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人家是替你不平,你还笑话人家……”绿晓不依地娇嗔着,端了残水掀帘子走出去,临出门儿还不忘回首瞪一眼:“哼,不理你了!”宋昭被他这么一搅,更是忍不住一阵轻笑。
正要上床睡觉,只听得窗扇一响,一个身影跃进屋来。
站在床侧的宋昭未动,右手下意识地已经把袖子里的枪握在手中。
今日这个女子大腿中了自己一枪,虽说,那一枪的分寸宋昭拿捏的很好,绝对伤不到此女的骨骼和大血管,但是受了一枪之后不到半日,就能如此灵敏地行动,还是让宋昭暗暗惊异赞叹。如此坚韧的神经和心理素质,实在是难得。
宋昭不动,来人似乎也不想先动,房间里一时间陷入一种诡异的宁静。
僵持片刻,宋昭正想回首,只听身后“噗通”一声,来人竟跪在了宋昭身前。
“姑娘这是?”宋昭也不上前,只是略带诧异地询问。
“公子救了我弟弟性命,是秋华的救命恩人,也就是我枫岚的救命恩人。请受枫岚一拜!”说完自顾咚咚咚磕了三个响头。磕完头,枫岚也不等宋昭相扶,自行起身,却仍旧低首躬身,再次开口道,“小弟自幼被拐,饱尝艰辛。承蒙公子相救,枫岚才得以寻到秋华,自当将他带回家,好好生活。特来向公子告辞。将来,若公子有何事需要枫岚,但请告知,枫岚即使拼却性命,也定当报答公子的救命之恩。”说完,就要转身离开。
宋昭端详了枫岚半天,见她虽然不过十七八岁年纪,却一脸的冰霜,一身半旧的黑色劲装裹着的身形精壮劲瘦,虽是说着感恩,神情却不卑不亢,甚至,眼神也不愿多看自己一眼,想必对于自己如今这个花魁身份,很不以为然。宋昭心下暗笑,却仍旧不紧不慢的开口:“枫岚姑娘,请留步!”
枫岚站在窗前,侧身回首,墨黑的眼瞳望向宋昭,在看清宋昭容貌的刹那,也是一呆。枫岚虽说不是第一次见到宋昭,但前几次都是宋昭易容之后的模样,今日蓦地见到如此天人之姿,即使心硬如磐石的枫岚,也忍不住心神为之一荡。
但很快,枫岚就收敛了心神,目光也为之一清,静候宋昭还有何话要说。只是那赤红的耳廓和脖颈,却将她的窘迫和羞惭暴露在了宋昭眼中。
“枫岚姑娘,昭得遇秋华和姑娘,自是一种缘分,昭深感幸甚。姑娘不必说什么恩情,你姐弟多年离散,秋华更是吃尽了苦头,今日你们姐弟能够团圆,我替秋华高兴。”
宋昭吊着手臂,雾气氤氲的眼睛里,似乎隐隐流淌着沉沉的悲戚。他说道此,声音一黯,转眼,他扬眉展开一个粲然耀目的微笑,柔声道:“姑娘要带秋华回家,昭本不该阻留,但是,现在时辰已晚,城门也已经关闭,想要出城是不能够了。况且,今日虽说姑娘不是歹意,秋华也受了不小的惊吓,你何不让他安稳地歇上一晚,安定心神,明日再走呢?”宋昭说到这里,看到绿晓已经回来,站在门口看着枫岚仍旧一脸的戒备,给他使个眼色,绿晓自去柜子里取了一个小巧的包裹,递到离阳面前。
枫岚并不接,抬起眼睛疑惑地看着宋昭。
“呵呵,这是前几天,给秋华和绿晓两人一起做的几件衣服。还有一点儿散碎银子,你们带在路上用吧。”
宋昭说完,绿晓没好气儿地将包袱往离阳怀里一塞,扭头回到宋昭身边。嘴里还在嘟哝:“哼,公子为了救他搭上自己的胳膊,当初还哭着说要终身报答呢,这见着家里人儿,连辞行也不露个面儿了。亏他平日里还哥哥弟弟的叫的热乎……”
“晓儿!”宋昭低声一喝,绿晓不情愿地瘪瘪嘴,低着头在宋昭身侧站好,再不吭声。
枫岚拿着包袱,却像抓着一个烫手的山芋,脸色更是红透,神情尴尬着,略一沉吟,也就恢复了平静的神色,对着宋昭抱抱拳,朗声说道:“既然宋公子美意,枫岚带秋华谢过了。”
说罢,再次施礼,就欲离开……
就在这时,门帘儿掀起,秋华几步抢进屋来。噗通一声跪到了宋昭面前。
“公子,您救了秋华的性命,就是秋华的再生父母。秋华今生今世,活着一日,也当跟在公子身边服侍一日。还请公子不要让我离开。”
宋昭一脸的不忍,示意绿晓上前扶起秋华,却无奈秋华固执地跪在地上,得不到宋昭答应,就不起身。
“唉,秋华。”不得已,宋昭只得亲自起身,只得用未伤的手,伸到秋华腋下,略施巧劲儿,秋华就不得不跟随他的手站起身来,只是脸上的泪水,早已经像开了闸的河水,滚滚而下,淌了满脸。
宋昭扶着哭得气结的秋华,柔声说道,“秋华,当初你为了回到家人身边,才拼了命逃出来。如今既然找到了姐姐,怎么不想回去了么?”
秋华一脸的泪水,抽泣着说不出话,只有用力的摇着头。
“唉。”宋昭拉着秋华坐下,轻叹一声,接着说道,“况且,我也没瞒你,我现在自己尚且身在烟花,又怎么能将你留在这肮脏之所,玷污你的名声,更耽误了你的终生幸福呢?
秋华,如果你姐姐不找来,我还想着让你在这里住下去,只要保证你的安全,有我和绿晓一口饭,定也不会让你饿着。可是,如今,你姐姐不惧千难万苦的找了你来,你又怎么忍心,让她自己离开?况且,我也不忍看着你们姐弟再次分离啊?”
宋昭接过绿晓递上来的帕子,轻轻地给秋华拭去眼泪,又柔声劝道:“秋华,听我的话,跟着你姐姐走吧。”
说着,宋昭牵着秋华的手,将他送到枫岚的身边,决绝地回首,再不看他们。
“不,我不走,秋华不走。公子……昭哥哥……秋华不走。不要赶秋华走……”秋华再次跪倒在地,哭着膝行几步,搂住宋昭的腿,哀哀哭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