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次欧阳沧溟先生找地方教书的事,伍太尊已回信给季仙九先生。季先生又回了伍处一封信,托侄儿找便利带去。家中可送到欧阳家,嘱咐他马上交给伍府荨,牧云又托我查万崇轩先生何时可选为教官,已代为查出,写在一红纸条上,大约明年冬天可选。这两件事可叮嘱澄侯写信告诉牧云。
侄等在京身体平安。私塾教师宋湘宾于九月十一日离京。当天即聘庞先生(名际云,号省三),他是直隶人。曹西垣初十带家眷出都。黎樾乔十六日离京。江岷樵初八到京。严仙舫初十到京。其余同乡俱如故。
常南陔先生想把他的女儿许配给纪泽(他有两个女儿,一个八九岁,一个六七岁),托郭筠仙说媒。李家(就是赍予的妹妹)尚未说定,这两家似都可以结为亲家。不知堂上大人的意见如何?望示知。下次家里来信,请将酒药研成末,夹在信里封好寄来,以便酿酒用。余容续具:
侄谨禀 九月十二日
十二、改建房舍应适合居住
【原文】
澄侯、温甫、子植、季洪四弟左右:
十一月十四发第十四号家信,不知收到否?十二月初九接到家中十月十二一信(内有酒药)、十一月初一日一信、初十日一信,具悉一切。
家中改屋,有与我意见相同之处。我于前次信内曾将全屋画图寄归,想已收到。家中既已改妥,则不必依我之图矣。但三角丘之路必须改于檀山嘴下,而于三角丘密种竹木。此我画图之要嘱,望诸弟禀告堂上,急急行之。家中改房,亦有不与我合意者,已成则不必再改。但六弟房改在炉子内,此系内外往来之屋,欲其通气,不欲其闷塞,余意以为必不可,不若以长横屋上半节间断作房为妥(连间两隔。下半节作横屋客坐,中间一节作过道,上半节作房)。内茅房在石柱屋后,亦嫌太远,不如于季洪房外高墈打进去七八尺(即旧茅房沟对过之墈,若打进丈余,则与上首栗树处同宽),既可起茅房、澡堂,而后边地面宽宏,家有喜事,碗盏、菜货亦有地安置,不至局促,不知可否?
家中高丽参已完,明春得便即寄。彭十九之寿屏,亦准明春寄到。此间事务甚多,我又多病,是以迟迟。
澄弟办贼,甚快人心。然必使其亲房人等知我家是图地方安静。不是为一家逞势张威,庶人人畏我之威,而不恨我之太恶。贼既办后,不特面上不可露得意之声色,即心中亦必存一番哀矜的意思。诸弟人人当留心也。
罗芸皋坐东皋,求我援引,此刻想已无及矣我想写一信与师令及伍府尊,此次又赶不及。且如何援引之法。须写信告我。渠前年存银二十二两在我处。昨托张楠皆带交还渠。张言途中要借用,我已答应,嘱渠到家即办交邵阳彭筱房转寄芸皋,并作书告筱房矣,明春可问芸皋看收到否?征一表叔在我家教读甚好,此次未写信请安,诸弟为我转达。张豆付(和尚之称如此)写信寄南,殊为可恶!我付之不理,若并未接到此信者然,渠亦无如之何。同乡周荇农家之鲍石卿前与六弟交游,近因在妓家饮酒(十一月初六日荇农之母生日,席散鲍即出游),提督府捉去交刑部革去供事。而荇农、获舟尚游荡不畏法,真可怪也!
余近日常有目疾,余俱康泰。内人及二儿四女皆平安,小儿甚胖大。西席庞公拟十一囱家,正月半来,将请李笔峰代馆。宋芗宾在道上仆跌断腿(宋有与六弟信),五十余天始抵樊城,大可悯也。余不一一。
国藩手草 十二月初十日
【译文】
澄侯、温甫、子值、季洪四弟左右:
十一月十四日发出第十四号家信,不知收到没有?十二月初九接到家中十月十二日发的一封信(内有酒药)、十一月初一日发的一封信、初十日一信,具悉一切。
家中改建房屋,有与我意见相同的地方。我于上次信中曾将全屋画成图寄回,想来已收到了。家中既已改建妥当,则不必依我的图了。但三角丘的路必须改建于檀山嘴下,而在三角丘密植竹木。这是我画图的最重要的嘱托,望诸弟禀告堂上,急急行之。家中改造房屋,亦有不合我意的地方,已建成则不必再改。但六弟的房改在炉子内,这是内外往来的屋子,要让它通气,不要它闭塞,我的意见是像现在这样不行,不如把长横屋上半节隔断作为住房妥当(连打两个隔断。下半节作横屋当客厅,中间一节作过道,上半节作住房)。院内茅房修在石柱屋后面,亦嫌太远,不如就在季洪房外高墈处打进七八尺(即旧茅房沟对过的墈,若打进去丈余,则与上首栗树处同宽),既可修茅房、澡堂,后面又显得宽敞,家里有喜事,碗盏、菜等东西亦有地方放,不至于狭小局促,不知可否?
家中高丽参已用完,明年春天得便即托人带回。彭十九的寿屏,亦一准于明年春天托人带到。这边事务繁多,我又多病,故而拖了下来。
澄弟惩办盗贼,大快人心。不过必须让他们的亲属等明白我家是图地方安宁,不是为自家逞势张威,这样人人畏我之威严,而不会记恨我们做事太恶。盗贼既已惩办,不仅表面上不可露出得意的声色,还得表现出心里亦感到悲哀可怜的意思。诸弟人人都当留心。
罗芸皋受东皋事牵连,求我说句话,现在想来也赶不上了(我想写一封信给师令及伍府尊,这次又来不及了)。且如何帮助他的办法,也须写信告诉我。他前年存了二十二两银子在我这里,昨天托张楠皆带交还给他。张说途中要借用,我已答应,叮嘱他一到家即设法交给邵阳彭筱房转交给芸皋,并已写信告诉筱房了,明年春天可问问芸皋看收到没有?征一表叔在我家教书很好,这次未写信请安,诸弟为我转达吧。张豆付(和尚的名称如此)写信寄南方,殊为可恶!我置之不理,就像从未接到这封信一样坦然,他亦没有办法。
同乡周荇农家的鲍石卿以前与六弟相识,近日因在妓院饮酒作乐(十一月初六日系荇农母亲生日,酒席散后鲍去了妓院),被提督府捉去交刑部问罪革去供事职务。而荇农、荻舟仍放荡不怕法则,真可怪也!
我近日常有眼病,其它都健康。内人及二儿四女都平安,小儿子十分胖。私塾教师庞公准备十一月回家,正月半归来,打算请李笔峰代课。宋芗宾在道上朝前跌了一跤,腿断了(宋有给六弟的信),五十多天才到樊城,也很可怜。余不一一。
国藩手草 十二月初十日
十三、纪泽等已到
【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
十七日接弟六月初一日信,借悉五宅平安。二十日纪泽与阳牧云、陈岱三到,又得备闻家事之详,至以为慰。纪泽言温弟妇近渐开畅,经理百事,大小无遗。而弟信则谓其记前不记后,不甚符合,殊深悬系,望再详告。
余至祁门已十三天,一切平安。惟酷热异常,士卒住棚帐,实为可怜。即余住公馆,亦甚难过也。霆字营六千人业于十六七日到齐,惟鲍镇超在四川尚未还营。此间万山险峻,百无一失,惟宁国被贼围困,不能拨兵救援,颇为焦虑耳。
纪泽既已外出,兄家无人照料,烦弟代为料理。书、蔬、鱼、猪、早、扫六字或不必劳弟费心。若考、宝二字,必须弟斟酌而详告也。余在外平安,沅季两弟、泽儿等均好,请毋系念。即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六月二十四日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十七日接到弟六月初一来信,借悉五宅平安。二十日纪泽和阳牧云、陈岱三到达,又听得家事详情,至以为慰。
纪泽说温弟妇近来逐渐心情开畅,经理家中百事,大小无遗。而弟信却说她记前不记后,不相符合,殊深悬系,望能再次详细告知。
我到祁门已经十三天,一切平安。只是酷热异常,士卒住在篷帐中,真是可怜。就是我住在公馆中,也感到很难过。霆字营六千已于十六、七日到齐,只是鲍镇超在四川还没有回营。这里万山险峻,百无一失,只是宁国被敌军围困,不能拨兵救援,很是焦虑。
纪泽既然已经外出,兄家无人照料,烦弟代为料理。书、蔬、鱼、猪、早、扫六字或许不必劳你费心。如是考、宝二字,必须就必须你斟酌后细告我,我在外平安,沅、季两弟,泽儿等人均好。请毋系念:即问近好。
兄国藩手草 六月二十四日
十四、家训不可一日忘之
【原文】
澄侯四弟左右:
二月初十日接正月二十四日弟信并泽儿信,俱悉五宅平安,至以为慰。骄字之戒,余前两信已言其略矣。大约祖训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八字及三不信,吾辈断不可一日忘之,忘则家或败矣。
此间于初九日攻破上溪口,十一日夜攻克休宁县城,尚属得手。惟左军被大股贼四面环扰,现令老湘营驰往援助。
余定于十七日由祁门移驻东流、建德一带,有公牍一件抄送弟阅。余身体平安,齿痛是老态,非偶躁也。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二月十四日
【译文】
澄侯四弟左右:
二月初十接到正月二十四日弟信和泽儿信,俱悉五宅平安,至以为慰。骄字之戒,我在前两信已大致说明,大体讲祖训考、宝、早、扫、书、蔬、鱼、猪八字及三不信,我辈断不可一日忘之,忘记家世就可能败落。
这里于初九攻破上溪口,十一日夜攻克休宁县城,还算是顺利,只有左军被大股敌人四面骚扰,现命令老湘营迅速前往援助。
我定于十七日由祁门移驻东流、建德一带,有公文一件抄送弟阅。我身体平安,牙痛是老毛病,不是偶尔上火。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二月十四日
十五、徽州克复祁门等处平安
【原文】
澄弟左右:
六月初一接韩升带来家信:弟一件、纪泽一件。初三夜唐长三等带来家信:弟一件、纪泽母子各一件。俱悉一切。其熊善庆等尚未到也。
家中因雨多,到处坍裂,土木之工需费不少。弟前信言之甚详,韩升亦备言家中窘况。兹寄回银壹百两,为家中修整屋宇之资。其袁宅代出之二百金,去年袁婿在家索去者,亦于近日付回,家中仍宜节省用之。此外,嫁女之资,每一分奁银贰百两,余多年在京议定,今不能增也。
安庆军事甚为顺手。菱湖贼垒十八座,三十日、初一日一律踏平,杀贼八千人,徽州克复,祁门等处平安。余疮尚未愈,手上擦药,不能多作字。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六月初四日巳刻
【译文】
澄弟左右:
六月初一日接到韩升带来家信:弟弟一封,还有纪泽一封。初三夜间,唐长三等带来家信,有你一封,纪泽母子各一封。一切详知。熊善庆等至今未到。
家中因为多雨,到处坍塌,土木之工花费不少。弟弟上次来信已讲得很详细,韩升也充分讲到了家中的窘况。现寄回一百两银,作为家中修整房舍之资。袁宅代出的二百金,去年袁婿在家索要的那些,也要在近日付还,家中还需要节省费用。此外,嫁女的费用,每一分嫁妆用银两百两,我在京多年已经讲定,现不能增加了。
安庆军事形势很顺手。十八座菱湖的营垒在三十日和初一两天,全部被踏平,杀贼(指太平军)八千人。徽州等地克复了,祁门等地平安无事。我的疮病尚未痊愈,手工擦药,不能多写字。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六月初四日巳时
十六、可在枞阳起屋以御风雪
【原支】
季弟左右:
得初一早信,知弟病已痊,欣慰无已。屋不甚好,可另修数间。弟在枞阳恐为日较久,与其办大帐房,不如起屋之可御风雪也。弟无零钱,可由兄处送二百千,助起屋之用,便中令张吟来取为嘱。
黄州克复,湖北指日肃清,江西亦全境肃清,南事似有转机,惜口粮日绌,难以设法耳。顺问近好。
九月初二日
【译文】
季弟左右:
收到你初一早上写的信,知道弟弟的病痊愈了,欣慰无比。房屋不太好,你可以另外修建几间。弟弟在枞阳恐怕还要待许久,与其建个大帐房,不如建筑房舍以御风雪。弟弟没有零钱,可由我这里送二百千,以助弟弟建房之用,方便时可令张吟来取。
黄州克复了,湖北近日就可肃清敌人,江西全境也已肃清了,南方的战事似乎有了转机,只是口粮日益见少,难以设法筹措。顺问近好。
九月初二日
十七、乱世婚嫁宜及时早办
【原文】
澄弟左右:
十二日易汉山等来,接弟九月二十夜一缄、二十二早一缄。又朱风四、唐界山等先后到营,接纪泽母子三缄,系九月二十、二十五日所发者。均悉一切。
大女与袁家喜期,既定腊月初三,即可不必再改。大乱之世,婚嫁宜及时早办。六十侄女、七十侄女喜期已定否?二女儿喜期,余托沅弟在长沙与陈世兄面定也。诸女及儿妇所做鞋等件收到,均尚适用。鞋底若不用牛皮,更合用耳。
此间军事平安。鲍春霆已到五日,将以月底进攻宁国、石埭之贼。初七八复破羊栈岭。闻业经逐击而出,不知。确否。余身体平安。准疮久不愈,癣疾如常,夜间彻晓不寐,手不停爬。人多劝买一妾代为爬搔。季弟代买一婢,现置船上居住,余意尚未定。大约此是积年痼疾,非药饵所能愈,亦非爬搔所能愈也。十一日全未见客,心绪常不免郁闷,幸办事尚不间断耳。
纪泽所作《张良李泌论》,命意极好,惜措词多不圆稳。功名之地,古人所畏,余亦常存临深履薄之念。
沅弟已到家否?余本日发一奏片,兹先行抄回。顺问近好。
国藩手草 十月十四日
【译文】
澄弟左右:
十二日易汉山等来了,接到弟弟九月二十日夜里一封信,二十二日早上一封信。另外,朱风四、唐界山等先后到营中来了,收到了纪泽母子的三封信,是九月二十、二十五日发出的。均悉一切。
大女儿嫁给袁家的喜期,已经定在了腊月初三,可不必再改变了。大乱之世,婚嫁应该及早办。六十侄女、七十侄女的喜期已经定了吗?女儿的出嫁日期,我托沅弟在长沙与陈世兄当面商定了。诸女及儿媳妇做的鞋等物我已收到了,都很合适。鞋底如果不用牛皮就更合适了。
这阵子军事平安。鲍春霆已经到了五天,将在月底进攻宁国、石埭的敌人。初七、八再破羊栈岭。听说该军已经出击了,不知是否准确。我身体平安。只有疮疾长期不好,癣疾如常,夜间彻底不能寐,手不停地抓搔。很多人都劝我买一个妾为我挠痒。季弟代我买了一个女婢,现放在船上居住,我的主意还未决定。大概这是多年的痼疾了,不是药饵所能治好的,也不是爬搔所能治愈的。十一日全天未见客人,心绪不免有些郁闷,幸好办事没有间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