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完好的左手在被中轻轻抚着一团软软的绒毛,那是她忠实的信使小猴毛毛,动物的忠诚,让她即感慨又感动,刀光血雨的战场上,小家伙没有逃走,而是一直守在她的身边。
而她这个主人,却总是要这小小的家伙冲锋在生死线上,今天,依然如此。她将事先写好的信塞在它脖子下面的球球中,轻轻一拍,它乖巧地舔了下她的手心,便从专门给它留的洞口钻了出去,毛毛的存在,除了陈棠,连小娴也不知道,康王朝一行,成败全在毛毛,她绝不能轻易让它暴露,即使楚荀那样对她时,她也没想过放出毛毛。
夜已深,该睡了,她翻了个身,却忽然感觉一阵寒风刮过,难道窗子开了?她抬眼向窗子望去,却突然看到一条黑影象一个没有生命的幽灵晃了进来,心一凛,刚想喊,却猛然触到一双水晶般的眼眸,是他?冲到喉头的呼喊顿时哽住,她倒要看看他来能有什么话好说?
黑影顺手掩上窗户,一步一步移向床畔,缓慢的脚步,显示出心头的犹豫,不知为何,对康王朝,及统治康王朝的楚姓家族,他总有一些莫名惧意。
楚泽的阴森狂暴,楚荀的不动声色时刻让他心弦紧绷,而楚天狂淡漠的眼光,向来就没让他分辨出一丝情绪波动,看不透的人往往是最危险之人,这是他自小便听父王挂在嘴边的话。
所以,他不能掉以轻心。所以,他甘冒危险探入荀王府,只有清除一切对自己不利的因素,他才能安心。
他接近床沿,抬手做势欲拍下,以为卓一平已沉入梦境,不料,一道不屑的声音突然在屋中响起“太子殿下,是要来杀平安灭口么?”
他一愣,慢慢将手收回,这时才发现卓一平并无入睡,对上她冰冷的目光,没有解释自己伸掌只是想拍醒她而已,从他父王死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今天的对立,他们之间永远只有仇恨。
他挺了一下背脊,冷声而言“要想活命,立刻离开,否则,定要你死无葬身之地。”
卓一平拥被坐起,极度的恨反倒令她心平气和,随手点亮床头小灯,直直盯着眼前那张绝美容颜,她要看着这张魅惑的脸,认清自己心中的恨,曾经,就是这张脸引诱了自己,以致害父王惨死,终有一天,她要将之毁在自己手下。
想着父王的惨死,她的身子情不自禁颤抖起来,巨大的痛,令她从不敢想那血淋淋的一幕,但今天,在看到杀害父王的凶手时,不由自主便想了。
她变幻的脸色落在图烨眼中,以为自己的恐赫已起作用,不再多言,转身朝窗户走去,但卓一平红肿的唇片却象一道抹不去的阴影洒在他心头,脑海不期然浮现出卓一平当初对他的迷恋,一股酸涩不受控制的在他体内弥漫开来。
奔至窗边,抬手推向窗子,身后忽然响起卓一平平稳的声音“如果北图王得知杀死儿子的真正凶手是何人,如果楚芸得知杀死自己丈夫的真正凶手是何人,你猜,他们会怎么做呢?”
图烨没有回头,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卓平安,你以为你的话有谁会信?你我有杀父这样的深仇,用什么样的办法谋算对方,都不过份,只要你确认自己的话有人会信,尽管放手而为,本太子随时恭侯。”
说完,推开窗子,一跃而出,身影如鬼魅般无声无息很快消失在暗夜之中。
卓一平盯着洞开的窗子,出了一会儿神,悄悄下地,关上窗子,然后,一脸沉思的重新躺回床上,图烨的话让她松了一口气,从他的语气看,似乎没有发现自己的意图。
不久,毛毛带着一身寒气钻回屋子,她抱着它整个钻入被褥,在被中摸出一颗夜明珠,那是离开沙甸时,娘临时塞在她包裹中的,打开毛毛颈下的球球,就着淡淡珠光,一字一句研究着纸条上的言词,一连看了几遍,只到能将纸上的内容倒背如流,才将纸团塞入口中,嚼碎吞下。
从陈棠他们的只言片语,她早了解到许多不为人知的秘密探听方式,出于谨慎,她不得不如此小心,当她平静的沉入梦境,天际开始露出鱼肚白时,她所在内室的屋脊上,有一道身影一闪而逝,显然,她的小心一点也不为过。
很快,那道人影出现在楚荀明净的书房。当楚荀听说图烨竟然敢夜闯荀王府,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但很快便恢复了平静,虽然图烨的行为触犯了他的威严,不过,若他能赶走卓一平,也可功过相抵。他的仇恨比自己的羞辱或许更能奏效。
黎明终于悄悄来临,膳房中,楚荀与上官宁儿安心用着早膳,上官宁儿不时小心意意地瞄一眼楚荀,跟了他十几年,知道他保持沉默时,不喜欢任何人开口打乱他的思绪。
虽然她很想知道,他昨晚在哪儿过的夜,是不是象侍女们议论的,从御膳房回来直接去了静苑,会不会……跟那个女子在一起?
转念想着他对卓一平的种种不善,又觉得自己这样的猜疑是多此一举,可是,毕竟自己只是一个小陪读,一个侧妃,而卓一平却是堂堂一国公主,且那般与众不同,一个遥远的声音不可抑制地在她心底浮起,“不要以为得到了,就可以放心,人的心最是无法把握。”那是亲人的切身教诲,她从未放在心中,但今天却突然令她产生同感,一时,恐慌加剧,不安涌满心头,但最终,还是忍着没有问一个字。
心情直接影响到食欲,香甜的饭菜顿在她口中失去了一切味道,为了不影响楚荀,她有一口没一口的吃着,白净的脸上闪着淡淡忧郁,不自不觉轻叹出声。
“为什么叹气?为那女人吗?这两天她就会离开的。”楚荀抬起头,凝视着上官宁儿,对她的心思了如指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