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不是为了你,”光头勉强一笑,右手按着伤口,但是血还是不停的往外溢着,他忍着疼痛,脸上黄豆大的汗珠一滴一滴滑落,“我也讨厌这种假惺惺的骑士,靠着什么破玩意欺负人,实在让人生气……再说,要是你死了,我还到什么地方去找你算帐啊?” 张狠微微一笑,光头哪怕是嘴上都不肯示弱。 “你是条好汉,我看出来了……下次在碰到你的话,我希望我们先在一起喝喝酒,喝个痛快,然后再……”光头话还没有说话,疼地晕了过去,仰面朝天倒下了。强盗们大呼小叫着,一窝蜂围上去,七嘴八舌吵着。 “老大,老大!” “老大别死啊!” “哪里有治疗师?快去找治疗师!” “找什么找?我们是强盗啊,没有治疗师肯为我们治疗的。” “废话!难道不能去绑架一个治疗师?别忘了我们是强盗啊!” “对,就这么办!老大,坚持住啊,我们这就去绑架治疗师……天知道治疗师会不会路过这里……”强盗们你一句,我一句,如同没头苍蝇一样,抬起了光头,吵吵嚷嚷的,消失在了树林中。 道路上恢复了平静,星羿呆呆站着,似乎不能相信发生的一切,这么突然,又这么快结束,只留下了一具尸体,还有一只戴着戒指的断手。 “你也走吧。
”张狠说道,兜转了马头,喘了一口气,疲惫不堪,“抱歉让你受惊了。” “我不明白,”星羿摇摇头,“真的不明白……你……为什么这么拼命?” “如果你做过强盗,就会明白的,”张狠冷冷地说道,“你以为生活在亚非拉荒原上的人都是自愿的吗?不,这些人都是被逼迫的,除非是走投无路,谁会当强盗,当小偷?你们的神,只保护那些权贵,而遗忘了最低层的人,就像垃圾一样抛弃,你也可以认为这是一种由妒忌而产生的愤恨吧。我恨他们,非常恨,恨得我甚至忘记了害怕,忘记了珍惜自己的生命。” “我们的神?”星羿喃喃说道。 “对,你们的神,”张狠策着马,慢慢往远处走,“神从来就不是公平的……” 星羿愣住了,甚至连张狠消失都没有注意。
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问题,也从来没有意识到,原来并不是所有的人都热爱和尊敬神,不过仔细想想张狠的话,也不无道理,难道神也只不过喜欢那些愿意讨好神的人?难道神智慧的双眼也并不能看见世间的疾苦?难道神的判断力早已经埋没在凡人无休止的奉承中?难道……像张狠这样的人,对权贵的愤恨,只是为了发泄对神的不满? 星羿木然呆立了很久,低低叹了一口气,他认识到了以前从来没有认识到的事情:神,有时候也会被人愤恨,这不是平常的仇恨,而是一种刻骨的,来自灵魂的愤怒,由于神的地位,这种愤怒只能被压抑着,但是,一旦爆发出来,却是那么可怕,甚至连牺牲生命都在所不惜。星羿想到了光头砍断克里克手时候的表情,那种痛苦而凄凉的得意,那种似笑似哭的表情…… 星羿又叹了一口气,开始祈祷起来。 ※※※ 到了天黑的时候,张狠才勉强蹭回了自己的小屋。他的小屋隐藏的很好,在一座高大的山脚下,四面都是茂密的树林,高高的杂草遮盖着细细的小路,别说人迹罕至,就连动物的影子都鲜有见到。
这在亚非拉荒原上是很普通的现象,所有的人都不愿意把自己的房子建造在显眼的地方,张狠以前就吃过这样的亏,不到几天时间,小屋就被撬开,东西被偷的精光,连一条裤衩都没有剩下。但是张狠并不怪那些毛贼,毕竟在亚非拉荒原的生活太艰苦了,要怪,只能怪自己大意。现在的这个小屋虽然生活极其的不方便,但是,安全的很。 张狠跳下了马,在屋旁的一棵书上系好缰绳。聪明的马静静的低头啃着青草,不出一声。张狠走到门前,发现门没有锁,于是推开,开没有进去,脚下拌到了什么,差点摔倒。张狠嘴里嘟囔着,骂着什么,摸索到桌子前,点燃了小油灯。顿时,一团温暖的光散发了出来,照亮了整个屋子。张狠吓了一跳,目瞪口呆地看着自己的屋子。这次倒不是丢什么东西了,而是多了好多玩意,什么炉子、叉子、锤子,还有黑黑的焦碳堆了一地,一块一块铁胚到处乱摆,使得原本狭小的屋子更加的拥挤不堪。张狠坐在了床上,却有马上跳了起来,从床上拾起了一把长长的弓。 “该死的铁匠!”张狠骂道。
这个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只见格雷格背着一个沉重的包裹走了进来,他将包裹向地上一丢,发出了沉闷的声响。 “你这是干什么!”张狠尖叫道。 “搬家啊,”格雷格抹了抹额头的汗水,“我得赶快搬完,那边还有好多东西呢。” “你要把我这里变成铁匠铺子啊!”张狠裂着嘴,露出了一个痛苦的表情,问道。 格雷格嘿嘿笑了,憨厚的很。“你不是说可以把你的屋子借给我用的吗?” “我只是借给你睡觉而已,你这个家伙,得寸进尺……” “这可都是我的宝贝……”格雷格说着,抬头看了张狠一眼,吃了一惊。 “天,你这是……” “我没事……”张狠说道,按住了伤口。 “你把那个星司怎么了?”格雷格的笑容消失了,问道。 “他死了……” 格雷格的脸上出现了一片阴云。 “张狠……我只是想要教训教训他,可没有想要他死,毕竟人的性命是宝贵的……” 张狠看着格雷格,没有说话,心中确是感慨万千:一个被迫害的如此惨的铁匠,也这么善良,而杀死职业星司的,却是一同干着肮脏买卖的同伙,有时候,人简直是连野兽也不如。
正在这个时候,又响起了一阵敲门声,格雷格回过了头。 “有人在吗?”是一位女子的声音,随后,门被推开了。 “格雷格,你在这!总算找到你了,我来取我的弓……你的屋子怎么消失了?” 格雷格魁梧的身躯档着,张狠看不见是什么人。 “我的屋子……哎……别提了,”格雷格说道,“我现在暂时住这里,我的佣兵的小屋。” “你还真的有佣兵?”那女子惊奇地说道,“找一个强盗做佣兵,我还以为你在开玩笑呢,真亏你想得出来?”说着,在格雷格背后探出一个脑袋,向张狠张望着。那是一个身材娇小的女子,个头只到格雷格的胸口,浑身紧身护甲,精干利索,容貌倒是非常清丽。 “这就是你的佣兵?”她好奇地打量着张狠,“不过,够狼狈的样子啊……” “你是谁?”张狠问道,打量着女子。 “这个啊……”格雷格突然嘿嘿笑了,笑得很不好意思,“这是萨莉小姐,萨莉……” 张狠没有说话,看了看格雷格,又看了看萨莉。格雷格的脸都红了,手足无措,好象做了什么亏心事一样。 “弓箭手?”张狠问道。 “是……是……弓箭手……”格雷格语无伦次地说道。
“别笑得这么可怕,格雷格,”萨莉不耐烦地推开了格雷格庞大的身躯,“我和你没什么关系。” “对,对,没什么关系……”格雷格好象被人说破了心事一样,连手都不知道往哪里放了。 “我的弓呢?”萨莉问道,“你不是答应今天就给我的吗?” “对……对……你的弓……我放哪里了?糟糕……”说着,格雷格像没头苍蝇一样乱转着,四处找弓,脑袋差点撞到了门框上。 张狠从背后抽出了一把弓。“是不是这个?” 萨莉露出了欣喜的笑容,伸手接了过来,掂了掂,赞叹道:“好弓!” 应该说,格雷格是个罕见的铁匠。一块难看的铁胚,只要经过了他那双巧手的打造,立刻就变成了精美的物品。虽然格雷格看的上去有些木呐,人也不是很聪明,在其他方面资质平平,但是却有铁匠的天赋,别人很难掌握的铁匠技巧,在他来说,是一学就会,一会就精,甚至能打造出别人打造不出来的奇异物品,简直就是一个打铁的天才。张狠和格雷格也是因为这个缘故才相识的。 那是一个雨天,还刮着大风,有些寒冷。
张狠急急赶着马,在雨中奔跑着,很快浑身就湿透了,潮湿的衣衫贴着肌肤,非常的不舒服,这个时候,他看见了一个山洞,连忙躲进去避雨。一进山洞,立刻感到了一阵温暖,一个很大的火炉正冒着熊熊的火焰,上面架着一块红彤彤的东西,不断有火星溅出来。张狠一愣,原来有人。 “喂!”张狠大声喊道,“借个地方躲躲雨。” 有人答应了一声,从洞的深处走了出来,赤着上身,露出健硕的肌肉,看到张狠,一笑,“没关系,请便吧。”说着,他向张狠点点头,转身去摆弄火炉上的东西。张狠背对着他,看着外面的雨势,雨很大,白茫茫一片,洞口都形成了一道水帘。此后两个人都没有再说话,张狠只听到不断有叮叮当当,沉重的敲击声传来,阵阵的热气向外散发。 雨持续了很久。那敲击声也持续了很久。
不知道为什么,张狠突然感到了一种安宁,仿佛整个世界已经被大雨隔绝开来,在世界的这一边,只有他和那个寂寞的铁匠。虽然大家都不说话,但产生了一种默的契,铁匠也不问他从哪里来,他也不去打搅铁匠的工作,反正都是陌路相逢,一会又要各奔前程。 终于,暴风雨厌倦了肆虐,渐渐弱了下来。张狠伸出了手,感觉到手心的雨滴已经减小了。 “我走了,再见。”张狠回头,说道。 这个时候,铁匠才抬起了头,看了一眼张狠,露出了惊谔的表情。 “怎么?就这样走了吗?” 张狠微微皱了皱眉头,他没有带钱。在亚非拉荒原,做任何事情都是有代价的,这很正常,毕竟生活是残酷而现实的。“你想怎么样?”张狠问道,打定星意赖掉避雨的报酬。 “你稍微等一下。”铁匠说着,又钻进了洞的深处,过了没多久,重新出现在张狠的面前。
“衣服都湿了,换掉吧,”说着,他拿出了一件破旧的长袍,“旧了些,不过很干净,我想你应该穿得上。” 张狠捧着那衣服,也许是因为火炉热量的关系,那衣服非常温暖,直透手心…… 那天张狠离开了山洞,甚至都没有说一声谢谢,他早已经不习惯说这样的话了,在亚非拉荒原,冷酷是唯一可以活下去的方法。但是,又过去了很多天,张狠很奇怪,那个陌生的铁匠总会时常出现在他的脑海中。 一天,张狠又偶尔路过那个山洞,一时好奇,不知道铁匠还在不在那里,于是顺便策马过去看看。他刚把马在洞外栓好,就听到洞中传出一阵吵闹声。 “到底干不干,快说!” “我说过了,我从来不造凶器。” “装什么蒜,我有的是钱,开的价吧。” “不造就是不造!“别和他罗嗦,”另一个人喝道,“干脆点,要么给我们打造兵器,要么就砍掉你的胳膊,让你什么都打造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