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上官宁儿推开房门时,他还那样痴呆呆的站在窗下,高大的身影吓得两个女人失声惊呼,但当发现是楚荀时,上官宁儿如遭雷击,傻了一般望着楚荀,一脸的惶恐,不知他是否听到自己跟姑母的交谈。
李若兰倒显得很平静,走到楚荀面前,淡声问“荀儿,十年不见,就不认得母后了?当年,母后可是最疼你呢。”
楚荀深深吸了一口长气,却依然压不住心中那股子撕裂般的痛,一眼也未看上官宁儿,望着李若兰,嗓子干涩得几乎难以发音“为什么要这么做?为什么要将你们上一代的恩怨,搅到我们晚辈身上?也许我父皇对不起你,但我却从未对宁儿有过一丝异心,你为什么要这样做啊?”晴天霹雳下,楚荀再也无法镇定自如。
他的吼声,打破了两个女人的幻想,知道他听到了一切,上官宁儿一下扑倒在楚荀脚前,搂住他的双腿,嘤嘤哭泣起来,楚荀是她的天,可是她却如此将他愚弄,他一定不会原谅自己的。
李若兰拨开被风吹落的乱发,神情依然没有一点不安“荀儿,既然你对宁儿没有一丝异心,为何一直不让她做正妃呢?又为什么要让一个毫不相关的女人轻轻松松占据那个位子?若不是对她有好感,还能有什么解释?当初你父皇跟骆清焉那贱人在一起时,就总是说跟她在一起是为了利用她,是迫不得已,最后呢……”
“够了,你们的事我不想听,说,为什么要对我隐瞒你跟宁儿的关系?”楚荀语气粗暴的将她打断。
“这还用解释?如果知道宁儿跟我的关系,你父皇猜疑心那么重,一定不会让她跟你在一起的。”
“我看,不是我父皇猜疑心重,一定是你另有目的,你既然如此疼爱你侄女,就让她留下来陪你吧。”楚荀果断挣开上官宁儿的搂抱,大步向院门走去。
上官宁儿疯了一般向他追去,没注意地上有几根枯枝,一下被拌倒,狠狠摔在了地上,楚荀下意识的停了一下脚,爱了那么多年,疼她已成习惯,但只是一瞬间,便想起她铸下的大错,冷声而言“我一直以为你需要的是我胸中那颗真心,没想到,你也会看重那些虚名,你姑母身为皇后,身居此处,而你虽是我的侧妃,除了你,我何曾看过别的女人一眼?难道这一切还不足以让你明白什么是最重要的?你们不是还在为我策划谋取太子位么?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明儿一早我就让父皇削去我的王位,我连王爷也不要了,你们不是喜欢权势么?以后爱找谁就找谁去吧。”说完,不再停留,继续向前走去。
上官宁儿一听这话,直如天塌地陷,一边挣扎着向上爬起,一边冲他大声哭喊“荀哥,你只要走出院门一步,宁儿立即死在这里。”
楚荀忍不住再次停了一下脚,虽然已决定不打算原谅她,却依然不想她有一点伤害,未转身,淡声言道“如果你活着,我会一直恨你,如果你选择死,那么你将永远消失在我的记忆中。”
狠着心冲出院门,却在一个转变处,又纵上墙头,悄然返回,看上官宁儿完好无损地扑在李若兰怀中嚎啕,才带着满心伤痕毅然远去。
更深夜重,寂静的荒野,楚荀孤独地端坐树梢,口边横着一管玉萧,呜呜咽咽的萧音,在夜风中显得那么凄凉,一直到天色露出亮光,他才倚着树干安静下来。
晨曦中,卓一平在远处悄悄退离,一夜未睡,脸色疲惫至极,陈棠与贺守蓝默默随在她身后,现在,她不开口,绝没人敢先吱声。
走了没几步,她突然控制不住的干呕起来,呕得眼泪哗哗流了一脸,陈棠两人虽关心,却什么也不敢说,自从那场宴会之后,卓一平这种现象已一日比一日严重,从这种鲜明的症状来看,他们都看出主子好象怀了身孕,也都猜测那一天半的时间出了什么事,开始时,众人都又急又怒,小娴还大着胆子跟主子说,要替她找还公道。
但卓一平一番不留情面的言语,让他们集体哑口无言“瞎猜什么呢?当我怀孕,当我被人欺负,我在你们眼中,就是这么个窝藏废么?我是半个大夫,自己怎么回事,难道我自己不知道?你们只管做好自己份内的事,谁敢再乱嚼舌头,小心我赶他滚回沙甸。”
所以,他们只能眼睁睁看着主子难受,却一个字也不敢说。
上午,楚荀按照要求,准时将信写好放在树梢上,派人不错眼珠的盯着,他下决心要找到送药之人。
太阳一点一点升上高空,街上突然走过一个杂技班,而且径直来到景王府门前,下人们一听说是荀王爷招来的,忙派人进府禀报,楚荀一听,便知道要坏事,果然,他冲出来将杂技班赶跑后,再看树梢自己的信已不异而飞,取而代之的,是一只淡兰色的娟纸。
守在树旁的下人都吓得目瞪口呆,每一个人都信誓旦旦肯定的说,一定没人来过,刚刚分神之际,谁也没看到一只小弥猴一闪而逝。
打开淡兰的娟纸,楚荀看到一手漂亮的瘦金体,娟秀的笔画一看就是女孩子的笔迹“三更城王庙处,城王像前叩响头,叩至一百,自有神药从天降。”
这是什么话?是有意戏弄自己么?他将纸条团起来甩在了口袋中。平静的面颊看不出一丝昨夜的伤痛。
夜风习习,孤寂的城王庙外,楚荀踏着月光,脚踩自己的影子,一身白衣缓缓走来,随着脚步的移动,影子一会儿长,一会儿短,无声地诉说着他形单影只的孤独。
斑驳的庙门半开半掩,台阶缝隙中参差不齐的冒着枯萎的荒草,处处显示出这里人迹罕至。
楚荀拾阶而上,走到最后一级台阶时,凌空虚发一掌,合着的半扇庙门顿时大开,随之荡起一股尘烟,在他雪白的衣上落了一层,他下意识的顿了一下,这样脏乱的地方,有生他第一次见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