叹了口气,“终于走到这里了。”

夏庭秋在我身边坐下,也叹了口气,“好了,有我在,你愁什么。”

他知道我说的是偷国宝的事。这事不管贴了多少层金皮,本质还是那么不堪。我还真不好意思提。

我认真地对他说:“我的事,你别插手。我已经够麻烦了,不想把你再卷进来。”

夏庭秋不屑地笑笑,“我既然已经来了,就断然没有看着你忙碌而袖手旁观的。”

我瞥他一眼,“你这时候倒讲手足之情了。”

“哟,丫头,我什么时候不和你讲手足之情了?”夏庭秋摆弄着手里那枝花,笑了笑。俊美公子拈花一笑,色若春晓,倒比那花还夺目几分。

只是我也最清楚,我这二师兄,生了一张潘安般的好皮,肚子里却全是黑心肠。

想我当初第一次被我爹送去拜我师父为徒,那时候我还很小。到了山里,我被下人抱下车,还穿着绫罗绸缎。

师父身边站着一个漂亮的小道士,穿着松松垮垮的道袍,却是一脸不羁,反而更像一个小混混。他见了我,噗地吐了叼在嘴巴里的草,然后被我少年稳重的大师兄在脑袋后面拍了一巴掌。

师父和颜悦色,说:“这是你大师兄和二师兄。”

我却小声地说:“我想解手……”

师父和大师兄面面相觑,后来我大师兄带着我去了茅厕。

我大为惊奇,这辈子第一次见到搭在猪圈旁边的茅厕。以前在家里出恭可都有下人准备着铺了香灰的木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