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急着否认。在首饰店时,我看你巴不得希望大家都知道你是谁,这是感到羞耻丢人会有的表现吗?还有,我没有买下那款手链送给你,你是不是很失望?原因很简单,我谭少杰虽然大方,但绝不会无缘无故送女人东西。能收到我礼物的女人只有两种--一种是分手补偿,一种是我最心爱的女人。”第二种女人尚未出现,他正在期待。
“杰,你听我说嘛!”
“不用说了,最后十秒钟,我郑重地告诉你--这桩官司我不会接,旭日事务所也不会接。”他嗓音低沉,语气坚定,音量却足够让所有人听到。
“杰…”Maria面色陡然变白,鲜红的嘴唇笑得要发抖。
如栩听得只挑眉,用唇形告诉逸辰,她万分佩服这位Maria,被男人不留余地的嘲讽拒绝,还能坚持用这么娇软的嗓音撒娇,功力非比一般哪!至于被偷拍被勒索一事,照谭少杰的寥寥数语来看,几乎可以断定Maria就算真有其事,也只是想借机炒作自己而已。这是如栩第一次认同谭少杰的做法,真是难能可贵,他竟然会拒绝!竟然会拒绝娇艳性感的嫩模耶!
谭少杰站起身,手指拂过衣服的下摆,气定神闲地注视Maria:“好了,一小时时间到。你可以走了。”周围的人好戏也该看够了!尤其是汪如栩和王逸辰,他敢肯定他们听得最清楚。
Maria接受到来自四面八方的异样视线,进门时的傲气俨然不见,再也笑不起来。她又气又恼,忿忿地跺脚:“我要回去告诉念姨。”
“好啊!你尽管回去告诉她,谢谢她如此看得起我,希望你也替我转告那个女人,我抽出的这一小时宝贵时间,已经给足了她面子!还有下次,我连十分钟都不愿浪费。”
“杰,你就这么绝情吗?怎么说念姨都是你的…”
“Maria小姐!”谭少杰猛地打断她,双眸阴沉地充满难以察觉的风暴,“我们并不熟,出于礼貌我没有及时纠正你对我的称呼。现在起,请你叫我谭先生或谭少杰,当然,如果可以,请你装作不要认识我最好!因为像我这种男人,就是这么绝情!”
如栩没有回头,但她敏锐地感觉到一丝怪异。谭少杰在提到Maria嘴里的“念姨”时,一律用“那个女人”来代替,且夹杂着不寻常的寒意以及一股隐晦的怨怒,为什么?她根本没有时间再想下去,一股大力将她的手腕拖起,抬头望见谭少杰阴郁冷沉的面庞,锐利的目光煞是骇人。他力气很大,大到不容许她拒绝。
“谭少杰!”如栩惊呼他的名字。
逸辰在旁迅速起身,想阻止他,谭少杰却冷眸一眯:“我跟她的事,辰少不要干涉的好。”
逸辰坚定地扶住如栩的肩膀,面不改色道:“容我纠正一下,应该是我跟小栩在一起,谭少不要干涉的好。”
谭少杰的脸色好臭,谁来解释解释什么叫他们一起?
“叫得这么亲热,难道你是她的男朋友?”犀利的目光审视他们。
逸辰笑着耸耸肩,不承认也不否认,他跟如栩的关系还没必要跟人报告,低头问如栩:“你要跟他走吗?”
如栩回以甜笑:“当然不要。我们走吧!不是还要看电影吗?”她推开谭少杰,主动挽住逸辰,意思十分明显。逸辰温柔地拍拍她的手背,两人神态自若地把书收好,相携走出星巴克。
四周尽是好奇的目光,谭少杰面容冷肃,注视他们的背影。他从不知道汪如栩也会这样笑,甜美而生动,让原本清冷的面容骤显一抹明艳。Maria疑惑而惊诧:“那个女人是谁?”
“不关你的事。”谭少杰眼角轻扫她一眼,“不想被人爆出更多丑闻,奉劝你这两天最好别再出来丢人现眼。”他其实很少说话如此刻薄,尤其是在女人面前,凡是跟他有过一段情的她们,都奉他为Perfect Lover。如栩是个例外,并非他不把她当女人,而是她从未像其他女人一样,把他当成有魄力有魅力的男人。
如栩跟谭少杰的孽缘,归根结底可以追溯到高中时代。
高一时他们同班,谭少杰的座位恰好在她后面。如栩是很偏科的那种,一看到物理化学便头痛,唯有数学成绩勉强入目。谭少杰则不一样,他上课压根不会尽心尽力做笔记,听课还不时吊儿郎当地开小差,偏偏每次考试,他的理科成绩好得让人嫉妒!
如栩无数次暗想,老天爷很不公平,不是说一分耕耘一分收获么?为何她付出那么多努力,却看不到回报?她痛恨他的小人嘴脸,考卷发下来后,他总会在背后自命不凡地干笑两声。他们交谈不多,不知为何,她就是感觉他是在嘲笑自己。好在要比文科成绩,如栩很值得自傲,尤其是语文和政治,她完全有资格对谭少杰回敬几声得意的大笑。
她当然没有那么做,因为她跟他看上去井水不犯河水。
他跟她同桌的关系挺好,两个男生一起打球,一起在课前课后聊得眉飞色舞。最让他们兴奋的话题自然是关于女生的,经常对班上乃至整个年级的女生品头论足,谁漂亮、谁温柔、谁皮肤身材好。
男人天生就肤浅么?看人看事只看表面,而且比女生还八卦,如栩实在讨厌他们总聊这个,虽然她默不吭声地埋头做题,但他们每次说得那么大声,让人不想听到也难。她应该大声抗议,他们严重影响到她的学习了!然而抗议的话在肚子里绕来绕去快要烂掉,都没说出口。
对,她不喜欢跟他们说话!根本没有共同话题嘛!
有一次,同桌没来上学,谭少杰悄悄用笔戳戳她的后背,问她:“他人呢?”
“我怎么知道。”如栩头也没回,数学课,老师在讲台上盯着,她可是上课从不说小话的好学生。
“你也不关心一下,打个电话问问呗!”谭少杰趴在桌上,指尖漫不经心地转动着钢笔,才不管老师有没有留意这边。
如栩冷哼一声,没有继续接话。虽然是同桌,但以她不善与人交际的性格,跟同桌关系谈不上熟络。何况现在是上课时间,怎么可以讨论课堂以外的话题?
“喂,也许小阳生病了呢!”谭少杰不放弃地再次戳戳她的背,略微提高了嗓门。
如栩紧张地看了老师一眼,下意识挺直了脊梁,抿紧嘴巴决定不理。可惜谭少杰不知被拒绝是何物,那支笔悄悄地不停地戳戳戳,她终于受不了了,火速回头忿忿地瞪住他:“有完没完?”
完了,老师的目光已经扫了过来,如栩拉了拉椅子重新坐端正。
谭少杰接收到警告,慢条斯理地举起一只手:“老师,你那道题有个数字写错了,教学生不能太粗心哟!”瞧他说的是什么话?太骄傲自大了吧!可是老师一回头,果然看到黑板上有个数字把3写成了2,当场尴尬地要死。
下课。
“汪如栩,你有够冷血啊!”
“谭少杰,你那么关心他,自己干嘛不打电话。”
“你是他同桌,你应该尽一下义务吧!”
“你天天和他称兄道弟,更应该尽义务吧?”
“可是,他比较希望有女孩子去问候他。”
“班上女生多的是,干嘛找我?”
“因为他只有你一个同桌。”最后一句话,谭少杰深黑幽亮的眼睛紧紧注视她,“汪如栩,想不到你平时闷不吭声,其实还蛮牙尖嘴利的嘛!”
如栩的脸蛋蓦然窜升出一抹热气,她无法解释那究竟是气愤还是羞恼。之后自然没有打电话问候同桌,但有一件更意外的事发生了。请假两天的同桌回到课堂,放学时如栩收拾书包,忽然发现课本里夹着一个蓝色信封,打开一看,愣住。
这是长到十六岁以来第一次收到情书,署名竟然是她的同桌!
他、他、他喜欢她?什么时候开始的?是开玩笑吧!即使不是开玩笑…
不行不行!老师常教育大家,当前应该把心思都花在学习上,高中三年会一晃而过,绝不能浪费时间。她抓着那封信,迅速跑到了老师办公室。
第二天,班主任在教室里公开念信,并以此为典型案例再次对全体进行教育。如栩得到了表扬,放学后也得到了谭少杰怒气冲天的教训…
冬日,暖阳照不进窗帘,被窝里冰冰冷冷,如栩从梦中惊醒。房间里空调不知何时坏了,不能提供暖气,她蜷缩起身子,环抱着自己。请假一星期,才过了两天而已,不上班的日子突然有些不适应,无所事事。可是,她不想在事务所见到谭少杰邪恶阴险的小人嘴脸,昨日星巴克偶遇,晚上他又发了威胁短信命令她恢复工作,她将手机彻底关闭,置之不理。
没想到梦里,他还在纠缠,高一时的情书事件,他的厉声指责清晰响在耳侧。
“汪如栩,你不解风情也罢,非要这么伤害一个真心喜欢你的人吗?你这个人没有一点情趣,个性冷冰冰、硬邦邦,我不知道小阳瞎了眼喜欢你哪一点?”
“那就让他不要喜欢啊!”
“你还真以为自己很了不起?小阳对你这么真诚,你连最基本的感恩之心都没有,你根本不值得别人喜欢!”
“不喜欢就不喜欢!谁让他喜欢了!谁要让别人喜欢了…”
如栩记得那天争吵过后,心底憋得慌,晚上回到家躲在被子里大哭了一场。她从小性子倔,说话不懂拐弯抹角,不懂巧言令色,不懂阿谀奉承,她朋友少,跟人接触少,她知道这算是一种性格缺陷,但是,再怎么缺陷也轮不到谭少杰来指责她。
老师给她换了新同桌。老同桌小阳见了她绕道而行,神色落寞,好长一段时间里,她莫名不安,有一种不为人知的悔意。
谭少杰依然坐在她后面,开始频繁找茬,百般挑剔,下发物理化学考卷时,嘲讽的笑声更嚣张过分,还恶劣地把她那不及格的考卷高高扬起,惟恐全班谁不知道她的分数。她没有机会拿文科成绩反击了,因为他不知道哪来的运气,政治历史分数飙升,有几次比她考得还高。他故意探过头瞄瞄她的考卷,得意洋洋道:“哟,什么脑袋啊!那么简单的问题,都答错,哈哈哈!”
如栩严重怀疑他的成绩是用抄袭手段得来的,可惜没有证据。他傲慢地指指自己的脑袋,啧啧两声:“想跟我比么?EQ那么低的笨蛋,不如再去测测IQ吧!”
她再也受不住,冷冷反击,怒目相向。后来,不苟言笑的她在他面前,变成了一只随时会防备的刺猬,唯有竖起浑身的尖刺,才能保护自己…
好在恶运不长,高二学校要文理分科,她毫无犹豫选择了文科,因此跟欣宁和逸辰分到同班,从此开始“三剑客”生涯,开启人生最重要最宝贵的感情之旅。而本以为会进入理科重点班的谭少杰,却在新学期销声匿迹,原来他转学了…
如栩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坐起身来只叹气,好端端地怎么又想到高一的事情呢?她把电脑搬到床上,登录QQ,刚上线不到几秒钟,QQ就嘀嘀嘀疯狂作响,谭少杰那个大胡子的头像凶神恶煞地兴师问罪。
“汪如栩,为什么关机?马上把电话打开。”
“限你半小时内赶到事务所,有重要CASE商议!”
“快点回复,最好不要让我找上门。”
如栩瞪住那头像好一会,如梦初醒,手忙脚乱地点击鼠标,将QQ隐身。借口借口,谁不知道这烂人借口最多,见不得她开心快乐逍遥自在吧?这些年来,她一心扑在工作上,为事务所累牛累马竭尽全力付出,一年到头公假无休,现在才请一个星期而已,他催什么催?
“好,汪如栩,你有种!等着瞧!”那头发了狠话。
“该死的女人,滚出来!”
“我是跟你谈正事!你想被炒鱿鱼,是不是?”
如栩拍拍胸口,想象那人暴跳如雷的模样,不禁绽开了笑容。死小子,这种威胁听了不下十遍,想炒她鱿鱼是吧?那就炒呗!反正每天面对他,害她心情不爽得很,希望他能干脆点。她睡意全无,起床懒洋洋地洗脸刷牙,泡了包康师傅方便面,端到房间大口大口地品尝。唔,好久没吃泡面,原来香味这么诱人啊!
QQ嘀嘀嘀又响了。
“汪如栩!”谭大少爷,你的耐心真好。
“好。”如栩右手抓筷子,左手伸出一根小指头,轻轻打出这个字。
“好个鬼!好什么好!”再好的耐心也会如火山一般,濒临爆发。
“炒得好。”矮油,用一根手指头敲出三个字,可真不容易。她满意地瞧瞧自己漂亮的手,又噗哧吞下大一口面。
大胡子头像突然变灰,不再闪动,谭大少爆发了么?
如栩懒得理会,索性一心一意品味起这桶压柜底的香辣牛肉面来。她已不是当年那个全然不懂人情世故的小女生,她也不是被人威胁两句就害怕求饶的软弱下属,如果一份工作做到连休假的自由都没有,还不如主动辞掉算了!
方便面真好吃,她寻思着要不要去趟超市,多购买几桶回来。还有五天假,每天一桶,至少要买五桶…
正算盘着,门铃劈哩啪啦地响了。
如栩心口一紧,生出不祥的预感,这种鬼催命似的按门铃方式,只有一个人才会如此没礼貌,没修养。他真有闲心,或是跟当年一样故意找茬,非要跟她针锋相对才开心么?看在门铃快要被按坏的份上,她心不甘情不愿地拉开门。
两人脸色阴沉地面对面站立,互相瞪视着对方。
如栩没有让步,以单薄的身子挡在门口,不准备让他踏入自己的屋子。上次此人无礼闯入,像个采花贼似的强吻了她,那是一种羞辱,这次她绝不会让相同的事情再发生一次。
谭少杰黑眸微眯,视线一瞬不瞬锁住她,阴云在两人头顶笼罩。
“你真想被炒掉?”他问她,视线却落在她的长发上。恩,这个女人平时上班总喜欢盘发,仿佛那样才能显现出她的精明干练。上次清晨他闯入她这里,看到的是一头如鸟巢似的的乱发,没想到她其实发质挺不错,柔顺发亮,自然垂直,或许她换用了什么新洗发水,短期内发生了神奇的变化…
“是你说的,你是老板,你决定。”她说得委屈,表情却一脸无所谓。老板发脾气要炒人,她能阻止么?让她低声下气求他,那不可能,她又不是找不到新工作。
“哦,什么?”谭少杰心不在焉地将心思从她的头发上收回,手里惦着个牛皮袋,塞进她怀里,“好,就算你不想干了,也得先做完这桩CASE。这里有个叫乔微微的女人,一定要找你做她的代理律师,说半个月前你亲口承诺过,有需要的话随时可以找你,你会不遗余力地帮到她。”
原来真是为了公事?是有个叫乔微微的女人找过她,咨询过一些法律知识,但是谭大少什么时候如此敬业了?如栩半信半疑地把牛皮袋拆开,里面有一叠资料,果然签署着乔微微的名字。
“好了,资料我已经收到,谢谢你,谭少爷。”她是个有礼貌的好孩子,该感谢的就感谢。
“所以呢?”谭少杰听到这声道谢,神色立刻缓和起来。
“所以再见!”难道还要请他进来喝一杯吗?她可没那个打算,一手扶住门框,不客气地准备关门。
谭少杰从来都不是好打发的人,他高大的身躯快速侧过,抵住即将关闭的门。“我好心专程给你送东西过来,你就这样赶我走?汪小姐,我还没见过比你更冷漠的女人。”
如栩皱眉,将牛皮袋抱在身前,望着他:“我已经道过谢了。何况,半小时前你说要炒我鱿鱼,我不会天真地认为你专程送资料给我,纯是出于好心。你对我有多好心,你我都心知肚明。话不投机三句多,既然我们没有共同语言,不如见好就收。我现在正在休假中,乔微微的案子我自己会处理。”
谭少杰脸色微微发黑,他知道两人的关系有多糟糕,但也不必说得这么明显吧!他堂堂大少爷、她的老板亲自上门服务,她怎能一点都不领情?算了!谭少杰,你到底希望从她这里得到什么?能得到一句“感谢”,该心安理得地回去了…
如栩又道:“以后再遇到这种事,直接留言告诉我就好,我会找时间过去拿。麻烦到谭少爷您,我会承受不起。”她当着他的面,不再迟疑地关门。门板闭合的瞬间,她清楚看到他幽黑的眼瞳里跳跃出火光,他的话从门缝里传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