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他该做点儿什么了。
出了医帐,一股冷冽的寒风迎面吹来,打在脸上,带着一点冰凉。抬眸,借着医帐里透出的一缕光亮,星星点点的雪花,正纷纷扬扬飘洒而下。
入冬了,下雪了,新年临近。本该是合家团圆的节日,这个新年,又有多少个家庭,因为这场战争,失去亲人,哀痛不已?
默然片刻,宋昭转身走回自己的营帐,随即又匆匆地离开军营,向后山而去。
在山上转了转,确定身后无人跟随,宋昭才从手里拎的盒子里,取出一只信鸽,将一只小竹管而缚好,抬手放飞。
看着白色的信鸽忽闪着翅膀,渐渐消失在夜空之中,宋昭这才缓步走进峡谷。
踏进山谷的宋昭,就像一个落幕后走进后台的舞者,只有离开各种各样的目光,来到属于自己的一方天地,他才能真正彻底的放松下来。
谷外雪花飘洒,寒风呼啸,峡谷内,却仍旧雾气氤氲,温暖如春。
夜色里蒸腾的白雾掩盖了峡谷中的一切,但熟知地形的宋昭,几乎闭着眼睛都能知道每一块石头的位置,这夜色和白雾自然不能构成障碍。
走至温泉畔的大石,宋昭正欲脱衣进水,却朦胧中看到旁边的大石上,似乎摆放着什么。他俯下身去,目光还未看清,鼻端先萦绕上一缕带着膻味儿的肉香。
宋昭暗暗诧异,取火照亮,就见平日里他放东西的青石上,摆着五六个精致的瓷坛,和一只……金黄色的烤羊腿!
看着这些东西,却有一缕疑惑从宋昭心底升起。六只精致的瓷坛,不打开黄泥封口,宋昭也知那里边盛的是什么。还有这只似乎还冒着热气的烤羊腿,据宋昭多日来对殷军大营的熟悉,这些东西绝对不可能出自那里。这里毗邻两军阵地,方圆数十里再无人烟。那么,除了殷军大营,这些东西的来处,就只有一个了。
如此想着,宋昭不禁又想起那日凌晨遇到的那个女子,如今回想起来,他竟然发现,那个女子留在他的印象中的除了一身蓝衣,还有魁梧挺拔的身材外,五官面目,竟是模糊地,几乎没有什么印象。
什么时候,自己的警惕性如此之差了?宋昭微微皱起了眉头。
不过片刻,他却又将这些纷杂的思绪一把挥去。
多年的杀手生活,宋昭能够确定,这些东西里没有毒药之类的东西。他对于自己如今的身份容貌也很是自信,别说西狄军营,就是大殷军营中,暮云芷云等与他相熟的人,也不可能识破他的易容。
既然,确定对自己没有什么危险,那人也暂时不可能通过他危害大殷军队,他还有什么好顾忌的?
何况,在他发出消息之后,那些西狄军也强硬不了多久了。
放松了心情,宋昭很麻利地脱掉衣服,一步步踏进温泉,将整个身体完全沉浸到温热的泉水之中,彻底地放松休憩。
这些天,他几乎日夜呆在伤兵营里。口鼻日夜被那浓重的血腥味儿和药味充斥着。
将自己完全沉在水中,直到肺部憋气憋得有些胀痛,宋昭才透出水面。深深地呼吸了几口空气,宋昭动手将自己清洗干净。接着就懒懒地坐在池底,倚着那块大石,抬手提起一只酒坛,拍去泥封。
顿时,一股醇厚悠长的酒香,在朦胧的白雾里馥郁开来。
宋昭微微一笑,手扬起,金黄色的酒液倾泻而出,在半空中划出一趟完美的圆弧,飞瀑一般,落入张开的两瓣红唇。
宋昭不知该称赞便宜师傅,大殷太女轩辕云志醒来之后,那么重的伤势,居然恢复的神速。不过短短几天,她竟然已经可以行动自如,与莫谰言将军商讨军情了。
太女身体的恢复,无疑让大殷将士们的军心大振。同时,通过几天实战的磨练,大殷军对于钢弩的使用,也更加得心应手了。莫谰言不愧是久经沙场的老将,在吃了几次亏后,及时地调整了战略对策,全面改功为守。
并在山谷外构筑大量的防守工事,铺设拒马鹿角,后列盾兵。钢弩手弓箭手,全部隐藏在拒马鹿角和盾兵之后。有了拒马鹿角,西狄的骑兵就无法快速冲击,这等于折了西狄骑兵的马腿。而防护严密的大殷弓箭手和弩兵,则趁机射杀来敌。特别是钢弩,更是因其能够连发,穿透力足,伤害高而大显神威。
接下来的日子里,殷军竟取得了几场小胜。这些小小的胜利,虽然歼敌数量不值一提,但这些大殷步兵面对西狄骑兵得来不易的胜利,却极大地激发了各部将士取胜的信心。
调整了战术之后,殷兵伤亡数量骤然减少。相应的,宋昭的工作也闲暇了许多。
他也乐得自在,每日都出营狩猎泡温泉,过的竟是逍遥自在。
这一日,他再次猎了两只松鸡,干脆带到峡谷之中,挖坑生火,他则惬意地泡到温泉里,静等享用美味的叫花鸡。
几日下来,那羊腿早就吃光,六坛酒却也已经喝了四坛。
在温泉里泡到浑身的皮肤都犹如桃花染就,宋昭这才懒洋洋地从泉水里步上岸。
他已经得了返回的消息。西狄老汗王病危,率部攻打大殷的四皇女完颜柟应该就在这几日退兵。不然,那汗位就被其他的王女抢去了。
从灰堆里扒出糊着泥巴的松鸡,宋昭拿一块石头小心翼翼地敲去泥壳,那松鸡的羽毛也随着泥壳一起脱落。肥嫩的烤鸡香味儿,顿时充溢四散。
宋昭托着烤鸡,在那水畔的大石上坐下,正欲去拿酒坛,就听得峡谷入口处,响起一个清朗的笑声。
“呵呵,看来昭今日又有了好东西。可否允许夕柟来分享啊?”
话音落,一道宝蓝色的身影,沉稳却迅速地踏破雾气,向着宋昭走了过来。
宋昭神色不动,抬眼看过去,只见来人容长脸,英眉微挑,高鼻深目,唇形饱满莹润,身材高挑修长,一身宝蓝色的袍子,衣襟袍裾都镶着水光油滑又柔软的貂皮,映衬的那张淡小麦色的脸庞,温暖和煦中,一丝不羁,一缕倜傥,又隐隐带着威严凛冽之气。但是,这一些,都掩在了嘴畔眼角的那绽开的笑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