略待片刻,宋昭放下手中茶杯,琉璃盏在手,凝目望着酒杯淡黄的桃花佳酿,幽幽叹道。
“对酒当歌,人生几何。譬如朝露,去日苦多。
慨当以慷,忧思难忘。何以解忧,唯有桃酿啊……”
“啊?对啊,对啊,何以解忧,唯有桃酿啊……哈哈,来喝酒,喝酒……”暮云首先反应过来,举起酒杯大声招呼,顿时,各人也抛却那些烦忧,举杯共饮。
酒液入喉,凌抚杯叹息道,“宋贤妹的诗,实在让人耳目一新,心神俱动啊……”
“不敢不敢,小妹不过随意而发,哪里有姐姐说的那么好,今日有俊卿姐和云志、凌姐姐在此,小妹算是抛砖引玉罢……”宋昭施施然,随意笑着,眼眸流转间,悠然一笑,“砖我可是抛了,就此静待诸位的金玉之作呢……”
有了宋昭抛出来的砖头,又有几杯酒下肚的几个人,也都诗兴大发,就连平日里粗鲁示人的暮云,也整了一首描写沙场征战的打油诗,惹得大家哄堂大笑之后,却也为其干云的豪气赞叹不已。暮云一张脸不知是兴奋的还是因为酒力,红的简直可以与猴屁股媲美了。
“葡萄美酒夜光杯,欲饮琵琶马上催。醉卧沙场君莫笑,古来征战几人回?”大家笑闹声中,宋昭举一杯酒,嘴中喃喃,似有所感。
一时,席中笑闹的热烈气氛,顿时沉寂下来。
暮云仍旧咧着嘴巴,却再也笑不出声。好半天,她才猛地一拍大腿,一跃而起,大声嚷道:“好一个醉卧沙场君莫笑……昭妹子这首诗,着实说出了我大殷万千豪胆女儿的心声……来来,我敬你一杯!”
说着,双手举起酒杯,与宋昭哐当一碰,杯到酒干。
轩辕云志和凌、芷云也被暮云的行动激起一腔豪情,接连干了几杯酒之后,就听暮云又开口问道:“打从认识宋昭妹子,虽然人长得实在是……嘿嘿,但性情实在是爽快,爹爹的,姐姐我从那时候,就觉得这个妹妹和我心意。没想到,宋昭妹子看着身子娇弱,却也有如此大志……哈哈,姐姐喜欢。只是,沙场征战,开疆扩土,戍边守疆……乃至马革裹尸,那都是咱每一个血性女子的心愿。姐姐着实想着也上阵杀敌,立一番不世功勋来……唉,只是,姐姐我空穿着一身征衣,却只能在京城之地厮混。”
“好!”宋昭一跃而起,高声叫好道,“暮云姐不愧为我大殷女儿,这番雄心壮志,着实让小妹汗颜不已。来,小妹就此敬姐姐一杯,愿姐姐能够早偿心愿,上阵杀敌,立一番不世功勋来!”
“嗯,暮云姐姐和昭妹子这番话着实好,芷云也敬你们一杯!”
清脆的碰杯声,一杯杯酒液下肚,诸人脸上神采与那红晕一起飞扬。每一个人似乎都被暮云的豪情感染,就连初始一直矜持的轩辕云志和秋俊卿,也放开了情怀,杯到酒干,喝了一杯又一杯。
又干了一杯酒,暮云瞪着有些发红的眼睛,看着云志和凌道:“昭妹子和俊卿不是那迂腐之人,两位姐姐也不再回避了,你们说说,是不是那西狄又侵扰我西塞边疆了?”
凌不着痕迹地与轩辕云志对视一眼,微微颌首道:“嗯,实在不是我们相瞒,主要是陛下尚未就此事决议,我们也不好谈……”
见终于敲开了她们的嘴,宋昭正欲再加把火,却听得身旁一声低喝:“万事都待陛下有了决议,又要我等作甚?若是有那奸佞之人进上谗言,陛下误信之,岂不贻误大事!”
宋昭打了个楞,回头这才看到已经脸红若霞的秋俊卿,正昂然而立,慷慨陈词,看那豪壮之色,哪里还有一丝平日的斯文模样。宋昭暗暗汗了一把,深有感慨,这才是真正意义上的河东狮吼吧?
云志,甚至暮云也都是一愣,凌目光一闪,开口问道:“不知俊卿有何高见,不妨说出来听听。”
凌这一问,情绪激昂的秋俊卿反而有些犹豫,“这……俊卿……只是受暮云将军之言所感……”
轩辕云志也恢复了镇定,眼睛微眯,温言道:“无妨,但请俊卿直言。”
“嗯。”秋俊卿也平复了一下思绪,缓缓言道,“我大殷礼仪之邦,仁德以治天下,与睦邻为善,只望四海升平,天下祥和。西狄蛮夷,却屡屡犯我边境,掳我郎幼,杀我边民……此族实为不可教化之蛮夷,我大殷就应点将发兵,示以天朝威严,让其收了狼子野心,臣伏我大殷之下,方才是正途……”
宋昭本还屏息倾听,但听着听着,秋俊卿说了半天,除了言辞激昂,要求坚决出战之外,竟没有一句实在的建议,不由地失了兴味,干脆垂下眼眸,一小口一小口地抿着酒,做出一副专心倾听思考的模样。
好半天,秋俊卿的慷慨陈词才告一段落。轩辕云志大声赞曰:“好!今日得俊卿和昭二位贤妹一席肺腑之言,云志实在欢喜。若我大殷年轻士子皆如二位之志,则西狄何惧?”
“俊卿粗陋之言,不敢承太女如此盛赞!”秋俊卿激动地很,说话的声音都带了微微的颤音。
宋昭对太女的赞扬不以为意,却也拱手谦让,然后略略显出一些迫切道:“既然如此,太女何不将此禀与陛下,也好早日发兵,挽救千万边民于水火呢?”
“这……”轩辕云志神色一黯。在她身旁的凌接过话头道:“此事绝非太女不谏言,实在是太女也有她的为难之处……”
是了。宋昭心里了然,历代帝王对于储君,特别是对成年储君的忌惮,从来都不是新闻,中国古代那些被废的太子们就是最好的例子。更何况,那些自认为能力丝毫不输于皇储的皇嗣们,更是瞪着鲜红的眼睛盯着皇储之位,手段无不用其极地想着将这皇储拉下来,好让自己坐上那个位置。想必轩辕云志这位太女,如今也正处于如此尴尬之境,既不敢表现地太过无用,又不敢过于激进……唉,这表面光鲜无比的一朝太女,活得还真是累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