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肖倾尘极少由衷对人道谢,这是第一次,你却不知道珍惜。”
他说:“凌之寒更是不懂舍己救人,只是当时一时抽风,无意之举,不用言谢。”
他挑眉,语气古怪:“若重新来过,你是想眼睁睁地看我死?”
他神情傲然,不假思索:“祸害遗千年,你没那么容易死。”
他故作怅然:“刀剑无情,你若不救我,我必死无疑。祸害也命短。”
他愕然,挑眉,无限慨叹:“那我便再考虑考虑,适时抽风一下好了……”
肖倾尘满头黑线,风中凌乱……
凌之寒老神在在,趾高气扬……
肖倾尘黑着脸,咬牙握拳:“下次你来当主帅!”暗箭都朝你发射!
凌之寒霍然跳开,惊怒忿忿:“凭什么?我不干……”
恒耀元年八月二十日。
“神相大人。”护卫军郭副将走进肖倾尘的帅帐,禀报道:“北狄使者求见。”
“哦?”肖倾尘放下手中的军务,面上浅笑,雍容贵气、优雅睿智:“是来投降的?”
“呃……”郭副将一愣,犹犹豫豫道,“是议和。神相大人见还是不见?”
议和?
肖倾尘唇角冷冷一笑,赫连战也太会给自己留面子了,这北狄王朝现在还有资格来跟他谈议和吗?现在他完全可以一声令下,强攻夺取北狄王庭,占领北狄皇宫,让北狄皇室彻底拾不起颜面!
不过……
肖倾尘思量片刻,转而望向身边自顾饮茶的凌之寒,淡问道,“依凌少主看来,我们值不值得用护卫军巨大伤亡来换取一座北狄王庭?”
凌之寒握着茶杯的手一顿,信手摇曳着茶杯勾唇一笑,魅惑众生:“神相大人心中不是早已经有了答案?”言毕,轻飘飘瞟来一眼……你主意已定,还来问我干什么?
肖倾尘优雅一笑,犹如春水映梨花,恍得帐子内一阵神彩潋滟,让郭副将不适的眨了眨眼。
深邃瞳眸悠然一瞥,对上那抹幽蓝,两人面面相觑,眸光流转皎慧,片刻,两人忽然嘿嘿一笑,笑得比千年狐妖还要奸猾几分。
早在大郢军队占领白鹤郡的时候,北狄王朝皇室中人就带着一干大臣逃亡琼山另一侧避难去了。眼下这北狄王庭不过是由无关紧要的人在把守,城中居住的大多都是级别不高的传统北狄士族,这些人虽与皇室没有缘亲,却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关系。
如今北狄皇族被杀得抱头鼠窜,毫无东山再起之势。而大郢军队早已经兵临城下,面对固若金汤的北狄王庭,如果强攻夺城,护卫军也必将损失惨重。如此逼得太紧、做得太绝,完全没有任何得益,反而会激起北狄同仇敌忾之心。
没有利益的事,坚决不做!
肖倾尘与凌之寒达成共识,肖倾尘端正神态,转而命令:“来人!将北狄使者带上来!”
既是亡国议和,那便怪不得肖倾尘要好生利用一番了。
当郭副将掀开帐子,请北狄使者进来的时候,肖倾尘温静不动的面容出现了几乎不易察觉的裂痕,不过也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常,温雅浅笑的看着那人走进来,静默不语。
“肖公子、凌少主,我们又见面了。”清丽婉转的女声响起,凌之寒漫不经心的抬眸往门口一瞥,幽蓝瞳眸瞬间掠过一抹惊讶……是她?
只见那人盘发于上,凤髻高挽,黑发上绾着碧玉发簪,长裙拽地,舒袖暗香;珍珠白的锦缎上落有富贵牡丹刺绣,给人雍容华贵之感。
此人眼神万水柔情,仪态娴雅端庄,看上去温柔高贵,仪态万千。正是嫁与北狄赫连战亲王的正妃……大郢太傅嫡女,段若兰。
肖倾尘不动声色的扫了一眼她身上的服饰装扮,大郢未婚女子的风格,竟不是北狄王妃该穿的。
肖倾尘眼眸微动敛下深色,对段若兰优雅的行了个礼:“王妃别来无恙。”
听到‘王妃’二字,段若兰身子轻微一颤,敛眸掩下一种难言情绪,敛衽回礼:“公子安好。”
“王妃无需客气,快请坐。”肖倾尘温雅有礼,引段若兰在手边坐下,并示意侍从给她上茶。
“肖公子,若兰这次前来求见的目的,想必公子已经知晓。那我就不拐弯抹角,直接开门见山好了。”段若兰坐定,盈盈水目柔弱含情,委屈可怜的看着肖倾尘,继续道,“大郢军队兵临城下,北狄皇室现已走投无路,若兰虽是大郢人,却远嫁北狄,成为人妇。俗话说,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如今我夫国破家亡,若兰恳请肖公子手下留情,放我夫一条生路,如何?”
肖倾尘面容温静,唇边如水浅笑淡淡不减,问道:“肖某想问王妃一个问题,王妃今日来,是代表北狄皇室来议和,还是代表你自己来求情?”
段若兰闻言脸色一怔,随即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悬泪欲泣道:“公子这话有何区别?若兰不过是区区一名柔弱女子,孤身一人远嫁他乡。如今在此处遇见公子,论私情,若兰与公子算是同乡亲人;论家国,若兰是大郢与北狄联姻示好的纽带。如今北狄与大郢兵戎相见,一边是生我养我的娘家,一边是娶我纳我的夫家。若兰夹在两国和亲之人的尴尬无助位置上又能有什么办法?”
段若兰泣出几滴眼泪,连忙擦了去,哽咽道:“大郢对北狄兴兵,侵占北狄国土,我王夫赖以立存的土地、城池、军队、百姓乃是政权、尊严,皆都沦丧在大郢铮铮铁蹄之下。对此,若兰一介女流没有怨愤,毕竟这是国与国之间的战争,有战争必有输赢,有得失,此皆天定人为,各凭本事,我夫军队不敌公子的部下,若兰认命,我不怪谁。可如今大郢已经兵临城下,我王夫身为北狄之王,位尊人上,如今却如丧家之犬、背井离家远逃避难,若兰身为人妻,不忍看王夫如此悲惨,以来替我王夫求情,难道不是理所当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