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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章 生活

〔阿富汗〕乌尔法特

同是一条溪中的水,可是有的人用金杯盛它,有的人却用泥制的土杯子喝它。那些既无金杯又无土杯的人就只好用手捧水喝了。

水,本来是没有任何差别的。差别就在于盛水的器皿。

君王与乞丐的差别就在“器皿”上面。

只有那些最渴的人才最了解水的甜美。从沙漠中走来的疲渴交加的旅行者是最知道水的滋味的人。

在烈日炎炎的正午,当农民们忙于耕种而大汗淋漓的时候,水对他们是最宝贵的东西。

当一个牧羊人从山上下来,口干舌燥的时候,要是能够趴在河边痛饮一顿,那他就是最了解水的甜美的人。

可是,另外一个人,尽管他坐在绿荫?下的靠椅上,身边放着漂亮的水壶,拿着精致的茶杯喝上几口,也仍然晶不出这水的甜美来。

为什么呢?因为他没有旅行者和牧羊人那样的干渴,没有在烈日当头的中午耕过地,所以他不会觉得那样需要水。

无论什么人,只要他没有尝过饥与渴是什么味道,他就永远也享受不到饭与水的甜美,不懂得生活到底是什么滋味。

为人效劳的人一个瞎子在路上走。另外一个人过来把他引上正路。可是瞎子却不知道他的指路人是谁。

一个人正在酣睡。忽然一条毒蛇昂着头向他爬了过来。另一个人赶过来一刀把毒蛇杀死。可是酣睡者却依然在梦中。

当半夜时分,躺在清真寺里生病的旅行者发出沉重呻吟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服侍他到天明。清晨,旅行者死了。可是他到底也没认清这位帮助他的人是谁。

他走在路上,把水果送给孩子们,在沙漠中把水送给了一位渴得要死的人,把自己的干粮平分给饥饿者。可是,谁也不与他相识。

他把荆棘和碎石从大路上除掉;可是早晨当人们在这条大路上行走的时候,谁也不知这是他干的。谁也不认识他。

真的,我们真的不认得那些为我们服务的人们。可是,我们对于那些达官贵人们却认识得这么清楚!

生命之曲一片寂静,万籁无声。生命之曲在沉默。

在这寂静中,意志失去生命,思想消失踪影。欢乐如同野鸟逃开人们。

我欲打破这寂静的幻变,操起手里的弦琴。

这弦琴是我从爱情之土,夜莺之乡取来的。

我的弦琴的声音非常甜美。

来吧,请坐下听我弹奏一曲。我不希望使意志死亡、心灵僵冷。

我为唤醒感情而来。

且待我拿起琴来奏上一曲。

啊?——怎么?

为什么这琴发不出声响?

琴身无损,琴弦依旧,却为何不发出声音?

糟糕透了,怎么会走了弦的呢?

我恍然大悟,原来这夜莺之乡的弦琴离开了四周的花丛就寂然无声。

这琴是与爱情相连的,弦就系在爱情的身上。

我应走进花园,在花圃旁拉起琴来。

我应该朝着那水仙的眼睛、玫瑰的笑脸、檀香的嫩枝和风信子蓬松的卷发,在优美的花园里拉起琴来。

不然这寂静就不会消失,欢乐就不会来临。

这阴沉的乌云应该在太阳和月亮面前隐没。

这困锁夜莺的樊笼应该彻底打碎。

花园紧锁的门应该敞开,让欢乐进来,让情操与智慧的眼睛睁开。

缺少这些,生命之曲就不能产生幸福与欢乐。

新思想我走遍东西,踏遍各地,寻访了所有的人。

我寻遍了每一座城市,可是无论谁家也没有它的住址。

我所要的东西这儿找不到。可是那些想作高官的人却可以找到进身的阶梯。

想要得到新汽车的人已经坐上了汽车,想要发财的人的金钱已经把银行塞满了。

只有我的愿望未能实现。因为我所想要的东西的确很稀罕,可是我非常希望能得到它。

是呀,我需要的是新的思想和新的世界。

在这里,新的收音机、新电影、新手表、新装饰品,一样也不缺,可就是没有新的思想和新的主题。

在这里,诗人们吟出了许多诗,但却没有一点新的思想。

春天带给我们的依然是那些被我们看了多次、嗅了多次的花。

我们一个世纪又一个世纪,总是翻来复去地诵着“花与夜莺”的主题,没有任何新的创造。

我们只是在旧的事物里搜罗新的主题。这不过是在老太婆脸上蒙一块新纱巾而已。

这里,母亲们带来了新生的儿子,可是头脑里却生不出新的思想。

这里,妇女们可以走出大门了,可是新的主题仍然不能从大脑里走出来。

这里,由于风俗习惯,姑娘在父亲家里成了老小姐之后才嫁出去。

这里,媒人们正在旧思想的家里进进出出,旧伦理比新思想更有市场。

这里,旧观念在老太婆的秋千上任意游荡,唱的仍然是老调。

这里,靠施舍过活的人成了百万富翁,目不识丁的人当上了局长。

尽管妇女的威风已超过了丈夫,毛拉已加入了酒徒的聚会,可是新思想和新主题却依然没有产生。

孩子们一生下地就象个老头子。他们睡的是旧时代的摇篮,听的是我们那古老的儿歌,看顾他们的又是老太婆。如果我们的青年再不刮净脸上的胡子,完全可以把他们称为老翁。

我们把新帽子戴上头顶,可是拒绝接受新思想,我们建造了新城市,可是住在那里的全是老头子,讲的全是老故事。

我们在老头们的集会上唱古老歌曲,还要这些老头子们跳起青年人的阿丹舞。

我未能如愿以偿。我应该到别的地方去追求新的思想。

这种新思想与那些复古的人是不会在一起的。

如果一位八十岁的老翁刚娶亲,他还是个老翁。一个老人穿上件新衣,仍然是个老人。即使他从一个旧城迁到新城,而那些旧家什也仍然跟着他一起。

他们的住房是新的,思想却是旧的。虽然住在崭新的房子里,但新的思想与主题仍然产生不出来。

董振邦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