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就是心疼大小姐。老奴也劝了,大小姐非说这样能锻炼身体,而且大小姐一日不见夫人那就想得慌。”叶嬷嬷瞅着说话的空当打量了一眼新来的小丫鬟,看着不像个有心眼的。
董夫人想到风荷在自己身边待不了几个月了,心里就一阵难受,又怕她遭遇不测,闷闷的说道:“我只望她一辈子好好的,那我就是去了也安心。风荷是你奶大的,对你我是一百个放心,你年轻时跟着我现在跟着风荷,咱们母女两都要感激你。我身子不好,风荷那里,你多担点心。”
叶嬷嬷吓了一跳,一面保证一面劝慰:“夫人,你这不是折杀老奴吗?老奴能有今日,还不都是你和大小姐一手提拔的,我这条老命就是小姐和夫人的。才听说老爷把小姐嫁妆一事都交给了夫人,不知夫人心里是怎生打算着?”叶嬷嬷为免董夫人继续伤心,扯开话题。
“我也没多少东西,尽我能的,把我那点子都给了她。还有老太爷临去时给她留下的那些,加起来虽然算不上多好,也差不多了。老太太那里,怕是不作数的。”这话的意思很清楚,就是没有指望过老太太拿钱,不过倒是没想到当年老太爷居然已经备了些许。
“话虽如此,老爷一家之主,单子总要给老爷过了目才好。夫人你说呢?”叶嬷嬷定定的看着董夫人,话里明显含着深意。
董夫人不笨,转念之间就明白了,不管他拿不拿,自己只管开了单子命人送去给他,他若还有点良心或许陪些,若没有也罢了。当即笑着应了。
七月初的时候,董夫人分别命人誊抄了几份嫁妆单子,一份送去老太太那里,一份杜姨娘手上,一份董老爷那。
上边各项标示得很清楚,哪些是老太爷当年留下的,哪些是自己给女儿的添妆,还差着哪些,或者哪项大概需要多少银子。当然,她不会傻得把自己的添妆都写上,总得给女儿留些私房钱。
董老爷之前常年在外带兵,皇上体恤他年纪大了,尤其这次又把他女儿指给了杭家,心里存了一份歉意,很快准了董老爷留京的折子。是以,董老爷的故旧至交纷纷前来拜访,或是请他吃酒,他倒是忙起来,一连几日都不得空。
而老太太和杜姨娘看到之后的气愤可想而知了,一个贱丫头,能不能活着嫁过去都是个问题,竟准备这么多东西,想把整个董府都陪嫁过去不成。这话实在是有些冤了,董夫人大致报了一万两有余的嫁妆,包括田庄铺面,算不上很多,尤其董家家业大人丁少,这几年很是攒了不少银子。
不过,老太太最恨的是董老太爷。当年就对自己横看不顺眼竖看不顺眼的,处处提防自己,自己几次问他城东他们几十年前置的那所三进院落的房契在哪里,他都不语,原来早就留给了他的宝贝孙女。那宅子不算很大,但是地段好,那是有银子也买不到的地方,他还真是大方,难道不知道女孩儿都是别人家的人吗?
宅子之外,还不知留了多少私房呢?难道夫妻几十年,自己为他生儿育女,还抵不上她为别人生的女儿吗?老太太一口气上不来,差点晕厥在床上,吓得杜姨娘慌忙乱叫。
“叫什么叫?我还没死呢?”老太太的命哪是那么小的,当即推开了杜姨娘,把嫁妆单子撕得粉碎,还不够,要命人拿去烧了。
杜姨娘虽然对老太太的态度不满,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边给老太太拍背还劝道:“老太太,犯不着为这样事生气去。她有钱让她自己准备,咱们那是一个银子也没有的,一概推了就得了。”
“你知不知道那宅子多值钱,那可是我们董家的发家地,我绝不能白白便宜了外人。走,跟我去僻月居。”老太太的心气一如年轻时盛,就曲氏那样懦弱性子不信她敢与自己作对。
“老太太,小心脚下。”杜姨娘笑得那叫一个得意,有老太太出马,自己只管看戏就好,哎,今儿的太阳不错呢。
僻月居似乎比往日多了一些人气,里边笑语喧哗的,听得老太太火气更大,加快脚步往里走。
小丫鬟吓了一跳,忙接进去,董夫人和风荷已经得了信匆匆接出来。
“日头这么毒,老太太怎么来了?”董夫人的气色似乎不错,满脸关切,其实演戏也不是很难啊。
老太太看都不看她们母女一眼,径直往里边走,还不忘重重哼一声。
董夫人也不气,扶着风荷跟在她们后边。
老太太当中坐在罗汉床上,扫视了一圈,用极平常的语调说道:“把城东临江院的房契地契交出来。”
还真当自己是软柿子捏了,那是留给自己女儿的,你休想。董夫人眉眼不抬,仍是笑语吟吟:“老太太想看看吗?”
“我叫你给我,那是我们董家的东西,不能给了外人。”老太太强压着怒气,声音却更凌厉不少。
“什么叫做外人?老太太这话恕媳妇愚钝不懂。”弯弯的柳叶眉,温顺胆小。
“你,那是我们董家的,不能留给你女儿做嫁妆。”本就黑的脸一生气看起来更显得丑,而且凶。
董夫人当即变了脸色,小心翼翼成了寸步不让:“老太太,恕媳妇不能办到。那是老太爷临终时的嘱咐,媳妇手中还有老太爷当日的亲笔书信,难道老太太想要违背老太爷的遗愿吗?”
话说董老太太有个不良习惯,一生气就爱砸东西,她顺手就抄起案几上的东西往地上扔,一时间屋子里此起彼伏着哐啷叮当声。
董老爷这日与人叙话,想起有个东西忘了拿,半路回家,便想去跟母亲说声要吃了晚饭再回来,谁知进了后院隐隐听到一阵阵尖厉的声音。又是疑惑又是焦急,顺着声音来源去寻,似乎从僻月居传来的,脚下更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