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天,灰蒙蒙的。
像块肮脏的巨大抹布。
季昀皓看看腕表。
下午六点十五分。
她……迟到得也太久了吧?
季昀皓满面怒容,脸黑得像渐渐降临的夜幕。他从星辉馆的东头走到西头,耐心一点点被消磨掉。
可恶,居然敢浪费我这么多时间!
已经过去有八个半小时。
期间,他给她家打过电话,齐美枝告诉他尉迟茜打扮得漂漂亮亮的九点不到就出了门。
因此,他耐心地等待她。
她还是不使用他送给她的手机。
中午的时候,他只得再次给齐美枝电话,得到的答案是她并没有回家。
书上说,女孩子在第一次约会时,为了试验男朋友对自己的喜爱程度,会有意地迟到。
可是,八个多小时的考验对于他来说是不是太长了点?
她是否躲在附近某个角落,偷偷观察他的一举一动呢?
如果是这样,他不会轻饶了她!
抬起脚,季昀皓想离开,但是,走了几步,他又退了回来——他都等了她那么久,也无所谓再多一分钟。
星辉馆大门边,于是多了一个“电线杆”。
偶尔,还被人施以同情或嘲笑的眼神。
“电线杆”怒目圆瞪,俊美的脸上杀气腾腾。
天,全黑了。
路灯亮了起来。
星星点点的光芒,雾蒙了街边白色的路灯。
将他的影子长长地拖曳在地上。
“啪嗒、啪嗒……”
远处,飘来一个幽灵般的倩影。
乌黑柔亮的发,掩映着她失魂落魄的眼瞳,空洞的悲哀,浮动在她白瓷般脆弱的脸上,一身粉色的蕾丝长裙,衬出她摇摇欲坠的纤纤身形。
季昀皓眼中一亮。
所有的怒气全在见到她后,魔术般消失不见。
尉迟茜似乎很累,俏丽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很像一个木偶娃娃。
她好漂亮!
季昀皓用欣赏的眼光打量着她的穿着。
她这样盛装打扮是为了来见他。
想到这个,他眉飞色舞。
视线下移,他看见她结了血痂的膝盖,他很心疼地皱皱眉,“怎么会受伤了?除了这里还有没有其他地方?”
尉迟茜茫然地摇摇头。
季昀皓把她扶到一旁的花坛边坐下,“你不要走开,我马上就回。”乐颠颠的,他跑向附近药店。
静静坐在花坛边,尉迟茜幽黑的眸子浮起一层水雾。
落叶呜咽在秋风里,泛起沉沉的伤悲。
轻漾着秋意的沁凉。
直勾勾地凝望着远处朦胧的路灯,她眼中的水汽越来越浓烈。
“你是我的妹妹,一辈子都是。”
“你是我的妹妹……”
……
齐一浩的声音,在耳膜上放大。
一声声刺痛她。
冷酷得像一根拔不掉的光刺,扎在她心口。
阵阵刺痛。
尉迟茜捂住耳朵,痛苦地摇着头。
想甩去那个残忍的声音。
不要!我不要做你的妹妹!
一浩!
“怎么了?你头痛吗?”
季昀皓紧张的声音,急吼吼地响起。
“没事……”尉迟茜睁开眼,郁郁地说。
原来是他回来了。
季昀皓蹲下,小心地用棉球帮她消毒。
“怎么弄成这样了?”
“……不知道。”
他没有再问下去,他觉得尉迟茜似乎有些不对劲。
“我送你回去吧。”季昀皓帮她上好药,扶起她。
尉迟茜却突然靠在他的胸前,幽幽道:“我想看星星……”
抱着她温香软玉般的身子,听着她似在撒娇般的口吻,季昀皓心花怒放。
“好吧。”他很自然地牵住她的手,她没有任何反抗,温顺乖巧地和他一起走进星辉馆内。
季昀皓太高兴,以至于没有发现尉迟茜脸上那抹哀伤而木然的痛。
漆黑。
丝绒般的“天空”上,一颗一颗的星星在闪亮。
忽明忽暗的,映出忧伤的轮廓。
阴影中,尉迟茜仰头望天。
神思迷离。
“在大家正上方的是闻名遐迩的织女星,它是一颗能自己发光发热的恒星……”讲解员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从话筒中传来。
星辉馆里,静悄悄的。
靠在舒服的软皮椅上,尉迟茜张大无神的眼睛,死死地盯住其中的一颗星星。
知道吗?星星虽然闪烁在夜空,其实它早已死亡,那耀眼的星芒,只是它亿万年前残存下来的光芒。
一浩这样告诉她时,带着一种无限伤感的语气。
尉迟茜还记得那时,齐一浩眼中忧伤的雾气。
一浩对她的爱,犹如这颗星星,看起来很真实,其实是一场虚幻,遥不可及。
他只是把她当成妹妹。
她真是太可笑了!
被喜欢的男人这样拒绝她,她还真是个不折不扣的傻瓜。
当年星辉馆开业时,她和一浩曾经约定一定要一起来看星星,可是,却因为这样那样的诸多因素最终一直没有来。
这样想起来,那就是不幸的征兆啊。
黑暗中,传来季昀皓那美妙得如蓝丝绒般的嗓音:“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是我被甩的日子。
这种话,尉迟茜说不出口。
“今天是我的生日。”季昀皓的笑脸在阴影中俊美依然。
他和一浩同一天生日?
尉迟茜霍然起身,吃惊地望着季昀皓,“生日?你的?”
“你难道不知道吗?”季昀皓问她的时候,笑容已不在。
他们竟是在同一个日子出生的!听到这个意外的信息,尉迟茜的大脑迅速启动,她回想起很久之前她曾怀疑的一些零星事情。
季昀皓那张和一浩相似轮廓的脸……齐美枝对季昀皓异常的热情……还有他们之间生日的巧合……
看似不相关联的事情,似乎暗存着某种内在联系。
总不至于季昀皓和齐一浩是双胞胎兄弟吧?
可她又觉得有点不对劲——如果他们是兄弟,季崇恺不会放任自己的另一个儿子流落在外。
但是,假如只是同母异父呢?
这就可以解释季崇恺为什么会在爱妻去世不到一年就另觅新欢,就可以解释他对季昀皓冷漠的态度——看着他,就会想起爱妻的背叛。
真正背叛家庭的是季昀皓的母亲。
尉迟茜的额头沁出冷汗。
她想到另外一个可能。齐美枝对一浩从小就很冷漠,那是种根本就不关心他的冷,她对他那样是因为她在记恨季崇恺玩弄过她。她对季昀皓那么喜爱,只怕是因为季昀皓一定和年轻时候的季崇恺有几分相似的缘故。
这么一想,她和齐一浩还真的是兄妹。
他们是同母异父。
难怪一浩会那样对她说。
真相,意外地让她觉得她熟悉的世界在刹那间崩塌。
她无法接受自己的推理,眼泪从她捂住脸的指缝如泉水般渗出。
“你别哭呀!我又没有责备你。”季昀皓掏出手绢,递给她,“现在知道也不算晚呀。”看见她突然哭起来,他手忙脚乱地安慰她。
不会吧?她居然会因为不知道他生日的日子而难过得这样哭泣?
季昀皓放柔声音:“我不会介意的。只要你能来,我就很高兴了。”话说到这个分上,她就算是傻子也该听得懂他的意思吧?
他这是在向她告白呢。
季昀皓觉得此刻自己超级紧张,全身的血液似乎都集中在小小的心脏上。十七年来,他从没有这么紧张过。
他得意洋洋地等待她欣喜而羞涩的表情。
尉迟茜什么都没有说,只是嘤嘤地低泣。
难道她是高兴过头了吗?
季昀皓决定再给她一点时间,毕竟她一直暗恋的人,也向她表露爱意了嘛。
“……”
“你能不能说句话?”等了好几分钟,季昀皓实在按捺不住。
尉迟茜只是一个劲地哭泣。
良久,她才移开面上的手,凄楚地喃喃自语道:“我明明那么……那么的喜欢他的呀!”
尉迟茜的话犹如晴天霹雳!
季昀皓惊呆了。
他没有听错吧?她喜欢的人好像不是他耶!
“你在说什么?”季昀皓不确定地问她,怀疑她只是淘气地想捉弄他一下。
“一浩……”她似乎当他不存在,樱桃小嘴里无比凄凉地呼唤着心上人的名字。
她在说什么?她一直暗恋的人是齐一浩?那家伙不是她哥哥吗?
季昀皓整个人都懵了。
“那你为什么会在选票上写下我的名字?”他攫住她的肩膀,脸色变得很可怕。
他们两人的声音已经大得惊动解说员,有管理人员开始出面制止。季昀皓怒火满腔,哪里还顾得上维持他王子般优雅的假面具。
“是笔误,我想选的人是一浩。”
“什么?”一声冷斥,季昀皓冷然站起。
面色狂乱,长发飞扬。
他漆黑的双瞳,闪烁着骇人的暴戾之色。在星海忽明忽暗的光芒中,熊熊燃起恐怖的赤色火焰。
周围的人都不敢靠近他。
尉迟茜仰起头,她看见在他的身后,升起一朵犹如原子弹爆炸后巨大的黑色蘑菇云。
蘑菇云渐渐散开,黑色笼罩住季昀皓那张俊美无双的脸。
他俯身向她。
她有点害怕这样的他,不明白自己又踩中了他哪里的地雷,她不禁向椅子一侧缩了缩身子。
眼前一暗。
黑色的云吞噬了她的五感。
清爽的早晨。
淡红的朝阳,洒下浅浅的光晕,轻罩风中飘摇的梧桐树叶。白色的雅致校舍,在彩霞的照射下,闪烁着五彩斑斓的光芒。
太阳升得越发高了。
清冷的校门口,忽然变得热闹起来。
穿着同色校服的学生,背着书包匆匆来上学。
人声鼎沸。
霎时,形成一个热闹的海洋。
在蓝色的柔波中,闪烁着一粒与众不同的小砂砾。
一粒令人恐惧的砂砾。
她披散着长发,捂着一边的脸颊,露出一半的脸孔,暴露在公众视线的那只红肿的眼睛在学生群里仔细梭巡。
她在找人。
每当有男生出现在她的视线范围内,她都拼命瞪大那只充满血丝的独眼,怨毒的盯着他不放。
一双秀美的脚,急躁地在地上研磨。
学生们看到她那张贞子般可怕的脸孔,都吓得远远地绕过她。
七点半。
站在校门口,尉迟茜抬手看表。
那该死的混蛋,怎么还没有来?她恨恨地想,咬咬唇。绝对不原谅他!他竟然那样对她!
忽然眼前探过一张超萌的脸。
“嗨!小茜,一大早在这里等谁呀?你的脸……”花志飞打量着她的脸,惊讶地问。
尉迟茜眨眨干涩疲惫的眼睛,低下头身子开始颤动。那双捂着脸颊的手,也因此捂得更紧。
“那混蛋在哪里?太过分了!居然对女孩子……”
尉迟茜放开一直捂住的半边脸颊。
隐藏在手下的脸——肿得像半边猪头似的。赤红色的脸颊上,两道青紫的长长淤痕招摇而过,令她那张绝美花容几近“毁容”。
花志飞震惊得不敢再看第二眼,“天啊!是昀皓干的?”
花志飞身后的叶添也弯下腰,很认真看着她脸上的伤,“这个青紫色的痕迹虽然很像手指印,但是我认为更像是撞伤。昨天你们不是去星辉馆了吗?能告诉我,昀皓到底对你做了什么吗?”
尉迟茜一生气,受伤的半边脸便扯得生痛,“是去了啊,可是中途他突然勃然大怒,我一害怕就从椅子上跌下去,脸就撞到椅子的扶手上,结果我就昏过去了。”她气呼呼地鼓鼓小嘴。
“这么说不是他?”花志飞插话。
“‘他不杀伯仁,伯仁却因他而死’,我这伤还不是因为他突然翻脸才弄成这样的吗?最过分的是,他居然扔下昏迷在地的我就那么走了。你们说,他是不是个大混蛋?太差劲了!是他约我的耶!”
“你昨天有没有说过什么刺激他的言语?”叶添的心里已经猜测到季昀皓翻脸的原因——男人的嫉妒也是很可怕的,不会是尉迟茜昨天无意间说了打翻他的醋坛子之类的话吧。
尉迟茜哪里知道叶添的心思,她想了想,“昨天是他的生日,这个我哪里知道,所以当他问我时,我就很老实地说自己不知道嘛,然后我一直在想事情,也没有听见他说了什么,再然后,他就突然发火了。”
“小茜,你昨天是什么时候去的?”花志飞转着眼珠问。昨天早上,季昀皓还故意打电话通知他,很得意地说他和尉迟茜要约会了。花志飞当然是大喜,他没想到他们之间进展居然如此之快。
但是,高兴之余,他很担心,尉迟茜只是答应,真正去不去还是未知数,害得他为他们担心不已。
唉!昀皓怎么会那么没有风度?扔下昏迷的女孩子,这也太逊了吧!
“好像是晚上吧,我记得不太清楚了。”尉迟茜转着眼珠回忆道,昨天,她也不知怎的,离开一浩后,居然会跑到星辉馆门口。
路灯下,季昀皓那张和齐一浩酷似的脸,就像是在黑暗中闪闪发光的宝石,她一眼就看见了他。
她恍惚地走向他,走向已经离她而去的“一浩”。
“一浩”那穿过马路匆匆的背影,那帮她包扎膝盖上的伤的温柔,那抱住她温热的体温……
可惜,他不是一浩。
即使他们长得非常的相像,他也不能代替她的一浩。
星辉馆门前,她最终清醒。
望着曾经无比期待的地方,她忽然很想进去看看。
当她得知那惊天的真相,精神突然崩溃。可是,直到现在,她都想不明白,季昀皓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动大怒?
在尉迟茜回忆昨天的悲惨遭遇时,叶添已打了好几个电话。
“小茜,对于迟到的人昀皓最讨厌了。可是,他却足足等了你十几个小时呢。”花志飞语重心长地告诉她。
“不会吧……”尉迟茜惊叫。他真的等了自己那么久吗?可是那时当她见到他时,他并没有生气,反而对她很温柔。
季昀皓是个怎样的人呢?他好像一个不定时的炸弹,没有人知道他下一刻会在什么时候爆炸。
“看来得麻烦你走一趟了。”叶添关上手机,做出一个请的举动。
“去哪里?”尉迟茜感到一丝不祥的气息。
“昀皓的家。”叶添回答间已和花志飞一左一右地架起她,仿佛绑架一般,把她拖进早已等候的出租车内。
“他今天不打算来上课吗?”仗着自己是学生会长就可以肆意妄为,居然公然跷课。本着既来之则安之的观念,尉迟茜坐在车内不满地嘀咕道。
“他走不开。”花志飞从上车后就笑得眼泪都快流出来。
“他在忙什么?”尉迟茜见花志飞那奇怪的笑,不由好奇地问。
坐在前排的叶添简短地说:“包粽子。”
包粽子?不会吧?
端午节过了很久了耶!他发什么神经,竟然跷课在家包粽子?
“你们都是他的朋友,他不会是……”尉迟茜指指脑袋,然后做出一个很遗憾的动作。
“昀皓绝对不是神经病。”花志飞湿漉漉的眼中渗出担忧,“他只是失恋了。”
“失恋?”尉迟茜想不明白失恋和包粽子有何关联。
“昀皓有个一直喜欢的人。”花志飞说到这里,故意停顿下来,向叶添意味深长地投去一眼,那眼神分明似在说季昀皓喜欢的人就是叶添,“但是,那人已经有了心上人。”
叶添靠在椅背上,没有吭声——被这小子这么暧昧地一看,尉迟茜只怕会认为昀皓喜欢的人是他。但是,他不打算拆穿花志飞的诡计。
尉迟茜果然上当,她顺着花志飞的眼光也看了叶添一眼,脸上的表情已说明她相信花志飞说的一切。
“他失恋了和我为什么必须要去他家有什么关系?”
“只有你才可以安慰他。”
“我?”尉迟茜指着自己的鼻尖问道。
“因为你是他命中注定的人。不是有句话——最好的朋友就是你的敌人。”
在他眼中,她竟然是他的敌人!她能威胁到他的什么啊?
尉迟茜更加生气了,不光是为了昨天的事,还有他把她当成敌人的事。
季昀皓,你给我等着。
三个人一路呼啸着杀去季昀皓的家。
季昀皓的家,并不是那种像国王的城堡一样的巨型豪宅。相反,它素雅如樱花——
不张扬,却令人记忆深刻。
整个别墅,如果从空中俯瞰,就是一朵迎风轻舞的樱花。
这座房子,是季昀皓的父亲为了他的母亲而亲自设计的。
季昀皓的母亲,是个像樱花般美丽而脆弱的女人。不到三十岁,便香消玉殒。从此,季崇恺便很少再回这座美丽的宅院。
就算他有了新妻子,他也只是将妻子扔在这座宅子里,自己却很少回家住。
一方面是因为工作原因,另一方面,很多人都说他是对季昀皓的母亲难以忘情所致。
尉迟茜望着庭院里那三棵枝叶茂盛的樱花树,想到季昀皓拼命守护自己家时的那种表情,她的心忽然很沉重——如果他知道自己的母亲是个不检点的女人,恐怕就算是他也会受不了。
“小茜,我们就不陪你进去了,记得我们刚刚说过的话,千万不要再刺激昀皓了,不然,他会包很久很久的‘粽子’的。”花志飞把季昀皓卧室的房门拧开,将端着食物托盘的尉迟茜硬推了进去。
季昀皓在卧室里包粽子吗?一般人不都是在厨房里吗?他果然神经不太正常!
尉迟茜曾经认为,像季昀皓这么嚣张傲慢的人,卧室一定是那种全进口的欧式豪华家具,垂着重重纱幔如王子般的四柱奢华大床,处处彰显他家不俗的经济实力。
可是——
季昀皓的卧室,简单得令她不敢相信。
偌大的房间,除了一张床,再没有任何家具。
窗外洒入的一地阳光,房间是空落落的大。纵观整个房间的布置,唯一华丽的装饰,竟是一块暗红的绣花羊毛地毯。
就是这样纯中式的风格,洋溢着淡淡的恬静。
令人感到特别的惬意。
虽然上次她也进来过,但是因为是晚上,她又过于慌张,也没有顾得上多看。今天阳光充足,心情嘛,至少她是有备而来的。
尉迟茜环视左右,没有季昀皓的影子。
正当她决定离开时,床上的一个东西吸引了她的视线。
好……好大的一个“粽子”!
尉迟茜忽然明白了,叶添和花志飞说的“包粽子”是怎么一回事了。
季昀皓用被子里裹住全身,密不透风。
他俨然是一只放大100倍的龙舟粽。
“对不起,昨天让你等了我那么长的时间。”没有椅子,尉迟茜只能在他的床边坐下。
床上的那人感觉到她的重量,身体一动,但没有吭声。
“听说你从昨天就没有吃饭,现在还不打算吃吗?”尉迟茜将托盘放在双腿上,活动着手腕。
好重呀。
季昀皓的早餐还真是丰富。砂锅煲的白粥,明虾做的虾饺,鲍汁青菜……各式精致餐点堆满了餐盘。
“出去!”蒙在被子的人发出一声怒吼。
“看来你是不饿的。”尉迟茜端起餐盘闻了闻,“我说你的早餐是不是太奢侈了点?你真的不吃吗?”
“……”
“既然你不吃,因为你而还没有来得及吃早餐的我,就承蒙款待了,我开动咯!”尉迟茜开始有滋有味地吃起早餐,还不时对食物评头论足。
没一会工夫,气得浑身发抖的季昀皓掀开被子,大吼:“不要在本少爷的床上吃东西!”
尉迟茜正夹着一只虾饺,被他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
筷子轻轻一抖。
虾饺在他的吼声中竟掉到了他的被子上。
季昀皓恶狠狠地盯着那只亮晶晶的虾饺。
尉迟茜忽然想笑。
季昀皓俊美的脸有点水肿,明亮的眼睛布满血丝,瞧着他红通通的眼睛,她脑中闪过一个念头——他不会躲在被子里整整哭了一夜吧?
现在的他哪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唯我独尊的学生会长,简直是一个“为伊消得人憔悴”的痴情汉。
尉迟茜将虾饺拎到餐盘一边,镇定自若地答道:“难不成你让我坐在地上吃?”她继续喝粥,一点也不畏惧他。
季昀皓像只气鼓鼓的青蛙,裹着被子看她津津有味地吃着本来属于他的早餐。
“你的脸……”他惊讶她那张一夜之间发生翻天覆地变化的脸。
“你还好意思问?这都是托你的福啊!”
季昀皓脸上晃过一丝歉疚。
昨天在星辉馆,他一时怒火攻心失去了理智,害她吓得跌下椅子昏迷。因此,对她心怀歉意的他,没再计较她抢了他的早餐,还坐在他床上吃。
“你还好吗?”他小小声地问。
“除了说话和吃东西有点不利索外,暂时还好。”她小口小口地喝着白粥,“听说你失恋了?”
季昀皓心一慌,脸像是遇酸变红的石蕊试纸,“你听谁说的?”
“初听志飞学长说起的时候,我真的太惊讶了,你喜欢的人竟然是……”尉迟茜说得很隐晦,花志飞在把她硬推进来前千叮万嘱她不能再刺激昀皓——他对自己的性向问题也比较敏感。
季昀皓五官仿若被定住。
花志飞到底对她说了什么?他将自己喜欢她的事情告诉她了?
怎么办?这要让他如何面对她?
他尴尬之余又情不自禁地想继续包他的“粽子”。
尉迟茜没有回头,她估计那么高傲的他,是不会看见任何同情他的眼神,“喜欢的人已经有了爱恋的人,是这么一回事吧?”她放下汤匙,用餐巾抹着嘴继续道,“我不会安慰你,因为你根本就不值得被安慰。”
他心惊,不会她在讽刺他的自作多情吧?
“你……来我家是干什么?”
“又不是我想来的。”尉迟茜给了他一个大白眼,“像你这样轻易就放弃,根本就不是真心喜欢他。努力地将自己爱他的心传递给他,那才是一个恋爱中的人该做的事。”她端起餐盘,“我吃饱了。”
走到房门前,尉迟茜回头,“连一点努力都不付出的人,怎么可能得到他的心?100%的恋爱,必须要用1000%的努力!”
“你去哪里?”
“回学校上课。”
“如果我用1000%的努力,真的可以吗?”季昀皓的声音里满含期待。既然她已经明白了他的心意,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
“我不知道,但是,至少比你在家里‘包粽子’要强。”
尉迟茜打开门,门口两个明目张胆偷听的人还来不及收回自己的耳朵。
可恶,她到底来干什么了?这么一来,岂不是真的是她在安慰他?她怎么会安慰一个把她视为敌人的人呢?
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