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我有问你的话吗?”太妃狠厉得扫了二夫人一眼,揽了风荷在怀哭道:“孩子,你不知道,老四他身世堪怜,不怪我多疼着他些。华欣早早去了,扔下只有三岁的老四,王爷整日为国事操劳,家中之事就不大理会,哪还有时间管教孩子。只有我与你们老王爷,将他带在身边,偏这孩子又爱病,时不时头疼脑热的,可把我和老王爷唬得半死。
好在这孩子终究是个有福的,硬生生撑过了这些年,眼下又娶了你进门,我只以为好日子来了,喜喜欢欢等着抱你们的重孙。倘若老四今儿不慎被他父王打死了,我也不用活了,老王爷临走前最放心不下的就是老四,对我千叮咛万嘱咐的,我没有护好老四,便是到了地下也无脸见老王爷啊。”
太妃哭得可怜,絮絮叨叨攀扯出十几年前的旧事,字里行间无一不是对杭天曜的看重,甚至还抬出了老王爷来。这些话,她自不用当着王爷的面说,太伤王爷脸面,但难道还没有人传过去嘛。
风荷听得仔细,如果太妃此话当真,那么当年老王爷一定是有意让杭天曜作世子的,可惜老王爷去得早,没有及时定下此事,才会引出那么多的麻烦。不过话又说回来,要是那时候杭天曜的世子身份就定下,那么被克死的怕不是他先头两个未婚妻,而是他自己了。
风荷靠在太妃怀里,陪着太妃默默流泪。一屋子人都吓得不敢吭一声,这个时候,谁说谁错。
好一会,花厅里传来动静,陆太医、顾太医联袂而来,俱是一脸疲惫之色。
太妃慌忙给二人让座,不等二人开口就急着相问:“两位老供奉辛苦了。我那孙子怎样了?”
“太妃娘娘放宽心,四少爷吉人天相,没有太伤到筋骨,只要好生调理,不出两月就能痊愈。但是往后不可大意了,四少爷的脊柱地方很有些脆弱了,再禁不起这样的打击。不然,轻则无嗣,重则卧床不起。”回话的是陆太医,他家祖上就一直在太医院行医,医术了得,曾去董府为董夫人看诊,风荷略略识得他。
顾太医一边听着,一边抚须点头。
太妃听得面色发青,这就只差了一点点啊,要不是风荷赶回来阻止了,估计再打两下这个孙子就完了。你叫太妃如何不气不急呢。不过两位太医尽心尽力诊治了这么久,太妃还是缓了缓语气,谢过他们:“多谢两位老供奉活命之恩,改日待老四好了,一定叫他亲自去给两位老供奉致谢。只是要怎生调理呢?”
顾太医笑着躬了躬身:“太妃娘娘请放心,我们已经细细写了方子、日常注意事项,交给了里边伺候的姑娘,照着方子来就够了。后日我们还会前来给四少爷换药的,日后酌情过来。”
太妃连连点头,又是一番感谢,命丫鬟厚厚赏赐了二人,二人领了赏赐去了。
含秋方才在里边服侍杭天曜,这会子出来,风荷对她点点头,她才走到中间行礼说道:“太妃娘娘、王妃娘娘、少夫人,这是两位太医留下的方子。”
风荷上前接过方子,恭敬地奉给太妃娘娘阅览一遍。太妃一面看着,一面说道:“你自来是个妥当的,有你在老四跟前我有什么不放心的。要什么吃用之物,只管叫丫鬟去我那里取。这些日子,你也别每日去给我和你母妃请安了,老四好起来才是大事。”
“祖母放心把四爷交给孙媳吧。”风荷低眉应是,又看向含秋问道:“四爷歇息了没有?”
含秋会意,抿嘴笑道:“还没有呢,四少爷原先很累,就要歇了,后来一听太妃娘娘来了,怕太妃娘娘为他忧心,心里悔恨得不行,说要等见了太妃娘娘才敢歇呢。”
太妃一听,果然高兴起来,把先时的惊恐忧惧都抛了开去,起身说道:“那我快去看看他吧,我正悬心着呢,必得亲见了才好。”
风荷忙扶了太妃,丫鬟打起帘子,进了小花厅。杭天曜安静地躺在炕上,见了太妃就要欠身,把太妃吓得不行,慌忙紧走几步按住了他:“你做什么动来动去的,还不给我躺好了。跟祖母说,身上痛不痛。我可怜的孩子,你那父王太狠心了。”说着,太妃已经滴下泪来。
杭天曜强笑着劝道:“祖母,我一点都不痛,打几下有什么了不起,以前也常被王爷责罚的。等过几日,天气好转,我就能陪着祖母说说话看看戏了。”
太妃当然知道杭天曜这是宽慰她而已,由此越发心酸,对杭天曜的疼爱添了几分,真是看得眼珠子一般还重。拿着各种话去开解他,把一应事情嘱咐了几遍,才不安的离去。
杭天曜的确累了,就在炕上睡着了。风荷坐在他身边,支着手发呆。
天色暗沉下来之时,沉烟才悄悄进来,附在风荷耳边低声说道:“太妃娘娘赐了几道菜过来,奴婢已经赏了来送菜的小丫鬟,打发她们回去了。端惠姐姐说,太妃娘娘请少夫人用完了晚饭过去一趟,有事与少夫人商议呢。”
“嗯,我知道了,时辰也不早了。我叫爷起来吃点东西再睡吧,你命她们拣几个爷爱吃的菜,拼个小几放在这里,我先服侍了他。”风荷直起身子,活动了一下自己的脖颈。
新房里,糊得都是银红色的软烟罗,外边薄薄的雾气,映射出淡淡的绯红,宁和而又安静。百合香的香味清甜柔媚,在暖烘烘的炭火催散下,越显得温暖熏人,时光仿佛静止了一般。
风荷轻轻甩了甩头,抛开那些飘渺无际的胡思乱想,坐在炕沿上,柔声唤着杭天曜:“爷,爷,天黑了,咱们先吃点东西吧,一会子再睡。”
杭天曜朦胧迷糊,觉得睡得很香很舒服,不带半点戒心。在风荷的轻唤下微微有些发愣,他忽然发现他们似乎在一起已经很久了,久得他足以将她当做了身边最亲近的人。他展眉而笑,握着风荷的纤手放到唇边,轻轻一吻,随即说道:“娘子,我现在是伤员,你要伺候我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