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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饿……”唐喻旋气得没力气再跟他计较。
方才她被逼着二选一,她当然宁愿跟他出来吃饭,也不要让他去她家里吃阿拜。开什么玩笑啊!她怎么可能带个大男人到她租的小套房里?
“你不是已经先吃了开胃菜了?”他优雅的拿着餐巾轻抿着嘴唇。
这一间刚开幕不久的餐厅他早就想来,听说主厨是由法国一间很有特色的餐厅挖过来的,这让他更加期待。
方才,她跟他闹了好一会儿,所以一到餐厅后,他就马上先让侍者上开胃菜给饿到脸色发白的她。
“先生,这是您点的Chateau Cheval Blanc 1995。”侍者让他确认酒瓶后,在一旁的桌子点了蜡烛,就着烛光检查酒渣,接着将酒缓缓的倒入醒酒瓶里静置着。
“他在干什么?”唐喻旋好奇的看着那位侍者娴熟优雅的动作。
“醒酒。”他说道。
“不能直接喝,或是先上主菜吗?”
“让酒醒一下,再搭着主餐,会更完美。”这是他的坚持。
“红酒还要醒?你是童话故事看太多还是喝酒喝坏了脑袋?酒又不是睡美人,你干脆让它伸个懒腰、做个早操再拿来喝,不是更好?喔!还是你当它是红酒公主,被坏巫婆给毒昏了,那你不会去亲它一下吗?醒醒醒,在它醒来前,我已经被祖灵给招去了。”
她现在已经饿到快昏倒、饿到胡言乱语。方才前菜她选择了熏鲑鱼,盘中那朵比玫瑰还小的玫瑰型鲑鱼,完全没有让她止饿。
“红酒公主?这说法还挺有创意的!”过去不少人跟他用餐时曾问他什么是醒酒,但是这姑娘的反应还蛮有趣的。
“你……”她气得差点又拍了桌子,但是看着餐厅里满满的客人,她险些拍上桌子的手又不甘不愿的收回腿上。
“别气,醒酒是让陈年红酒能加速氧化熟成并且柔化单宁,让它的味道更丰富、更有层次,你等会儿喝喝看。”
“要醒多久?”虽然方才他对酒的专业让她稍微赞赏了一下,但是肚子又咕噜咕噜叫后,所有的赞赏又消失一空。
“半小时。”他发现昏黄灯光下的她,看起来又别有一番韵味。
“卓元勋,你不是喊肚子饿?像这种正式的西餐,应该是好好找个有时间的日子来吃,为什么要挑这种大家都饿到快昏倒的时间来吃?光是醒酒的时间,就是我吃完一顿饭还洗好碗的时间了!”天啊!她还得回家准备考试耶!
“法式料理会比较慢,它就像艺术品般,美丽有深度且美味,我深深的爱着这种料理。”
“为什么不吃个蚵仔煎跟面线羹?我也深深的认为这是很传统且有特色的台湾小吃,吃得饱也不用等半天。”她家巷子口婆婆卖的蚵仔煎与面线羹,是她吃过最美味的了。
如果不是因为钥匙在他手上,她现在说不定早吃饱饱、洗好澡,准备休息了。
“我从不吃路边摊。”从小到大,热爱美食的父母就带着他吃遍了世界各地顶极美食,在他的刻板印象里,坐在没冷气且碗盘迭高高的路边摊,是不卫生的代表。
“你没吃过蚵仔煎跟面线羹这种人间美食?”
“没兴趣,也不会想吃。”他看向窗外排队的人潮。
对他而言,这里的东西才是美食。
“笨蛋!”错过路边摊的小吃,他真是大笨蛋一个!
不过眼前卓元勋那对美食执著认真的模样,倒让她有些不习惯,因为平时的他总是一副玩世不恭、混世魔王的样子。
可能是方才餐前酒的关系,在侍者送来前菜后,她开始觉得有些热,于是脱下了小外套。
“你手上那是什么?”他好奇的看着穿着白色细肩带上衣的她,左手手臂上的刺青,深色图案在皮肤白皙细腻的她身上,更加明显。
“蛇。”她抬起了左手臂,让他看得清楚些。
“音乐老师还刺青?现在的年轻人真劲爆!别的不刺竟然刺蛇,你以为你是梅杜莎妖女吗?”他忍不住想伸手将她的手臂拉近些,好看清楚那漂亮的图腾。
“那是百步蛇,是我们的祖灵,不要把希腊神话拿来混为一谈。还有,下次你说话时再随便动手动脚,我要是没把你丢到山上给猴子看,我就跟你姓!”她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怎么有这么无聊的男人?才刚在心里想说他认真的模样还挺吸引人的,不到一分钟,他就又恢复原形!
“想跟我姓?嫁给我就可以了。”他扬起一边的嘴角,笑得很坏。
“嫁你?你要入赘我还嫌占我家房子空间呢!”她的脸骤然红了起来。
虽然明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是……嫁他……这话从他口里说出来,就像在她的心里投下颗震撼弹。
所幸侍者在这时送上了汤,让她有别的事可分散注意力。
“我这么不值钱吗?”他皱起了眉头。
“送我我也不要。”她用汤匙舀汤,眼睛只敢盯着盘里的白色汤汁。
“你是不是脸红了?”他发现唐喻旋两颊的红晕,难道是空腹喝酒引起的?
“关你屁事?”被逮个正着的她恼羞成怒。
“你这样还能从会社那里骑车回家吗?还是等等我直接载你回家?”
为了怕她半路把他甩下机车,他还是决定开车载她来吃饭。但看着似乎喝红了脸的她,让他有些担心等会儿她独自一人骑车回家会有危险。
“我可以自己骑回去的。”让这痞子知道了她住哪还得了!
“不行!危险。”
“你放心,我的骑车技术很好,能平安到家的。”
“不,我指的是路上的行人跟车辆会有危险。”
“那坐出租车总行了吧?”他刚那是什么话啊?
“等会儿送你回家后,我才会把钥匙交给你,明天我再去接你来栖雨居上课,到时候,你才可以骑你的车走。”卓元勋收起了笑容,认真的看向了她,语气坚定得不容反驳。
“你……”不知道为什么,他似乎有着一股霸气,一股令她无法说不的气势。
不!一定是她空腹喝酒的关系,否则她唐喻旋怎么可能会乖乖听一个男人的命令?
“如果你不方便让我知道你家在那儿,那么至少让我送你到巷子口,让你不用骑乘任何交通工具,造成无辜路人的生命安危。”他没有动自己的汤,依旧专注的看着她。
“我明天早上自己坐出租车去就好。”她从眼角余光瞥到他正看着自己,这让她更手足无措。
“没有我的允许或带路,栖雨居的守卫不会开门的。”这是绝对的事实,从没有人可以硬闯入会社里,即使警方想要上门,也要经过知会及允许。
“卓元勋,我不像你这么好命,在明天上课前,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忙,没了机车,对不是住市区的我,是一大困扰。”
“你是第二个拒绝我的女人。”
“什么?”怎么没头没脑蹦这一句话出来?
“第一个拒绝我的是叶湘羽,她陪我吃了饭后婉拒了我第二次的邀约。第二个拒绝我的人,就是你。”这倒引起了他的兴趣,毕竟很少有女人会拒绝与他单独相处。
“不要拿我跟她相提并论。”拜托!谁不提又提她。
“拿你跟她相提并论?小姐,她的美丽娴雅,还有温婉的气质,以及优越的音乐天分,你是无法超越的!你又凶又没气质,虽然长得不差,但是不懂得打扮自己,而且脾气火暴,除了头上没长角、嘴巴没喷火外,简直跟恶魔一样,天使与恶魔,实在差太多了!”他轻舀着自己盘中的汤,语气淡漠的说着。
“好啊!她是音乐大赛亚军,是有气质、娴雅的小天使,我是默默无名的小将,是又凶又没气质还脾气火暴的恶魔,我……我叉死你!”她拿叉子做势要叉向卓元勋。亚军又如何?看样子他应该不知道冠军是谁。
不知为何,在听完他的谬论后,一种带着酸涩的难过,让她竟胃口全无。
“知道自己脾气差就好。”他隐约嗅到空气中有一股不寻常的气息。
“谢谢你。”她皮笑肉不笑的瞪向他。
这一番话虽然让她心头拧着,但是却更加深了她一定要好好整整叶湘羽的决心,让所有人看清楚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女人。
唐喻旋躺在床上,心不在焉的翻着杂志。
方才她好奇的上网查了查卓元勋的数据后,才知道他并不像自己想象中那么简单,更不是她所认为那种专花祖先财产、靠拿父母的钱来逞威风的富家子弟。
飒雅别馆在交到他手上前,仅有位于台中的一间总馆,在他的经营下,才能在短短的四年内,扩建到分布于北中东南五大馆。
光这项成绩就够令她咋舌,更别提她在点进了飒雅别馆的官方首页后,看着分布在台湾各地的五间温泉会馆的照片,发现这五间会馆占地广大且华丽典雅,每一间馆都有其主题特征,不用亲临飒雅别馆去参观,光看着计算机里这些别馆的照片,就够令她惊艳了。
在她又查了查网络上关于他的新闻及一些数据后,她更确定这个男人真的是个天才,也是疯子,报道里写着他每年砸下大笔大笔的资金,从世界各地挖来最顶极的厨师及采购最顶极的食材,不惜成本的经营方式,震荡了台湾的餐饮界。
更别提他与同是东方家族企业的邦城建设,花了多少心血及金钱维修台中总馆,及加盖了另四间六星级的温泉会馆。
但这种大胆的经营方式,却让他不只赚了台湾人的钱,更赚进了大把大把来自世界各地游客及老饕的钞票。
而今年即将要满三十岁的卓元勋,除了年轻有为外,更有着迷死人不偿命的优越外在条件,所以,除了关于他事业及背景的数不清的资料外,也有不少花边新闻。
虽然绯闻不算少,但那些跟他分开的名媛或明星们,却对他没有任何负面评价,因为他从不同时经营两段感情。他玩世不恭、狂傲不羁,却也相对的洁身自爱且不滥情,让目前身为白金单身汉的他,成了众家企业老板们心中的女婿第一名。
了解了他的背景后,有一种复杂的情绪涌上她的心头,一种开始赞赏他能力及带着欣赏成分的情绪……
“唐喻旋!”
突地,赖泽恩的声音从窗外传了进来,唐喻旋抖了好大一下,方才所有的思绪也给瞬间打乱。
“我的天啊!你小声点,现在才七点半。”唐喻旋打开了窗户,瞪着在一楼的赖泽恩。
“拜托你一下,手机不开,家里电话线也拔掉让人联络不到你,还敢要我小声点?你当我是猴子,可以直接跳到你三楼的房间吗?”他提着早餐,仰着头看向唐喻旋。
“你直接上来就好,我去帮你开门。”
说罢,唐喻旋赶紧走到计算机前,关掉所有关于卓元勋及飒雅别馆的资料。
她可不希望这事被赖泽恩给发现,因为她发现,她这表哥手肘往外弯得很严重,跟那个卓元勋感情好得很,要是让他发现她私底下“关心”卓元勋,到时候肯定会跑去跟他打小报告!
“快开门啦!我手快断了。”赖泽恩的声音再一次从门外传来。
“这样子就快断了,你算哪门子的勇士,难怪你没猎过半头山猪。”她一开门就发现气喘吁吁的赖泽恩一手提着早餐,一手提着一大罐家庭号鲜乳。
“泽帕达思,我是爱动物,并不是没胆子去山上猎山猪。”他将刚买好的食物放到桌上后,又贴心的为她将她最爱喝的鲜乳放进冰箱。
“我看你是怕‘把把腊’吧!达努巴葛。”她抬起一边眉笑着他。
私底下,他们总喜欢用鲁凯族的名字称呼对方,毕竟这对远离部落的孩子,有更多的亲切感。
“拜托,你就不怕吗?你敢自己半夜在大鬼湖旁大喊‘我不怕把把腊’吗?”他瞪她一眼,她老爱拿“把把腊”,也就是“鬼”来吓他。
“不敢!不过我不是怕‘把把腊’,我是怕被山猪跟熊吃掉。”
虽然表哥住在台东,但是阿姨还是常常带着他及表妹一起到他们在屏东的部落玩,而小时候他们最常玩的游戏,就是扮“把把腊”吓他。
“别再扯这些东西了,你为什么今天想到要我过来?”他将早餐拿出来给唐喻旋,顺手捞起她桌上吃了一半的阿拜来咬着。
“谁准你吃我的阿拜了?”她瞪着赖泽恩手中的阿拜,受不了他嘴馋的个性,这一点还跟卓元勋有些像……咦?为什么又想到了他?
“阿姨包的阿拜最好吃了!上一次她宅配到我家的那些,我一天就吃光光。哎唷!我才吃你半个而已,要是这东西被我学长吃到,他肯定连阿拜外头的月桃叶都一起嗑下去!”他满意的吸着手指,眼光搜寻着还有没有多的阿拜。
“我请你来就是要问你卓元勋的事。”她走到冰箱里,拿出另一个阿拜,在赖泽恩的面前晃啊晃。
“是给我的吗?”喔!他的口水都快滴下来了。
“我先放到电饭锅里蒸热些,如果你回答得让我满意,除了电饭锅里的,冰箱里还有三个,统统给你,再加上小米酒。但是,如果你的答案让我不满意,那这个就当我的午餐了。”
她转身到一旁的小橱柜上开电饭锅,等会儿阿拜热了后香味一散出来,她敢打赌他那好吃的表哥一定会招架不住。
“好,你问什么我都说。”只要有阿姨包的阿拜、姨丈的小米酒,他什么都好。
“你知道叶湘羽的事吗?”她走回他身边坐着。
“知道啊!元勋之前到飒雅花莲四馆参加日式美食节时,顺道受她爸爸邀请,参加了她的毕业音乐会,从那之后,他就对她念念不忘。不过那女的我总觉得娇嫩到过了头,过头到有点做作,很多时候明明就一副爱死了元勋的模样,又在那边欲擒故纵、欲语还休、欲迎还拒,看了真受不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并不喜欢那种温室小花,虽然那朵小花真的很漂亮,但在他心中,还是欣赏像喻旋这样勇敢、独立、正直又有个性的野百合……只是这朵纯洁的百合似乎有点泼辣……而且还会咬人!
“你怎么知道得那么清楚?”这的确是她所知道的叶湘羽的个性,可是,泽恩怎么会知道得这么清楚?
“那天元勋有带我一起去,毕业音乐会跟之后的茶叙,我都有陪他参加,不过说真的,她的长笛没你吹的好,甚至可以说差多了!我想,当初要是元勋听到的是你吹的长笛,我敢保证他今天爱上的一定是你。”这倒是真心话,他这表妹才是真正的音乐才女,不只长笛吹得好,更是弹了一手好琴。
他对她家最深的印象,除了被她欺负的童年外,就是阿姨将她比赛的奖杯当花瓶、奖状当壁纸贴得满满一屋子荣耀画面。
“那……那卓元勋是不是真的很在意吃的?”
爱上我?怎么可能……喔!天啊!泽帕达思你醒醒,别再乱想了。
被他这么一说,她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只好硬转了个话题。
“与其说是在意,不如说是了解、注重且热爱美食,我跟他认识这些年了,被他拖出去不知道吃了多少顿人间美食,他不仅爱美食,也对酒类有蛮深的研究,在纽约的21俱乐部,元勋那小子还有十来瓶红酒放在那儿呢!”
“什么21俱乐部?酒放那边有怎样吗?”她抬高了一边秀眉,不解的看着他。
“泽帕达思,那是纽约最高级的俱乐部,美国也有红酒放在他们的酒窖里,由此可知元勋的本事有多大了。”这就是他的学长兼偶像——卓元勋。
“无聊!”
“对了,你为什么对他有那么多疑问啊?这不像你的个性?该不会……”他走到她面前,仔细看着她那张漂亮的脸,观察着她有些尴尬的神情。
该不会……这朵辛辣百合也爱上元勋了吧?
唐喻旋重重的踩了一下他的脚。
“噢……对不起,我开玩笑的。”他痛得跳个不停。
“我没怪你介绍个神经病给我添麻烦,你就应该偷笑了,竟然敢反过来问我这些有的没的!”她卷起了一边的报纸,在手上不断轻敲着。
“你干什么?你要打我吗?我好歹是你表哥,是长辈!”他瞪大了眼。
泽帕达思是出了名的凶,小时候被部落的男生扯了一下辫子,她竟然把那男孩给打断了牙,这事当初听说还让身为头目的阿姨得低声下气跟那男孩的爸妈赔罪。
“枉你读到研究所,表哥是平辈,你别自动升等到长辈。”她卷报纸是发现有只蟑螂从门缝溜了进来,她准备等牠爬到适合解决的角度就动手,没想到他竟然以为那报纸是要修理他的。
“那……”
啪!她毫不迟疑的敲扁了那只恶心的生物,用报纸将牠的尸体给拨到一旁的畚箕里。
“吓死我了,我还以为你要把我当棒球给打出去。”他松了口气的走过去,替她将蟑螂给倒进垃圾桶里,不愧是拉阿嘎鲁固家族的女孩,够冷静勇敢。
“你再乱说这些有的没的,下一个就换你!对了,关于我们今天的对话,你不要跟卓元勋说,我只是……只是想弄清楚我的学生在搞什么鬼罢了!”闻到了电饭锅里传来的香气,她一边警告着,一边走到电饭锅边,准备将已蒸热的阿拜给拿出来。
“泽帕达思,你真的没有喜欢……”
锵一声,电锅盖毫不留情的盖回了锅子上,那昙花一现的阿拜,又消失在赖泽恩的眼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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