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看到悬崖,顾惜惜第一个绝望的想法就是:天,难道今日她就真的要葬身于此了吗?
第二个想法是:居然还能有个王爷做陪葬的,也不算太亏了自己。
眼看身后追兵亦是越来越近呼喊着什么,忽然间心里竟没了恐惧,只想哭笑不得。而上天,甚至没再给她一个痛哭求饶弃暗投明的机会,那马便停也不停,毫不犹豫地一跃而出,往前方蹿去——
于是顾惜惜与越王轩就这么着,一同翻翻滚滚坠入了悬崖。
不知过了多久,顾惜惜终于睁开了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那熟悉的蓝天白云,知道自己逃过了一死,这些****可见的周遭景物顿时变得无比亲切明媚起来。又赶紧检查自己伤势——全身痛楚不堪,居然没有缺胳膊少腿,应无大碍,方才大大地吁了口气。
适才坠下来的时候茫茫然已经停止了思维,现在想来,倒似乎途中弹在了两三株崖边横生的树上,或是借了那缓冲之力,兼又逢那匹倒霉的马作了肉垫,因此才逃脱了粉身碎骨的厄运。这般想着,艰难地站起身来,虽然全身骨骼无一不疼痛欲裂,却竟也没什么严重的伤,顶多些擦伤罢了。而越王轩却明显没她幸运,又是压在底下的那个,而今依然双目紧闭,神色惨白如纸,何曾见平日的风流自如?
她屡遭大变,连吃惊都没了力气,几乎是凭本能的,立刻去探他的呼吸。万幸万幸,虽然呼吸微弱,却依旧还活着,又松了一口气,方才慢慢地坐下来,思索着接下来的应对措施。
他适才坠崖之前便已受了伤,又兼是被压在下面的,等于连着承受了顾惜惜她的一部分下坠之力,尤其是腿上血渍一片触目惊心,不知伤重几许。偏她顾惜惜却又不通医术,愣了一会,撩起衣服下摆便欲撕开,但哪能由她说撕就撕那么轻易?且身上这料子正是以柔韧性绝佳而出名,半晌徒劳,反而累出了一头汗。
一急之下,索性将罗衣脱下,拧着眉放到口中狠狠一咬,终于成功撕开了一缕。当下便回忆着不久前那大夫为自己包右臂的方法,一边便小心翼翼地欲替他包扎,只是他腿上血迹模糊,如何看得清楚?正犹豫间,不知道是不是不小心碰到了他的伤口,他口中居然隐约逸出了一声呻吟。
顾惜惜又惊又喜,不敢再妄动,就这么无比期待地等着他醒来,终于——
“你……”
他慢慢地睁开了眼,看她半晌,然后微微皱起了眉,接下来的那句话,几乎没把她吓倒:“……是谁啊,姑娘?”
她吓得倒吸一口冷气,说不出话来。
他又低头自视,疑惑道:“我又是谁?”环顾四周,微弱而又执着地追问道:“这是……哪里啊?我怎么会在这里?”困难地想坐起身来,触及伤口,又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
顾惜惜恐惧归恐惧,仍是立即扶他坐了起来。勉强镇定心神,颤声道:“你是越王轩啊!喂喂,你……别告诉我你不记得了啊,你别开这种玩笑!”
然后只见他忽而狡黠一笑,眸光又恢复了那常见的清明。
“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果然骗不过你啊。”
可怜顾惜惜又是气怒又是无奈,不可讳言心中却如释重负好生欢喜——无论如何,他的这般熟悉而清醒的模样,总比刚才那个半死不活的样子让人安心多了。
见他皱眉察看自己腿上的伤口,顾惜惜关切道:“伤势很重吧?”
他微微一笑,“还好,也就骨折了而已。”
“……”
自她手中接过那撕开的衣物,看了眼不远处流经的小小溪流,顾惜惜不待他说,起身以数张阔叶舀了些水过来,然后察看他背上伤势,幸而那只是皮肉之伤。这一厢,他已自行将腿上的伤包扎完毕,顾惜惜问道:“是不是暂时不能移动了?”他想了一想,点点头,“如果你后半辈子不想陪着一个瘸子的话,那么应该是不能动了。”忽而对她扬了扬下颌,示意顾惜惜看她自己的手臂。
顾惜惜大为不解,迷惑地低头看去,然后——
只见她全身一震,无比迅速利落地在自己臂上掸了两掸,重重的一脚随之踩上,还不忘碾上两碾,然后才放心地跺脚尖叫:“啊啊啊啊啊啊——”
整套动作如行云流水一气呵成,那惨叫声更是声遏行云绕梁不绝,其惨烈程度比那萨如拉拔刀相对之时可谓有过之而无不及。
他愕然地看完全过程,在她的尖叫声中不无好奇地问:“喂,先后顺序应该反过来吧?”都已经被碾成血肉模糊了,她身为凶手的倒嚷成这般模样,真是让人难以理解。
顾惜惜的脸色依然苍白,显然是惊魂未定,一脸又是嫌恶又是惊惧的表情,答非所问地惊叹道:“这么大一只毛毛虫哎!不行不行,”自言自语道,“不知道其他草上是不是还有……”站起身来,闭着眼一阵风似将自己周围的草尽数拔去。
越王轩看得有趣,笑道:“我还当你天不怕地不怕,原来竟会怕这小小虫豸?呵呵。”
顾惜惜已睁开眼,一边检查自己身上有没有新的虫子沾上,一边抽空瞪了他一眼,“天不怕地不怕,那我岂不成了很可怕的人……喂,你饿不饿?”
他蹙眉,“你不说还好,一说倒记了起来,现在是不是早过了用午膳的时候了?”
午膳?很有晕过去的冲动,都什么时候了还这般庄重……于是顾惜惜一本正经地点点头,观察了一下头顶的太阳,以同样郑重的态度下了结论:“不错,依妾身愚见,现在应该是已经到了晚餐时间了。”
时值初春,崖底烂烂漫漫的山花开了满地,却哪来什么野果子可以采?至于飞禽走兽什么的,估摸是有,只是凭着顾惜惜的身手要逮住他们,那简直是神话了……又不敢走得太远,因而寻了半日,依然只有同他们一同坠崖的那匹马的尸体,血淋淋地折断脖子而死——眼看着只能吃这马肉了。
抬起头来,两人忽然同时想到了一个问题,异口同声道:“你也没带打火石吧?”
果然,相对默然。
良久,他强笑,“算了,反正上古先民也有茹毛饮血的习俗,咱们也试试吧,总比挨饿强。“
顾惜惜勉强点点头。两人随身的器刃早已失落,此时只得挑了块较锋利的石头,终于困难地“锯”了一小块血淋淋的肉下来,递给了他。他接过,皱着眉咬了一口。见顾惜惜紧张地观察着自己食后的表情,他对她笑笑,“还不错,就是糙了些。”是吗?顾惜惜将信将疑地又割了一块下来,才放到口中,“呕——”立刻狼狈不堪地跑开数步,一弯腰尽吐了出来。
那万恶的小王爷居然还惊讶道:“咦,你不会告诉我你已经有了吧?”
顾惜惜气极而笑,“去死啊!好你个越王,明知道这么难吃,存心想让我难堪是不是?”
他微微一笑,神色沉静了下来,将手中那血淋淋的肉放到一边,难得认真地道:“我只是想让你吃一些下去罢了,不然只怕会饿得捱不过去。”
话虽如此,一闻到那腥臭味,顾惜惜却是无论如何饥饿都难以下咽,最终仍是放弃了徒劳的尝试,颓然坐了下来。他却只是闭目养神。
就这么默默无语了半晌,天终于也慢慢黑了。原先由于焦急而不觉得,此刻一停下来,便觉得周围越来越冷了。寒冷这感觉亦怪异,不曾察觉的时候便没什么,一旦感觉到了,却只会越来越冷,越来越难捱。
顾惜惜也不知是自己感觉或是的确周围转凉,竟忍不住有发抖的趋势了。想到他身上犹带着伤,愈加难熬,心念一动,将自己挪到了他身边,伸臂拥住了他。
他有些惊讶地转过头来,两人的脸已近在咫尺,却见她眉目间一片清明,遂微微一笑,道:“最难消受美人恩呵。”亦伸臂拥住了她。
两人虽有肌肤之亲,如此安静得不带任何欲望的拥抱,却只是首次。将头靠在他肩上,顾惜惜几乎听到了彼此沉稳的心跳声。
在这寒冷的夜里,未知的命运荒野中,只有眼前这人,是自己唯一能够信任,并且拥抱的了。
“看,那些星星。”她喃喃道。
他已明白她未说出口的,应道:“是啊,个人生死对这天地星辰来说,什么也算不上。”
“嗯,就算我们两个无声无息地死在这里了,外边顶多闹一阵子,最后还是会被遗忘。这么想想,可真是灰心呢。”顾惜惜苦笑道,“可即使看透了这点,如果这次还能再活着出去,你还是会执着于对皇位的追求吧?”
他微笑着反问:“难道你能放弃你的怀玉楼?”
她想也不想,“不能。”
随即又恍然笑了起来,“我竟会问出这么个蠢问题,呵。”
他轻笑,“早与你说过,我们是同一种人,一样的名利熏心,一样的死不悔改。”
她摇摇头,不知为什么聊了这么会儿之后,心中居然隐隐有些轻松起来了。忽然想起要与他说的那谢家姐弟与青王的怪异之处,虽然此时已毫无意义,却仍带着好奇,似漫不经心问道:“对了,为什么那时你会说青王的专一是有目共睹的?”据她数次在青王府的观察,那两人的关系,怎么看都不像是甜蜜吧?
他有些奇怪,“怎么忽然问起这个来了?”却还是解释,“他自小不喜奢华享受,有次归京却特意带回了外地的两个大厨,别人问起时他只道‘她最喜欢云福斋的糕点,京城中的口味毕竟不正宗’。”
“这样就算是专宠了吗?”不过做做样子,她看得亦是多了。怎么想怎么都觉得那青王夫妇之间都不似情深意重的模样啊。
“又如,他为了不纳姬妾,甚至不惜顶撞老头子;他生性不喜花草,却在府上种了无数株梅花……这些,还不够吗?”
顾惜惜心中疑惑,口中只若无其事道:“这么说,青王倒真是情种啊……奇怪,你们两个真的是兄弟吗?”
他被噎了一下,终于忍不住道:“喂,你真的以为我很风流吗?”
她眼也不抬一下,“我家楼里从不进情圣。”
“如果我告诉你那是我第一次进青楼又怎样?”
“不信——第一次去风月场所,哪可能那么老道?连点花茶时候的规矩都一样不错。”若是连这都看走眼,她就得回去面壁了。
他不仅不怒,反而得意道:“那是当然,知己知彼方能百战不殆,之前本王可是把规矩都打听得清清楚楚的。”
这倒像是他的作风。顾惜惜暗想。
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尽力忽视着寒冷与饥饿,借着彼此身上那微弱的温暖,竟然也就那样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及至天明,一睁眼,脑中犹昏昏沉沉的,半晌才清醒过来,发现不知什么却已成了他躺在地上,而自己枕在了他胸口的姿势,怔了一怔,起身笑道:“亏了我们两个,这般恶劣条件下居然也能睡着……咦?”
没反应?
她知他素来极为警醒,平时身畔有一丝声响便能察觉,此时却眼都不睁,不由吃了一惊。俯身去看时,只见他双目紧闭,脸上微微显不正常的红色,心下便叫一声糟——不甘心地伸手覆上他的额头,烫得吓人,原来果真是发高烧了。
一时间又急又惧,没了主意。怪只怪自己对这种荒野求生知识向来嗤之以鼻不屑理会,从未想过有朝一日自己竟也会沦落至此,当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忽又听他喃喃道:“热……好热……”蹙着眉烦躁地便欲翻过身去,顾惜惜顿时想到先前他所说的不能乱动的话,忙按住他柔声道:“我这就取水去……”
说到一半,自个儿想起来,此刻的他哪能听得懂自己的话,怅然若失。然而他却当真不再动了,只是依然锁着眉,面带痛苦之色。顾惜惜不敢迟疑,匆匆再以阔叶舀了水来,撬开他牙关,慢慢地将水灌了进去。
便在这时,他忽地睁开眼来。
顾惜惜心中一阵狂喜,只盼他再如前次般笑着说一句“这么快就被你看穿了”,然而他却只是茫然地睁眼片刻,随即又闭上了眼,沉沉睡去。
可怜顾惜惜悲苦交集,当真是欲哭无泪。此刻身边连个商量的人都没有,愣了半晌,情知再这般耽搁下去两人都只剩死路一条,然而出路……抬头看看那耸峙的崖壁,只除非自己生出双翼了。
或者沿着这小溪流去摸索活路?一则怕自己遇到什么豺狼虎豹,二则怕他这般人事不省遭到什么危险——然而思前想后,却更无他法。
克服心中的忐忑与恐惧,看了看他腿上的伤口,倒亏他处理得得宜,并无恶化迹象,便将昨日撕裂的罗衫剩下的那些折叠起来,浸了水,搭在他额头上,又杂乱地拔了些茂盛的草叶覆盖在他身上,这样若不细看,便很难被察觉了。而自己则又喝了些溪水以充饥,咬咬牙,毅然沿着溪流下游方向走去。
她自幼虽非锦衣玉食,却也从不曾吃过今朝这般苦头,山路崎岖险峻,路上又多杂草荆棘,居然也被她咬着牙空着腹慢慢地走了下来。也幸好那小溪并无分流,不致有迷路之虞。
走着走着,原本只是低头看路,忽然间头稍微一抬,迎面正对上一双圆睁着的眼,愣了半晌,顿时什么反应都忘了,只觉如同身陷梦魇——
就这么眼睁睁地互视半晌,那蛇终于懒洋洋地一摆尾,“哧溜”一声钻入了旁边的草丛中。
顾惜惜手心已是冰凉,真不知是该笑一场还是哭一场,愣愣站了一刻,依然只能硬着头皮,战战兢兢地继续往前摸索。
却依然不见人烟。
愈走心中愈是绝望。抬头望日头,却是已过正午,若不能及时赶回去,待到天黑,恐怕危险便愈甚。然而已经行了这么多路,若是这般空手而返,无论如何都不能甘心。遂打定主意再往前走半个时辰,若依然不见人家,那么只能说是天意要灭她顾惜惜了。
正这般想着,耳边忽听人喝道:“小心——”
还来不及惊喜,她便本能地蹲下了身。也幸亏反应够快,只觉头顶一黑,什么东西竟是从自己顶上险险跃了过去,停也不停,一阵风似的往前卷去。正愕然间,适才出声提醒的那人已然赶到,不慌不忙地拉弓开箭,只听“嗖”的一声,那箭如流星赶月一般,正中了前面那猎物。那猎物挣扎了几下,便不再动了——却是一只肥硕的獐子。
顾惜惜惊喜交集,正待欢呼一声“壮士”,那人已转过身来。只见他约莫二十八九模样,剑眉朗目,虽只作寻常的山野村夫装扮,却仍掩不住那一身英气。
此时他也不急着去捡那猎物,而是对她打量一回,方才疑道:“姑娘,你怎么会出现在这荒山野岭?”
不必说,又是一番口舌。只是为了方便起见,顾惜惜并未道出自家身份,只言自己兄妹为奸人追杀,失足坠入悬崖云云。那男子却热心,听到她兄长腿伤不能行,当下便让她等着,自己去他们村中叫了几个村民抬了担架过来,在顾惜惜的指引下,将越王轩救回。
原来这处小山庄,虽然离京城不远,然而地形隐蔽,又隔了那道悬崖,因此便似世外桃源一般。要到京城,须得从西边绕过去。而这么一绕,到京城所需的时间,少说便也得三四天。那青年猎户自言姓肖名天望,自幼丧母,前不久老父亦亡,如今孤家寡人,以狩猎为生,因而越王轩便理所当然地被安排在了他屋中,而顾惜惜,则是暂居于村中另一户人家吴婶家中。村中人心纯朴,听闻两人不幸遭遇,尽皆嗟叹不已,招待便也分外热情。
当下便请了邻近山村中的老医生过来为他看病。也亏得他身体强健,一碗药服下之后,竟然脉息平稳了下来,只是依然未醒。顾惜惜无奈何,只得托了那肖天望照顾,自己先去那吴婶家睡去。
却说吴家原有个女儿,与她差不多年纪,名字叫作招娣。想来平时亦颇为寂寞,也不见外,竟唧唧咕咕与她说了大半夜,所说话题倒是十有八九绕着那肖家哥哥转。顾惜惜方知那肖氏父子原非这村中土生土长之人,而是十多年前搬来此处的。虽然与乡里父老行事大不相同,然而似乎总带着说不出的感觉——
顾惜惜在一边补充:“威严?”
吴家妹子大力点头。那肖天望形貌俊伟,又兼武艺高强,进山一次,所得猎物便远远高于寻常猎户,待人又颇为亲切,因而更是荣登村中最受欢迎单身汉之位。
说累了的吴招娣倒是在憧憬中睡着了,顾惜惜虽疲惫不堪,神志却仍然清明。想几十个时辰之前她犹在自己温温软软的闺房中批账目,十几个时辰之前居然莫名其妙就大刀加颈,接下来再莫名其妙被追杀,然后坠崖,然后得救……若非身上脚上细碎的伤痕仍比比皆是,无论怎么想都像是噩梦一场,想到便感慨万千。
想到那个相拥而睡的艰难的一夜,心中不知是喜是悲。
悄悄吁了口气。眼下犹有诸多问题待解,然而无论如何,先好好睡一觉,有什么事,留待明朝再说吧。
由于担心越王轩万一醒来开口,与自己的口供会出现纰漏,因而次日一早,草草吃过俭朴的早餐,便提心吊胆迫不及待地与吴家妹子一同前往那肖天望居处了。
才进屋,第一反应便是哭笑不得。
亏自己还好生担心,他越王轩却是快活得很,神采飞扬左拥右抱,身边众多佳丽环绕——呃,更正,是众多纯朴的佳丽环绕。看到她进来,对她扬眉而笑,虽然脸色仍有些苍白,却愈显得邪气非常俊美无毕。顾惜惜忍不住有些恍然地想,之前看到的那个虚弱的他,或许只是自己的错觉吧?
”惜惜,怎么脸色有些难看?昨天也伤到了吗?”他亲切地向她招呼道。
顾惜惜摇摇头,压下心中不悦,嫣然一笑,“没。”左右扫了一眼,“咦,肖大哥不在?”
他朝身畔那些女子扬了扬下颌,那笑容几乎像是耍赖。
“她们都是这么问也就罢了,怎么你一来也是问这问题?”凤眼微微一瞥,似笑非笑道:“难道就一点都不顾念我的伤势吗?”
原来那肖天望言谈行止便不同于这山野中人,兼又勇武过人,村中少女原先无不暗自倾慕于他,此际闻道肖家有伤者至,纷纷携了鸡蛋糕点什么的过来慰劳,以向情郎展现自己的温柔贤惠。不料才见生人,乡野之地,何曾见识过这般风流情趣?更不用说那是那连在京畿之地都大受欢迎的小王爷了。有了这般知情识趣、谈笑风雅的妙人在,肖天望的风头自然是被大大地盖过了。
这番像是变相的解释的话,顾惜惜虽不能完全理解,其中大概意思又岂会听不出?无非撇清关系罢了。却仍是冷笑一声道:“看你如今这般精神,自然不须我再无谓担心了。如非乐不思蜀,那么,哥,准备做回京的打算吧。”
一声“哥”唤出口后,身边那些姑娘并未有什么惊异举止,可见他醒后的口供并未出现问题。
他温言驱散了身边的姑娘们,方才微微敛了笑,柔声道:“我都已经听他说了,昨日当真是难为你了,惜惜。”
她避开了他的眼神,若无其事道:“何必这么客套呢,反正如你所说,大家都是一条船上的人了。怎样?想好回去的法子了吗?”
他颔首,“我适才已向她们打听过了,村中有个长年外出的货郎,这几日恰好不曾出门,因此我已经托了肖天望拿着我的玉佩,去向那货郎说了。想来再过个六七天,我们的人应该就可以赶到这里了。与这件事相比,倒是另一事更为重要。”顾惜惜微现惊讶,道:“那些刺客?”
“不,这种事何须我自己操心。”他淡然一笑,“我说的重要的事,是指此地的这位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