尤其是投篮,一个个篮球在他手里高速玩转,动作干净利落,优美流畅,尤其是命中率奇佳,没有百发百中,至少也中九十九。有时候,他连看都不看上下左右摇摆的篮板,篮球咕咚一声都能中,篮板上方显示的红色分数一路飙高,三百、四百…周围玩的人被吸引过来,掌声越来越多,小姗姗在如栩怀里咯咯大笑,兴奋地喊:“杰叔叔好棒!好棒!耶!”
他又过了一关,第二局自动继续。
如栩看得忘记眨眼,暗暗吃惊。她小看他了,他真是个神奇的家伙,闭上眼睛也能投中…目光从篮板转移到他自信的面庞,俊逸的五官流露出一抹奇异的神采。一滴热汗沿着漂亮的鬓角淌下,他扬起唇瓣,突然侧头喊了句:“帮我擦一下。”
“什么?”他在跟自己说话咩?如栩左看右看,好像正是自己。
“还愣着做什么?过来擦汗!”谭少杰命令道,双手丝毫未停,穿花似的争分夺秒将篮球抛出去。
擦汗?她微微张嘴,有那么急吗?只过半分钟,这轮游戏时间就结束。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一直在偷看我!”谭少杰忽又凉凉冒出一句,嗓音低沉却富有莫名的穿透力,围观者中有不少年轻的女孩子,闻言后,顿时又妒又羡地看向如栩。
如栩窘恼,她…她哪有偷看他?不,她不是偷看他,是光明正大地看好不好?可是,他这样说出来,让大家都听到,分明故意的!真邪恶,不管什么时候,他都可以做出欠扁的行为啊!
谭少杰勾唇一笑,再次忙里偷闲补了句:“你还磨蹭,可有其他人愿意帮我的哟!”果然,话刚说完,旁边有两个少女美眉已冲了过去,一左一右帮他擦汗。如栩当场看得愣怔,这家伙女人缘不是盖的,现在的小女生都如此大胆的么?
投篮机倒计时,观众异口同声帮他数数。
“十--九--八--七…”
“哇!七百二十八分!”
“七百多分,天啊…”
惊呼声此起彼伏,谭少杰毫不掩饰得意,骄傲地挑挑眉毛,对两名帮忙擦汗的美眉道:“谢啦!刚才的成绩有你们一半功劳。”他把高分换来的奖品随手送给她们,惹得她们惊喜到满脸放光,迫不及待地想认识他。
帅哥,你叫什么名?经常来玩吗?今晚想去哪里庆祝?要不要跟我们一起啊…
谭少杰面不改色,恍然未闻,指指抱着小姗姗站在一旁的如栩,脸不红气不喘地说了几个字:“她--我老婆。”至于可爱的小丫头,不必多介绍,留给观众们自行想象好了。
他拥着如栩走出反斗乐园,外面空气清冷,两人的头脑都霎时清醒了不少。
不过,姗姗兴奋过后,眼皮开始往下搭,伏在谭少杰的肩头,忍不住要瞌睡了。
“见识到什么叫高手了吧?佩服不?”谭少杰碰碰她的胳膊。
“还好。”想在如栩的脸上看到崇拜或仰慕,抱歉,他要失望了。
“啧啧,你眼光真高,或许你还不懂得欣赏。放眼望去,刚才在场所有的人,谁能与我争锋?”得不到想要的赞扬,他的心难免有小小的失望啦…他平时从不会在这种地方露一手,如果不是气氛刚刚好,如果不是她小看他,他也不会当众表演。
“自吹自擂,人外有人,比你厉害的高手大有人在。就你这点水平,只能骗得那种无知少女的一时迷恋罢了。”想从她嘴里得到表扬?他最好先改变说话的口吻和态度。
“你是不服气吧?还是你嫉妒比你年轻美貌的小妹妹帮我擦汗?机会我是最先给你的,是你自己不珍惜。”
“那种机会,谁稀罕。”她干嘛伺候他?
“唉!你这张小嘴巴,长得可爱,吐出来的话总是这么伤人哪!”
“你自找的。”
“算了,刚才我破了这家店的记录,你信么?”他看到工作店员都跑过来看自己投篮了。
“不信。”信也要说不信,免得某人病态自恋。
“不信拉倒,反正我说的话,你从来没信过,不在乎多这一次。”谭少杰没有生气,反而顺手捏了一把她的脸蛋,“已经不是无知少女,三十岁的女人不要轻易相信人,从安全角度来考虑,值得赞赏。”
如栩拍开他的手,揉揉自己的脸。他又提“三十岁”?可恶!还有,干嘛像对待小孩子一样捏她?她不是三十,也绝不是六岁啊!
“对!远离危险人物,以策安全。”相同的决心已经反复下过数遍,但面对他,竟然都失效了…
谭少杰呵呵笑了两声,掏出电话,拨打出去。
周维安过来接姗姗时,如栩难掩讶然。周维安看到她没什么特别反应,像普通的陌生人一样轻轻点头:“再见。”
车子无声远去。
一只手替她抚顺吹乱的长发,如栩皱眉,没留意他亲密的动作。
“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姗姗是周维安的女儿?”
“这点重要吗?你会因为姗姗是谁的女儿,而对她多一分喜欢或多一分讨厌?”
“不,姗姗聪明可爱,相处越久越讨人喜欢。可是…”
“可是什么?告诉我,今天晚上玩得开心吧?”两人并排走在马路上,时间刚到九点而已,夜色还早。
如栩想起反斗乐园里的放松,再摸摸胸口,原本堵塞的抑郁之气不知何时消散了。就算刚才看到周维安出现,她的心情也远不如傍晚那般沉重。
谭少杰拍拍她的脑袋:“女人,偶尔承认一下真实的心声就那么难?砸怪兽时,我看你嘴巴都要咧到耳根了!那不叫开心叫什么?”
“哪有…”如栩努力回想自己砸怪兽时候的表现,真有笑得那么夸张吗?她又没有否认不开心,只是不知道怎样表达而已。至少,她感受到了一点,今晚,他似乎是故意带她一起出来玩的。以前每次路过反斗乐园,惊讶其热闹的气氛,但最多只往里面看一眼,觉得那是小孩子喜欢的地方,从没想过要走进去也玩一把。
“今天是圣诞节,有没有什么特别的愿望?”
“没有。”她对这些节日什么的,并不怎么重视,该怎么过就怎么过。这些年,都市里的人们越来越流行过洋节了,圣诞节从哪年开始这么火热?她不知道,只知道处处是快乐喜庆,她一个人走出来反倒觉得孤独了。
“我倒希望自己节日快乐。”谭少杰今晚的笑容几乎没有停过,看样子快乐十足,“汪如栩,你这个女人看似冷静理智,对别人的事情总能处理得果敢利落,但对你自己呢?”
话题干嘛突然绕到这么让人拘束的层面?“我对我自己也很好,我的生活不希望别人插手。”隐约察觉到他又打算干涉她的私事了。
“呵呵,谁想插手你的生活了?身为老同学兼同事,我好心关心你,心里有事别憋着,有什么想问的,我现在可以尽心为你解答,比如说工作方面…”他缓声提醒。
这时候才想到关心她的工作?她的郁闷,他应该都看在眼底了!如栩搓了搓逐渐发凉的双手,不得不承认这时候被他问起,心情没什么压抑。她迟疑道:“周维安跟他老婆关系还好吧?”
“你觉得呢?反正,我觉得这次他们的官司输得好啊!”
“为什么?”周维安明明才是被冤枉的那个,怎么可能输得好呢?可想而知,周氏夫妻一定觉得很窝囊很气愤才对。
“用你的脑瓜子好好想一想,就知道为什么了。”谭少杰故意卖了个关子。
如栩想了好一会,没有头绪,赶紧追上他的脚步。“我想不出来,你告诉我啊!”
他神秘地笑了笑:“你承认你很笨,我就告诉你。”
“谭少杰!”
“不愿意承认啊?那就承认你有时候很笨好了。”
她干瞪着眼睛。
他突然拉过她,往那双美丽的眼睛上快速落下一吻,拍拍僵立不动的她,“你这个傻瓜,晚上跟乔微微一起吃饭了?”
他到底想说什么?圈子兜得太大了!如栩抹去自己眼皮上的印记,微恼道:“有话快说。乔微微的案子,你早知道真相却故意…”好吧!他不是故意不告诉她,而是她自己偏执。“却故意看我的笑话!”
“你真的很冤枉我!维安是第一冤,我就是第二冤。”他明里暗里都阻止过啊,目的是什么?还不是不希望她走到这一步。结果最后仍是未能避免,眼睁睁看她赢了官司输了快乐,他的感受,外人岂能理解?
如栩咬咬唇,低声道:“好,我承认误信乔微微所有的言辞,是我自己傻,我也很清楚看人不能只看表相的道理,当时还是执意相信她,是我的错。”
谭少杰的眸光逐渐深沉认真,几不可闻地叹息一声,把她拉到胸口。“你这个傻瓜,你其实没错。身为律师,竭尽全力为当事人打赢官司,一点也没错。事务所要多几个你这样能干的律师多好!我这个负责人就可以高枕无忧了。”
“你在讽刺我。”如栩的双手抵在他胸膛上。或许他的语气并非真正的讽刺,而是隐含一抹她不确定的怜惜,她情不自禁停住动作,掌心感受到他身体的温暖,一时没了反抗,静静地伏在他的胸前。
“天地良心,哪敢讽刺你喔!”说话时,胸口微微震动,声音从他体内传出来似的。
“你真觉得我没做错?”为什么她过不了自己这一关呢?
“相信自己,汪如栩小姐,你是位非常专业、非常优秀的律师。错不在你,在于案件的被告太过虚伪狡猾,连维安那么聪明的男人都被骗了,何况是你呢?”被骗不算错,算是--她笨吧!后面三个字,暂时保留。
如栩眼角微酸,抬起头来。真奇怪,刻薄的他竟然也会安慰人。听他这样一说,她的呼吸霎时畅快,心情轻松了。不过,他还欠她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为什么说,周维安输了官司,反而对他们是件好事呢?”
“这个嘛…你答应做我女朋友,我就告诉你。”她已经承认她傻,他索性换了个更具有爆炸力的条件。
“谭少杰!”
“嘿,有没有告诉你,越来越喜欢你这样叫我的名字。”声音很好听,表情很可爱,怎么看他都喜欢。
“别开玩笑,我要是有一件事想不明白,晚上就无法安睡。”她毅然推开他的胸膛,再温暖也不要留恋。
“你的意思是如果明天大家看到一只熊猫进办公室,那都是我的错?”他暗暗数过,她刚才在自己胸前停留的时间是三十六秒,太过短暂了!
“不说拉倒。”如栩扭头,往反方向走。
他没有追上去。
她踩着高跟鞋,闷闷地又走了好几步,屏息聆听身后的声音。臭小子,敢吊她胃口?
他站立在街道的护栏边,双手撑在白色的栏杆上,看她越走越远,才忽然大声道:“汪如栩,只做我一天的女朋友,好不好?”
此言一出,立刻引起路人侧目,纷纷来回打量他们。
如栩藏在口袋里的手指慢慢握紧,因为他,她又一次被人围观了…
“就一天都不行吗?我这么低声下气地请求你,挽留你,只希望你能给我一天的快乐,要不…一个晚上,今天这样特殊的节日了,你答应做我一个晚上的恋人,可以吗?只要你点头,那么,你想要的一切,我都会毫无保留地全给你。”
咳!多么浪漫的夜晚,多么动人的告白,多么深情的眼神,多么帅气的男人。
前面那位小姐还在等待什么呢?干嘛那么挑剔,这样完美的男人应该早点带回家,别说一个晚上、一天的男朋友,一年一辈子都要答应啊!
路人的想法快要忍不住宣之于口了。
如栩的心弦诡异地颤动了几下,脊背发寒。他胡说八道越来越过分,现在喜欢在大庭广众之下戏谑她了。她猛然转身,发现他已来到她面前,两人相隔不过三五步。
“我知道你没有男朋友,答应我,不会对不起谁。我也知道…你不喜欢我,但是我的诚意你感觉到了吗?一个晚上而已,十二点前,我一定准时送你回家,不会强迫你做不愿意做的事。”谭少杰虔诚地在胸口划了个十字,“耶稣,阿门。请让这位小姐答应吧,我只想在悲哀的生命里,留下一段值得永远珍藏和怀念的回忆,哪怕是三个小时,对我来说…可能是一辈子。”
他在背哪个剧本的台词吗?口气凄惨,却说得这么顺口,表情跟真的似的,不明就里的路人八成以为他患什么绝症了。
“戏演完了吗?演技不错。”如栩鼓掌,冷冷地注视他,换成其他条件,她说不定会考虑交换。但做他女朋友?一个小时都不想做。
“多谢欣赏,但是我没有演戏。”他又上前一步,朝她靠近。
“说得比唱的好听,我不会答应的,你别做梦了。”
“小栩…”他的语气好可怜。
终于,有路人按捺不住了,勇敢站出来发表意见,“小姐,这位先生一定很爱你,你就不能给一次机会吗?人家要的不过是三小时而已,现在已经过了九点,连三个小时都没有了。”
一人开口,其他人马上纷纷建议。
“如果这位先生患了什么重病,只希望留下人生最后的宝贵回忆,你也不答应吗?”
如栩直直盯着谭少杰,路灯不是特别明亮,但他眼底得逞的笑意,她看得一清二楚。
“小姐,你都没有同情心的啊!”一人道。
如栩答:“我看他要的不是同情,也不需要同情。”
“这位哥哥好帅哟!姐姐怎么会不喜欢?快点答应吧!”一少女眼中冒出爱心的泡泡。
如栩瞥她一眼:“帅不能当饭吃。小妹妹,你喜欢的话,送给你。”
“这位小姐,怎得这样无情?这位先生又不是东西,怎么能随便送人呢?”又有人抱不平了。
不是东西?如栩本来沉着脸,听到这几个字,突然忍俊不住,“他的确不是东西。”
谭少杰眼角抽搐,汪大小姐,你果然有原则,软硬不吃,非要本少爷用强是不?他眯眸,似笑非笑地凝视她漂亮的容颜,思索着怎么下手比较好,可以直接堵上这张冷漠而锋利的小嘴么?
这时,一位老奶奶拄着拐杖走过来,握住如栩的手,语重心长地劝道:“小姑娘,易求无价宝,难得有情郎。相信奶奶的眼光,小伙子不错,长得好看,最重要的是他对你这颗真心啊,连我们过路的人都看明白了。能有这种重感情的人爱护,一辈子都嫌短哪…”
众人一致点头。
谁看明白了?谁都没看明白好不好?谭少杰这虚伪的家伙,连街边的老奶奶也要利用,众目睽睽之下,她辩驳无力。
“谢谢大家对我的支持,就算小栩不答应我,我也有所安慰了。”谭少杰很江湖气地抱拳致谢,然后赶紧扶住老奶奶,“这位奶奶,您的眼光真准,我的心事都被你看穿了,可惜…唉!大家还是为难为小栩了,我舍不得她生气,舍不得她难过,舍不得她…”
国人大抵喜欢看热闹,还喜欢管闲事,哪里人多,他们会自发往哪走,组织者都省了。不到两分钟,如栩被人包围在中间,她受不了众人看猴戏的姿态,只好十分十分不情愿、十分十分恼火地出来--
“谭少杰,我答应你就是!”
哗,掌声,祝福声…
谭少杰先是一愣,随即不顾她脸色臭到发黑,两步上前抱起了她。
“你自己说的啊!汪大小姐,这一分钟起,你就是我谭少杰的女朋友!”他孩子似的转了两圈,吓得如栩连忙抱紧他的脖子,忍受突如其来的天旋地转。
又不是真的女朋友,有什么值得高兴?他一定是高兴自己奸计得逞了。如栩的双脚终于平稳着地,她从包里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一字一字清晰道:“九点三十二分。距离我们分手还有两小时二十八分。”
众人实在太同情可怜的谭先生了…
不过,谭先生很乐观,不停地对他们挥手再次致谢,尤其是老奶奶,“您老人家耳聪目明,一定会多福多寿的。”
他牵起如栩的手,蓦然将她扣进臂弯,掌心托住她的腰肢,挑起她最熟悉的顽劣坏笑。
“谭少杰,你要做什么…”
“趁大家还没散伙,继续演戏呗!”他低头,附耳,“维安输了官司,但他老婆反而开始相信他,夫妻俩前所为有的同心协力,姗姗也很开心。昨天他们请律师上诉,法院已经受理,这一次乔微微必输无疑,还会被控收买证人,制造伪证,妨碍司法公正…”
如栩终于得到问题的答案,而前一秒起,她也多了个身份--谭大少爷的临时女朋友。
谭少杰似乎很喜欢牵她的手,将冰凉的小手握在掌心,他相信,她一定可以感受到自己的温暖。虽然,她脸色很臭,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他心里却在暗暗偷笑。
夜色正好,空气清冷,他们一前一后地走着,像是悠闲散步,又像是情侣正在闹别扭。
“我们要去哪里?你不会让我陪你在马路上走两个多小时吧?”她今晚穿的是高跟鞋,走那么久,双脚会断的。
“你觉得我像是那种浪费机会的人么?”他斜眼看她,勾勾手指头,“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