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仙侠奇缘挑情天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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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挑情天师(墨迹)

楔子

蓬莱仙岛,风也缥缈,云也缥缈。

蓬莱岛上有处精致的房舍,本应栽种桃树的桃花仙,一脸玩味。

“妹妹的意思是说,这个倒霉鬼,每次都要妹妹来救?”玩味之外还有些不敢置信。

“对啊对啊!”一身桂花香气的女子大力地捏着骨关节,懊恼地发现还是不能发出咔巴咔巴的声音,“每次都要我来救,上次中原的石怪作乱,我去救了吧?上上次长蛇泛洪,要不是我,要不是我,哼——”红艳艳的唇噘成了菱形。

“要不是你拖后腿,正天将早就将妖怪诛杀了!”正天将的本领是四大天将中最高的一个,要不是身边总挂着一个拖油瓶,除妖除魔,手到擒来。

“桃花姐姐,你怎么向着外人?”桂花仙子大大的眼睛立刻漾出可疑的雾气。

“你是妹妹,我是妹夫,哪里有什么内人外人?”拎起桂花仙子就跟拎只小鸡没有区别。

头龟缩进衣领,嘴巴死鱼一样一张一合,“每次都要我救,还敢这么的嚣张?”死鸭子嘴硬。

“好好好,以后我专门来救你!”桂花仙子还要分辩。

正天将把她往肩上一搭,匆忙一礼,离开了桃花庵。

桃花仙子被小两口逗得合不拢嘴,天庭中最恩爱的一对神仙眷侣,前脚吵得不可开交,当然只是单方面一个人吵,后脚好得蜜里调油。

似真似幻的仙境啊,仙人们和和乐乐,优哉游哉。

第一章 厉鬼

夸父国的巨人抛下钓钩,半天才钓起一只小乌龟,巨人把乌龟扔在鱼篓里,钓钩反复,一二三四只小乌龟,看来,这片水域不会有什么收获了,巨人悻悻然地背上鱼篓换个地方去钓鱼。

蓬莱仙岛上下剧烈地摇晃,“桂儿,桂儿——”正天将一迭声地呼唤。不知是谁,动了稳固蓬莱仙岛的神龟,蓬莱仙岛本就是无根的仙岛,这下众仙人不知道如何是好。鸡飞狗跳,全部盘旋在蓬莱岛的上空。

“正天将——我在这——”桂花仙子在祥云上跳着脚喊,口里急急地催动着咒语,挥手的间歇不忘把脸上的泪痕拭去。

正天将也慌忙往桂花仙子的方向赶。

夸父国的巨人摸出刚刚钓的小乌龟看了看,这样小的乌龟,串串项链都不够,巨人窝火,把鱼篓里的小乌龟随手又掷出去。

“我要知道谁把乌龟偷走了,我一定要一定要把他变成小乌龟,最小号的,天天让大乌龟欺负。”桂花仙子踮着脚勾着正天将的脖子,脸贴着他的胸口。

正天将俯下头,啄去她脸上的泪痕,“吓坏了吧?我在身边!”

“你才害怕?哪次不是我保护你——”得意在脸上流光溢彩,和刚才吓得失声尖叫判若两人,要不是脸上斑驳的泪痕,任谁也想不到她刚刚的狼狈。

巨大的阴影从头顶上罩下来,周围的仙人呆若木鸡,没有人发出声响。趾高气扬的桂花仙子正仰着头,尖叫一声,用尽全身的力气把身边的人推得老远。

正天将来不及反应,身子便弹到了半空,扭头看,恰好看见桂花仙子被巨大的神龟撞了出去,“不——”撕心裂肺。

桃花仙子哽咽着,“这神龟是上古大神女娲娘娘留下的,神力无穷,寻常的仙人经不起这一撞的,桂儿妹妹,恐怕,恐怕,恐怕——”怎忍心,朝夕相伴的妹妹仙魄飞散。

“我去王母那里求蟠桃!”正天将死死地搂着桂花仙子,只要吃了蟠桃,他的桂儿还能仙福永享,寿与天齐。

“妹夫,那蟠桃——”桃花仙终于号啕大哭起来,蟠桃还要等上千年才能结果,她的妹妹——

“去仙翁那里求灵芝吧!”有仙人自告奋勇地驾云去南极仙翁处。

“仙翁去天外天听佛祖讲经了!”有人哭腔提醒。

无力的手,抚摸上正天将的脸,气息奄奄的桂花仙子嘴角竟然还有一丝笑意,“我又救了你一次哦,不许赖——”

“我不赖,我不赖——”豆大的泪珠落在她的眉毛上,鼻子上,嘴巴上。

“以后不许让我来救你,你要救我!”嘴角咧得很开,“要答应我——”玉润的手臂变得透明,几乎能从手臂看到苍茫的海水。

“我答应你!”正天将半跪着,“以后只能我救你!”

“正天——”头一歪,整个躯体都变得透明,轻得就像一团空气。

“桂儿,不怕,我在这里!”诡谲的神情,似悲非悲,似喜非喜,“上穷碧落下黄泉,桂儿,你都是要同我在一起的。”掬起她恢复的本体,黄米粒的桂花,仍然还有香气。

众仙人丈二和尚没有摸到头脑的时候,桃花仙子恍然大悟,跺脚叫道:“快拦住他——”

雷公的鼓声也赶不上他的吼声,电母的闪电也赶不上他的速度,“桂儿——”一声嘶吼,正天将的头撞在神龟身上。

神龟的龟壳撞出一道裂纹,正天将收敛了所有的真气一心求死,“轰——”惊天动地的一声巨响后,一切都归于平静。

一道道的霞光,包裹起正天将和桂花仙子,众仙闭目诵口诀,用他们所有的力量,把仙魄飞散的两人送进轮回。一道一道的仙咒,将两仙的执念护住,云气氤氲间,桂花仙子的“以后不许让我来救你,你要救我!”、“以后只能我救你!”一唱一和的声音,在轮回中回响。众仙看着两人的魂魄最终消散在了六道轮回中,莫不黯然,一进轮回深似海,从此故交变路人。只是不知道,正天将和桂花仙子的缘分又会如何?

七月十五,阴雨绵绵。不尽的雨,把本就苍茫的夜色衬得更加的清冷。

端木府的下人却在雨帘中奔走忙绿,妇人难产,叫了三天三夜还没有生产。

间或的闪电,照亮了端木府中年已过百的银杏,白眉白须却一头黑发的奇怪老者,正把酒水续到自己的口中,喃喃叹道:“这个不长眼的魂灵啊,投胎也不挑拣个好日子!”

像是要驳斥他的话般,一声婴儿的啼哭,划破了夜色。

老者继续往喉咙中倒酒,默不作声地瞟眼树下的人们,“生了,生了,是小姐!”不过是偷些酒水,有必要摊上这么大的麻烦吗?老者掰着手指算算,怎么算也是不划算的买卖。

还没来得及唉声叹气,一阵腥臭扑面而来,嘟嘟囔囔:“又不算钱,又不能不管……”仔细想想还真是不甘,腥臭的味道越来越重了,新生的幼儿大声地啼哭着,无论娘亲怎么哄也不肯停歇。

“小娃儿,今天晚上我不可能出白工,算你十坛子酒,呃,二十坛酒便好!”老者吞下一大口酒,相遇便是有缘,虽然命格阴得不能再阴,八字轻得不能再轻,但是遇见了他,便是她天大的造化,扬起头,张开口,一阵阵的白雾从口中弥漫开来,腥臭味渐渐地淡去,老者吧嗒了一下嘴巴,可惜了这酒。

就在老者安然地准备跳下树的时候,一阵腥臭味迅速地飞往了产妇的房上,老者猝不及防,根本来不及喝酒。正在这时,一只小小的纸鹤,从天而降,恰好就落在了那团腥气中间,纸鹤虽然是道小小的灵气灌注,但是正是腥气的克星,之间那团腥雾扭曲盘旋,终于散去。

“咦?”老鬼认出了这只纸鹤,是自己的小徒弟发的,招手过来,式神消散,一句童声稚语传来,“师傅,无事,只是想知道你虔心救治的人是什么模样?”

老者啼笑皆非,扬手,一只同样的式神飞走,带去的是女婴粉嫩的模样。良久,就在老者等得不耐烦之际,一只纸鹤摇摇晃晃地飞了过来,老远便化成了一阵烟雾,“好漂亮,还有桂花香!”

老者闷不做声,模样嘛,皱皱巴巴,跟猴子倒是有几分的相似,小徒弟从哪里看见了漂亮?还言之凿凿地说有桂花香。

思忖间,老者摸到了腰间悬着的玉佩,笑容彦彦,自言自语道:“徒儿啊,是你自己相中的哦,为师便成全你!”这次才跳下树去。

十八年后,天地不仁,万物为刍狗。

政通人和,早就成了昨日黄花。边疆年年战事频繁,朝廷官员倾轧,民不聊生,苛捐杂税,多如牛毛,百姓,水深火热。天地不仁,鬼怪丛生。幸好,有些天师,处处降妖除魔,才让百姓有些喘息的机会。而中原为人所称颂的,是位姓胡的天师,斩妖除魔,无往不利,以扫荡天下妖魔为己任,百姓感激涕零,想要塑尊他的像,以示感激,却怎么也没有成功,因为几乎没有人见过他的真身,有人说,他是个须发尽白的老者,有人说,他是个翩翩的少年,无论如何,天师胡君予的名号深入人心,是百姓们的希望。

被传得神乎其神的胡君予正懒洋洋地走着,没有人多关注他一眼,除了绯红双颊的姑娘家,而热闹的集市对于他来说也是形同虚设,“老鬼,你说的最好是真的!”作为一个天师,斩妖除魔为己任,可是老鬼偏偏要他来到这个地方,说是有天大的妖魔等着他来收服。

可是这个小镇,气息祥和,根本不像是有任何妖魔作祟的样子。胡君予叹了口气,慢慢悠悠地走,就好像是吃饱饭消化样,嗅嗅,没有妖魔天地宽啊,就当是偷得浮生半日闲吧。

“哪儿去了?哪儿去了?”集市上一位漂亮的公子正东张西望,本来挂在脖颈上的玉佩就这么不翼而飞了。

“公子,该不是钱袋不见了吧?”卖糖葫芦的小贩提醒道,他是不认为这么眉清目秀的公子赖一串糖葫芦的账的,但是为了一串糖葫芦钱,竟然能在原地,从正午一直呆到太阳西斜,这,这,这,有些说不过去的。

“你有没有瞧见我的葫芦?”立刻停止了动作,大大的眼眨啊眨,玉佩上雕了好大的一个葫芦的。

“公子您的糖葫芦就在您的手中啊!”真可惜,这么俊的眉目竟然是个傻子。

立刻把视线拉回了地上,红艳艳的小嘴嘟起,“我的玉佩哪?”

“公子,钱——”小贩耐心地提醒,小本经营,概不赊欠。

“我不要了!”吃了两粒的糖葫芦又塞回了他的手中,还大力地摆了摆手,小脸上是不尽的懊恼,要不是贪馋吃糖葫芦也不会弄丢她的玉佩。

“公子,这,这是不行的!”小贩急白了脸,一锭小银扔进了他的手中,“这是我替这位公子给的!”声音极其和悦,但是不由自主,小贩的脖颈开始发麻,接过银子,扛着插糖葫芦的草竿,匆匆而去。

胡君予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会多管闲事,这和他平日所为,可是大相径庭的事情。

“多、多、多谢!”忙着找玉佩的小姑娘结结巴巴地道谢。

胡君予只消一眼,便可以看出她是女扮男装。

“姑娘——”胡君予好笑地看着她的忙碌,按道理来讲,她是不是应该看他一眼?

“我的玉佩呢?”她仍旧忙忙碌碌地找她的玉佩,没有给声源一点注意。

嘴角扭起,胡君予笑开,这样糊涂的人呐,放下周身的气息,这时候,他却发现,她的身子不受控制地僵直。

苍茫的暮色里,一道诡谲的身影出现。牢牢地攀附住了这个小姑娘的头,一根秀发被掐住,正打算用力吸取的时候,胡君予打着大大的哈欠,半闭着眼睛,昏昏欲睡地看着这位埋头找东西的小公子和他后面的一个,就算是人吧。

那个阴恻恻的人嘴角努起得更甚,两只眼,瞪得眼珠都脱落了。

“临、兵、斗、者、皆、阵、列、在、前……破!”低声地念着口诀,拜托,死就死吧,但是谁规定死相就一定要这么的难看,“收……”一阵淡淡的轻烟浮起,偌大的男子顿时消失于无形。

“真是万试万灵啊!”方圆千里的鬼怪都藏匿得严严实实,难得有一只还敢来挑战他的耐心。

“你有没有瞧见我的玉佩?”粉嘟嘟的一张小脸抬起,劈头便问。

“没有!”这个女扮男装的小女孩身上有着他不喜欢的气息。

垮下脸,沮丧之色堆满了脸,“那我该怎么办?爹爹知道是要骂的啊!”竟然拉住了他的衣摆,抱怨起来。

扬扬眉,正准备毫不怜香惜玉地踹开拉住他衣摆的人时,又嗅到了腥臭的气息,难道是他的法术已经登峰造极,气息已经无踪无迹了吗?竟然明目张胆地来到他的身边。

屏住了呼吸,他倒是要看看,来者到底是何方的神圣?哦,不,鬼怪。

腥臭味越来越浓了,将他团团围住,不,将他的腿团团地围住。

端木陶然大力地用手背揉揉眼,腾出只手拽紧他衣袍的下摆,想要借力站起,“好冷啊!”明明是暮春时节,脊背上却蹿起彻骨的寒冷,双臂瑟缩着环住了自己的肩,手也放弃了对衣襟下摆的牵制。

腥臭味裹挟着寒意来袭,端木陶然挠挠头上的帽子,为什么她总会觉得头上有什么东西?微拧眉,端木陶然索性把公子哥的帽子拿下,想看看帽子上到底是什么东西。

“啊——啊——”尖叫声响起,胡君予重新闭上眼,打了个大大的哈欠,这次连口诀都不用念了,直接把她帽子上的那颗人头捏下,塞进腰上的酒囊里。

“啊——啊——”尖叫声还在继续,胡君予真想打昏她了事,本想绕过她去,但是她的小手不知道什么时候,又攥住了他的衣服,还用它直接蒙住了眼睛。

“完了吗?”她真的应该庆幸他不会收人,否则的话……

“头……”大力地抓着他的衣襟一角,又要蒙脸,又要擦眼。

“会跟着你是因为她有执念!”不做亏心事,不怕鬼上门,这个女人短短的时间已经招来两个“好兄弟”,肯定是有什么过错!

“我——我该怎么办?”牙齿咯咯地打战,脸色也苍白得像纸一样,抖抖地问。

“昏倒!”给了一个可行的办法,这样的女子,遇见了这样的事情,昏倒大概最最能说过去。

“可是,我不敢——”怯怯的声音扬起。

“倒是,你装死,他们也不会当你是同类!”慢吞吞地吐出话,胡君予道:“可是你不昏倒,我也不会救你!”他一出手可是非金则银,没有道理为小姑娘做白工。

“可——可,我害怕!”大大的眼里凝聚起了雾气,好像随时都会下起大雨。

胡君予昏昏欲睡,这个姑娘家怎么还不昏倒?难道是,也被鬼怪附上了身子?打个大大的哈欠,懒得去闻是不是有腥臭的气息,宁可错杀一千,不可放过一妖,向来是他的宗旨,不动声色地抽了张符纸,直直地照着她的脖子劈了下去。

一声没吭,她便软绵绵地倒了下去,本来昏昏欲睡的一双眼暴睁,她,她,她,只是昏倒,不是烟消云散,难道说,这个从一开始就有“好兄弟”围绕的小姑娘,还真的是人?糟了,他好像是闯祸了!

胡君予费劲地把自己劈昏的小姑娘送回她的家里,原来这个小姑娘是镇上首富端木府的千金,因为这件事情多少跟自己有点关系,胡君予把她拖回她家。

在他三言两语下,就奠定了他救命恩人的身份,而端木小姐如何昏倒的事情,被他扭曲成,为鬼物所吓,听得端木老爷脸色骤变,而昏倒的端木陶然,依稀记得是胡君予砍向了她的后脖颈,苦于后脑勺没有长第三只眼,不知事实的真相究竟如何。

现在在大厅里,端木老爷正一迭声地表示自己的感谢:“多谢胡壮士仗力相助!”肥嘟嘟的大掌落在了他的肩上,胡君予面无表情地卸去肩上的力道。

“哪里哪里!”半眯着眼。

“小女当真是八字奇轻吗?”

眼睛眯起得更加的深,怀疑他的话吗?“可是我从来、从来没有遇到过……”咽了咽口水,端木陶然反驳道。”

这个号称是天师的男人眼皮掀起了那么一点点,“很快你就会遇到了!”口气中是无尽的幸灾乐祸,这个轻的八字,没有出生当天夭折,就应该烧香拜天拜地了,竟然长这么大都没有遇见过那个东西,实在是说不过去。

“为什么?”大大的眼,圆圆的脸,口气中有质疑的味道。

“因为我是天师!”眼睛又眯了起来,身子也瘫在椅子上,就像是困顿的模样。

“那、那、那,胡天师,如何化解呢?”肥嘟嘟的大掌上溢出了汗珠。

他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听天由命!”

肥嘟嘟的手掌向后招了一招,堆满盘的黄金端了出来,“天师……”

眯起的眼睛好像张开了一点点。

肥嘟嘟的手继续地招着,“天师……”

眯起的眼睛张开的缝好像大了一点。

肥嘟嘟的手冒着汗,无力地招着,同样肥厚的脸,笑容也像哭出般难看,“天师……”

眯起的眼完全地睁开,本来委顿成一团软肉,好像顿时有了筋骨,“没有办法破解,只能找个专门降妖伏魔的人,随行左右!”

肥厚的手掌搓啊搓啊,脸苦得像是苦瓜,“到底去哪里找专门降妖伏魔的人呢?”

眼睛招牌地眯起,这是人家自家事,和他可是没有半点的关系。

肥厚手掌的主人,小眼睛中闪过了一抹精光,天师,大概就是专门降妖伏魔的人吧……

“天师,你一定要在府中多住上几日,小女的身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也不活了啦!”肥得大概三百斤的身躯,哭得花枝乱颤的样子,让胡君予一哆嗦。

“呃,家师有命,一定要我速去速归!”胡君予开始绞尽脑汁想着遁词。

“那就呆个三两天便好!”端木老爷心中迅速地盘算,三两天,应该差不多才是。

“这——”胡君予尚在犹疑,端木陶然鼓着脸颊的样子晃入了眼帘,“好吧!”

第二天,还没有等到胡君予看见清晨的阳光,就听见一阵的聒噪。

“我要去我要去我要去!”嫩嫩的声音,在努力地重复。

“不许不许不许!”还有努力的反驳声。

胡君予有些诧异,什么事情,非要到客房来吵呢?挑开帘子,端木老爷和端木陶然正争论得面红耳赤。

“胡天师,你给评评理!”端木老爷一脸的无奈,而端木陶然的脸上溢满了委屈。”

“表姐成亲,我要去看!嘛。”对上能溢出水的大眼睛,谁能忍心说不。难怪端木老爷如斯的为难,“可是你的命格——”端木老爷眼巴巴地盯上了他,自从女儿的玉佩丢了以后,就能碰上奇奇怪怪的东西,只能靠这位天师……

看在端木老爷爱女心切的分上,胡君予如是说服自己:“我也去看看热闹!”必不可少的哈欠打起,撑起懒得动弹的身体。

喜宴无非就是热闹,胡君予找个人少的地方打盹,要是有大号的太师椅就更好了,他能把整个身体蜷缩成一个团团。

“你——”拽了拽他衣襟的下摆,甜甜的桂花香气凑近鼻孔。

“我是天师!”胡君予觉得不用理会他雇主的问题。

“那——”桂花香气的主人又说了一个字。

“我能看见的东西你都能看见!”桂花小姑娘端木陶然实在是太好猜了,整张脸上写什么便是什么。

“可——”右眼撩开一道小小的缝隙,看着大眼圆脸的姑娘手指头对手指头地乱戳一气。

“可我是天师,你不是!”当天师可是件苦差事,成天捉鬼捉怪,奇形怪状看得多了,看见稍微顺眼的人类,就觉得心气舒畅。

“哦——”要问的话都被抢先地回答完了,端木陶然只好不再言语。

“去别处,你挡到我晒太阳了!”锣鼓喧天跟他没有关系,他只想趁着夕阳最后的一点光线,晒晒身体。

端木陶然嘟着小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回到喜堂,咦,转眼就让她瞧见比胡天师还要有趣的人了。

她费力地挤过看热闹的人,“今天是我表姐成亲的日子,为什么观礼要一身白衣?”端木陶然大眼眨啊眨。

身着素服的那个人愁眉苦脸不言不语。

“你是不是我表姐夫的亲戚?”

“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噼里啪啦的鞭炮声响起,人群涌动起来,身着素服的人一下子被挤得无影无踪。

端木陶然才不会理会,红彤彤的小脸上都是兴奋,拍着巴掌,跳着脚,跟着喊道:“新娘子来了,新娘子来了……”

新人已经送入了洞房,准备闹洞房的端木陶然被大力的人给拎了出来。

小嘴用力地噘起,用力地跺了跺脚,“人家要去闹洞房,人家也要闹洞房……”

“你想要闹洞房?”奇异的声音飘来,送进了她的耳里。

“对啊!”耷拉着脑袋,没精打采地应道。

“闹洞房,跟我走就能闹洞房!”声音断断续续,但是还能听清说的是什么。

“好呀!”拍着手掌,端木陶然一脸向往。

慢如蜗牛的身形出现了,“真是晦气,又做白工……”拖着看似无比沉重的步伐,一步一步地靠近。

“别回头——”眼神都懒得给她一记,转了转过度睡眠而僵硬的脖子,哈欠眼看着要打起。

“为什么不回头?”不清楚状况的端木陶然虽然很听话,但是还是很不小心地把眼睛微微地往后瞄了一眼。

一口气两口气,这不是真的,端木陶然颤抖着提醒自己,身后站着白天看见的那个人,嘴巴,姑且称之为嘴已经烂掉,一只一只的蛆虫从里面爬了出来,那嘴巴还一直地一直地笑。

牙关还是不住地打颤,舌头已经僵硬,连尖叫声都已经发不出来了。啰里啰嗦地提醒自己,闭上眼,闭上眼,但是眼睛却该死的闭不上。

“去!”胡君予只是一字,眼前丑陋的形体便化为无形,“你真是够丧气的,连最最没有能耐的丧气鬼也能找到你!”肆无忌惮地嘲谑已经变成了木头人的端木陶然,惯性地打了个小小的哈欠。真是无趣,死相难看就算了,还要到处地吓人。

“我——我——我……”他要怀疑她的一排银牙马上就要被咬碎。

“这是丧气鬼,是在婚宴上暴死才有怨气的,一般不会出来害人,不过……”你八字奇轻,不害白不害。

大大的眼睛凝结了雾气,淡淡的桂花的香气还算是好闻,他眯上眼,好心肠地问道:“你是不是已经被吓傻了?”正常人应该昏倒了事,这个到现在,连哭声还没有出口,原来笨人才会被鬼爱,他要记住这一点。

“哇——哇——哇——”哭声终于响起,但她的身形还是一动不动。

“这才像话嘛,没啥,被鬼吓,你要习惯——”她遇见鬼的机会,以后会很多很多。

“我的身子动不了了啊!哇哇哇哇——”哭声比刚才的鬼脸还要吓人。

胡君予眯住了眼,左手揉了揉右肩,晃悠悠地从她的身边绕过,“哇哇哇哇,我动不了了——”

继续走,他什么也没有听见。

“嘭——”猝不及防地跌进他的怀里,端木陶然揪着他的衣襟,“人家动不了——”

他好心地提醒她:“你动了——”

“哇——”好大声好大声的抽气声,让人忽视不了。

“呜呜呜呜呜,人家动不了了!”

“咳咳咳,胡先生,这——”眼下的情景,这个笨蛋紧紧地靠在他的怀里,他的后面是一群闻声而至的观礼的人群,“还要请胡先生给大家一个交代比较好!”早早就接到表姨夫的口信的新郎官,正愁没有办法给两个人找机会,现在机会自己找上门来。

“交代?”眼皮要撑不住了,胡君予任由衣襟上沾满鼻涕眼泪还有吐沫之类。

“表妹的清白已然损毁,胡兄弟要是仁人君子,就应该给表妹一个交代!”从胡先生到胡兄弟,离表妹夫只差几步之遥。

“交代?”胡君予上眼皮和下眼皮马上就要亲密接触。

“对!”一大帮人一齐说话,声音之大震得他的头嗡嗡作响。

“交代!”说完这两个字后,胡君予直直地躺倒在地上,呼呼大睡。他做梦也没有想到,他最后一句话,就轻易地断送自己未来的人生。

端木家谱有载曰:十五代女陶然,闺中与胡姓牵扯后,归于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