泪水盈眶间哀哀地控诉,让宋昭冰冷的心也是一软。他抬手拍拍绿晓的肩头,叹息道:“绿晓,这一次是我不对,今后我会注意地。但是,若是真的有那么一天……我,我真的受了重伤,或者……找不见我了,你都要努力地好好活下去……”
宋昭说到这里,也觉得自己过于严肃了些,复又缓缓一笑道,“如果绿晓也伤了,难道让我们两个都不能动,干等着饿死?”
看绿晓眼中升起的雾气眼看就要凝聚而落,宋昭忙拍拍他的手臂笑道:“我饿了,你快去弄些吃的来。呵呵,难道绿晓这次想要罚我不吃饭么?”
手臂伤了,宋昭暂时被绿晓软禁了。
只是,冰卿和紫韵仍旧每日里前来弹琴论曲,那郎中早已经被宋昭收买,倒也替他瞒的严实,顺便,把他就回来的那名男子的事情,也隐瞒了下来。
绿晓领着宋昭来到男孩的床前,当看到他那一双大眼睛以及那仍旧有些苍白的容貌时,宋昭一刹那间,明白了绿晓第一眼看到他时为何惊呼了。
这个男孩子的睁开眼睛看人的神情,竟有七八分像宋昭。不,应该说,像宋云夕这副皮囊的模样。
宋昭不动声色在床侧坐了,只细细地打量着男孩,这才发现他比云夕的皮肤略黄些,下颌也比云夕的略方,那眼睛里的神色没有云夕的冷傲出尘,反而拘泥而恐惧地咬紧了嘴唇。不过那一声不响的情形,看上去,竟比宋云夕更倔强几分。这细看下去,初始看着有七八分的想象,也只有五六分了。
半晌,看到他紧张地几乎要把自己的下唇咬烂,宋昭方淡然地开口:“我在外边遇到你,并不知道你的身份,不过看你身上的伤,想必过往的事对于你来说,不会是什么甜蜜的记忆。”
“我带你回来,并没想要怎样。你的伤已无大碍,若有自己要去的去处,我不会拦你。如果你无处可去,又信的过我们,也可以住下来。”
宋昭说到这里,顿了顿,接了绿晓递上来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缓了缓口气,再次开口道:“你若离去我不说什么。但是,你若留下来,我就要告诉你,我救你不指望你感恩图报,却也绝不会容忍伤害我和绿晓的人存在。”
说到这里,宋昭伸手制止欲张口辩解的男孩子,接着说道:“你也不用急着辩解,更不用着急答复我,自己考虑好了,再说不迟。还有一事,我要告诉你。这里不是什么良家大户。这里叫红袖招,是青楼。虽然我不会逼你做那些,但是,若你觉得这里肮脏下贱,也可以早早离去。我会让绿晓给你些盘缠,送你上路。”
那男孩子先是咬着唇,低着头并不说话,宋昭暗叹一声,起身正要离开,那男孩子猛地起身跪倒在了宋昭脚下,伸手扯住宋昭的袍角,低声却很坚决的说道:“秋华蒙公子相救,还累公子为我受伤,秋华虽死不能报答公子大恩之万一。又怎么会做出恩将仇报那等丧尽天良的事来。秋华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秋华只知道这里有恩人公子和绿晓哥哥,秋华不求别的,只求公子留下秋华,让秋华像绿晓哥哥一样,日夜侍奉公子,来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
初始回话,秋华还只是低垂着头,说道后来,心中郁垒随着话语倾泻出来,竟渐渐恢复了几分勇气,也缓缓抬起头来,一双目光坚定地眼眸,也直直地看进宋昭的眼底,似乎在用自己的神态表达着自己报恩的决心。
宋昭不动声色观察良久,方才缓缓问道:“若是我需要你替我接客呢?”
山黛青青水碧苍,粼粼波影拢春墙。黄莺紫燕鸣池柳,曲径弯桥通画廊。
凝凤露,浴龙光,流连忘返任徜徉。千年不减风流气,醉了莲花醉海棠。
撒满红色花瓣的浴桶中香汤暖波,馥郁的香氛和缭绕的蒸汽,让人不由自主的放松沉醉。
氤氲着花香的水波中,白皙如玉的身子,沁润其中,长长的柔顺的墨直长发软缎般垂落在木桶中,有了生命般,在水中荡漾成墨色的柔软水草。只是这具身子经历了许多磨难,却并没有留下多少印痕,即使那日落水的九死一生,也恍如一梦般,没有留下一丝痕迹。
光洁无痕的肌肤,加上细腻润泽的肤色,宛如象牙雕就,在这氤氲着蒸气的朦胧光线下,仍旧泛着珍珠般的晕光。
云妆初就,重衣翩然,更衬托得那仙人般的容颜,如梦似幻。
蜜语还是第一次看到一个即将被卖的孩子,如此沉静。
“爹爹……”宋昭轻软的呼唤,打破了蜜语一时的迷茫,看着眼前平静微笑的美丽脸庞,蜜语脸上的也聚起一个恍惚的微笑,将手从宋昭的两掌间抽出,反握住宋昭的纤细手指,轻轻拍拍他的手背道:“爹爹懂了,梅儿快快更衣装扮吧……”
说着,蜜语示意身旁的秋儿,递上一只冒着热气的药碗,还有一卷画轴,写了众人,默默向外走去,迈过门槛的瞬间,仍旧忍不住回首,看到晕黄光线下,那对镜妍妆的人儿,微微摇头,留下一个轻叹……
红灯高悬温柔处,笑靥嫣然富贵乡。
粉色的新纱半挽,八角宫灯高悬。更加上暖玉生香,软语温存,来往穿梭着的俊俏男儿,粉面朱唇,顾盼之间眼波横,致使金乌刚刚西坠,暮色尚未四合之时,那熙攘云集而来的客人,已经是心醉眼迷。
蜜爹爹今日穿了一身嫣红色蝴蝶穿花裙装,站在大堂正门处,一脸的笑容甜腻的仿佛可以流下蜜糖来。
大厅中早已经布置下二十几张圆桌,呈扇面状围绕着一个圆形的舞台,整个二楼房间也全部被改造成了可以凭栏而望的包厢。一个个精致华美的宫灯,悬挂在玉砌栏杆、雕梁画栋间,微微晃动的灯火映衬着朦胧的轻纱半挽,让一个个方格阁龛中或端坐,或斜倚的身影,更加的超然神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