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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顽石之泪(1)

眼见勾陈帝君便要催动法咒,我来不及想太多身体却以似风而动挡在了芷茵前面:“帝君还请手下留情,便是芷茵犯下天大错误,她也毕竟是慕寻上神唯一的徒弟,便是要惩处她也该由慕寻上神来!”

勾陈帝君剑眉倒竖,看着我怒道:“兮归司主不要忘了自己的身份!”

他刻意将“司主”两字压得很重,我一愣,张开护住芷茵的双手不由有些发抖,勾陈帝君说得不错,我如今身着官服,再不是平日里嬉闹玩笑的兮归上神,而是无情无私的无情司司主。

然而,只要我这双手一落下,芷茵便无论如何都必死无疑,那么慕寻他——想到这竟不敢再往下想,脑中纷乱如麻似有无数声音在嘶喊,我不由地握紧了拳头。

勾陈帝君见我犹豫,又是一声怒喝:“兮归,枉你深受父神天帝恩泽,今日却要公开抗法么!”

这句话有如是在我头顶劈了一道响雷,将我轰得体无完肤。牙齿咬破了嘴唇,我尝到了慢慢渗透开去的血腥味,终是一点一点将手臂放了下来。

整个人却痛得厉害——慕寻,慕寻,我终是对你不住……

勾陈帝君见我放手,看我那浑噩的状态似乎也懒得再开口让我让开,身形一动便要对芷茵施法,却又似发现什么猛地惊喊了一声:“小心!”

我下意识地转身,入眼的便是随着剑气而至的剑锋同芷茵那不顾一切冲向我的身影。身子反应到底要比脑袋快半拍,条件反射往后撤去时我脑中闪过一个清晰地念头——芷茵,她竟然要杀我!

我到底站得离她太近对她没有丝毫防备,而她出手要太快,我眼睁睁地看着那剑身就要送入自己心口,一道力劲十足的剑气却横劈而至,芷茵手中的长剑瞬时便被断成了两截!

然而那剑尖终是顺着惯性仍旧扎进了我心口。我闷哼了一声,身子却被人猛地抱住,耳边响起剑身刺入皮肉的沉闷声响和芷茵随即而起的惊叫声:“师父!”

我整个人便是一紧,猛地抬头,印入眼帘的便是慕寻微皱的眉。心中猛地反应过来,伸手便去他背上摸索,却摸得潮湿一片——他,他竟替我挡下了芷茵收势不住的那一剑!

我连舌头都有些僵硬:“你,你这是……”芷茵手中握的那把剑我很是眼熟,慕寻一向疼她,给她的自然都是最好的。她那把剑乃是慕寻收她为徒时赠她的玄霜宝剑,上可斩仙神,下可灭妖魔,他却结结实实地为我挡下了那一剑!

慕寻脸色苍白的可怕,却放开我站直身子回头去看跌跌撞撞往后退的芷茵:“阿茵,收手吧。”

芷茵已满是泪痕,却拼命摇着头,尖声叫道:“不行,她是唯一知道怎样用玄光镜的人,可她不肯放过苻启!师父,只有她死,苻启他才能活下来,她必须死!”

慕寻的肩膀微微一颤。

“孽畜!”勾陈帝君闻言顿时大怒,隔空一个巴掌便甩了过去。却没打在芷茵脸上。慕寻身形更快,瞬时便到了芷茵面前,一拂袖拦下了勾陈帝君挥出的那道气劲,神色淡淡地道,“本君的徒弟,不劳帝君出手。”

芷茵听他于此刻还在维护她,哭倒在地上,满脸的羞愧:“师父……”

慕寻吸了口气,蹲了下来将她自地上扶起来,拍了拍她衣上沾着的尘土,又伸手将她被泪水打湿粘在脸颊上的发丝捋顺,轻声开口:“阿茵,你一定要救苻启?”

芷茵哭着点了点头。

慕寻怜爱地擦掉她脸上的泪水,又问:“师父拦不住你?”

芷茵愣了愣,终是又点了点头,泪水又掉了下来,在他面前跪好,整好衣着向他磕了三个响头,最后一次时深深伏在地上:“弟子不孝。”

慕寻身形一晃,闭上了眼。半响,他重新睁开眼,深吸了口气,将她扶起拥入怀中,伸手拍了拍她的背:“好了,师父知道了。阿茵乖,不哭。”

芷茵一怔,哭得更凶了,抱着慕寻哽咽道:“阿茵,阿茵对不起师父……”

慕寻摇摇头:“你没做错,阿茵只是做出了自己的选择。”他更紧地抱住她,声音略有些发颤,“所以,师父也要做个选择。”说着,他抬起放在她背上的手——

我眼看着他手中祭出的轩辕剑发出耀眼的光芒,不由惊呼一声:“不要!”

同时惊喊出声的还有被束缚在捆仙柱上动弹不得的单麟。然而仍旧是晚了。他手中的轩辕剑,终是刺入了怀中芷茵的身体。

耳边传来芷茵的痛哼,我浑身一软,便倒在了地上。

捆仙柱上的单麟发出一声痛苦的咆哮,整个人便激烈地挣扎起来,巨大无比的捆仙柱竟然被他挣得剧烈晃动起来。勾陈帝君蓦地一惊,执着法器便朝单麟一跃而去。

看到这一幕的芷茵也剧烈挣扎起来想要挣脱慕寻的怀抱,朝单麟伸出手臂撕心裂肺地喊了句:“不!”

慕寻抱住她的头安抚她,在她耳边轻声说了句什么,她浑身蓦地一震,身子便放松了下来。她忽然绽放出一个极美的笑容来,伸出手抱住慕寻的脖颈在他脸颊上亲了下,也冲着他隐隐说了句什么。

我隔得太远,听不清。只觉那断刃明明刺入得并不很深,胸口那处却似燃烧一般痛得用什么术法都压制不住,我躺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想要保持清醒,双眼却控制不住地往一起闭合,意识终究一点一点变得模糊,最后印入眼帘的,是慕寻怀中化成飞灰而去的芷茵同他鬓间一瞬飞白的发。

在陷入一万年如凐灭般的昏睡之前,我曾醒来过一次。意识恢复后,透过昏黄的烛火,我看到慕寻坐在我的床边静静地看着我,我的目光在他两鬓斑白的发上游弋了一圈,沿着他搁置在床沿边的手臂缓缓下移,看到他同我相握的手。

我开口,声音有些涩涩:“你的伤……”

“没事。”他答我。

我继续问他:“那单麟……”

他握着我的手一僵,别开眼去:“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