杭天曜深深看了她一眼,却不解释。还不是因为你喜欢这些,还不是因为韩穆溪也喜欢这些,所以你总忘不了他,往后我也培养些共同的兴趣爱好,或者就能弥补你心里的一点点遗憾了。
现在,杭天曜勉强能理解风荷对韩穆溪的感情了,不是喜欢,应该说是知己,但便是知己也足够他喝一壶醋了。他苦思冥想之后发现,只要自己能取代韩穆溪的位置,风荷就不会有遗憾了,他们的婚姻也能圆满起来。
风荷笑着指点着丫鬟应该怎么安置这三株梅花才显得最好看,没有发现杭天曜一脸的高深莫测,即使发现了,她也不会想到杭天曜会想得这么深远。
刚用完晚饭,小丫头却说平野在外头求见四少爷,风荷忙催着他去了。平野这么晚了到内院来找杭天曜,必是有要紧事。
杭天曜出去后,大概过了半盏茶功夫,打发了小丫鬟回来说有事要出去一趟,让她一个人先歇着,她越发确定了心中所想。
这么急着出去,自然不是等闲小事了,说不定关系到杭天曜的任务,会不会是皇上有重要事情要他去做呢。风荷辗转反侧,想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强迫自己先睡,反正如果有必要杭天曜回来后会告诉她的。
不及歇下,却被响亮的云板声惊起,忙命人出去打探消息,自己更衣起床。
很快,云碧就匆匆忙忙抢了进来,白着一张脸子,高声回道:“少夫人,三少夫人不好了。”
“你说什么?”风荷唰的站起,握紧了手中的拳,强迫自己不要慌,要冷静。
“三少夫人没了。”云碧也知事情不好,三少夫人虽然一直病着,但最近并无病情严重的消息传回来,怎么突然间说没就没了。要是寻常病逝还好,就怕里头有什么猫腻,那就不能不小心应付了。风荷在杭家没少被陷害,弄得丫鬟们都一个个提心吊胆的,什么事情都会尽量往深处想。
沉烟忙上前扶住风荷的身子,风荷定了定神,轻轻应道:“给我取素净的衣服来,我要去太妃娘娘那里。”眼下还不知具体情形,到了太妃那里就明白了。
贺氏就这样没了?她以为她会坚持下去的,至少要看到儿女长大成人,或者确信新夫人不会害她两个孩子,她居然在新夫人进门没多久之后就去了。风荷的心里乱糟糟的,相比起来,她更喜欢贺氏胜于蒋氏,蒋氏只是个被人宠坏的孩子,贺氏到底爱过恨过,她平静的外表下掩盖不住她的有血有肉。一个这样的人,就这么没了,风荷几乎不能接受,她甚至不曾见到自己爱了一辈子的男人最后一面。
忽然间,风荷发现自己身上的担子有多重了,她曾经承诺过会护住丹姐儿与慎哥儿的,但贺氏尚在,她总不觉得有什么不一样的。如今贺氏一走,两个孩子才真正麻烦起来,她要对两个孩子负责了。对于还没有当过母亲的风荷而言,她是有些心虚的。
整个杭家,一下子灯火通明起来,各房各院的人都匆忙起身,汇聚到太妃院里。无论贺氏曾经做过什么,她死的时候都是以杭家三少夫人的身份去世的,杭家会给她应有的体面,风光大葬。
略微商议几句之后,杭天瑾杭天睿去迎贺氏遗体进城,风荷同去。贺氏毕竟是个女子,有些事难免需要一个女人在那主持。大家太过匆忙,也没来得及计较杭天曜的缺席。整个过程,杭天瑾就如失了魂魄一般,不言不语,最后还是杭天睿半拉半扶的将他弄上了马车。
漆黑的夜里,崎岖的乡道,马车行进得很艰难,只怕到家庙的时候已是明天清晨了。马蹄得得声,车轱辘声,伴随着沙路上的小石子,奏成了一曲寂寥的交响乐。天边一片乌黑,不见一丝星光,只能靠着烛火的亮光前进。
近两个时辰的急行,没有歇息,摇得风荷浑身都要散架了,她勉强靠在松软的锦缎上,迎枕上,闭目养神。
马车忽然停了下来,风荷被惊醒,忙让沉烟打起帘子,欲要看看出了什么事。
却是杭天睿快步过来了,拱手一礼,问道:“四嫂,还有一个多时辰的路呢,要不要就地休息一下。我们还罢了,就怕四嫂不惯走夜路,不如下车松散松散吃点东西再赶路吧。”要是只有他们几个大男人,早就快马疾驰而去了,但这不是平常事情,他们去了不一定能料理清,倘若再把风荷累坏了那府里就更乱了。
风荷看了看天色,抬眉问道:“这是什么时辰了?”
“丑时三刻。歇半个时辰再走,到那差不多正好天亮。”杭天睿忙道。
“罢了,荒郊野地的,还是赶到了地方再说吧,那里没个主事的人,我也不放心。你们不用为我担心,我还能坚持得住。”风荷摇头,她此刻也停不下来,只想快点前去弄清楚事情经过,尤其最好能在午时赶回城里。
杭天睿看她坚持,也就不再劝,上了马车命人即刻启程。
这一路上,杭天瑾不曾说过一句话,无论杭天睿与他说什么,他都是点头而已,倒把个杭天睿急得不行,想与风荷说说又觉得不妥,只得自己一个人慢慢劝解着他。
寅时末的时候,马车终于行到了地方。贺氏的遗体并没有搬动,仍然在那个破败的小院子里。杭天睿一看先是吓了一跳,他虽然怨怪贺氏害了他的孩儿,但见贺氏落到这种情状,心下也不是滋味,想来都是权势惹得祸。
院子里传来杂七杂八的哭声,呜呜凄凄的,在熹微的清晨听起来分外瘆人。露水很重,一出马车,扑面的雾气,烛火已经把整个院子照得白昼般亮堂。
伺候贺氏的人听到了动静,都奔了出来,一齐跪下哭诉。
杭天瑾脚下一软,身子就向旁边歪去,杭天睿眼明手快,冲上前撑住了他即将倒下的身子,口里急唤:“三哥,三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