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城的夏夜,躁动多情。
华灯初上的时候,小敏走出租住的公寓,前去白夜酒吧上班。
白夜酒吧在华城很有名气,坐落在繁华商业圈旁的一条巷子里。酒吧的建筑是一幢很大的花园洋房,外墙的四周青藤缠绕,里面的装修却很现代。前面有大大的停车场,晚上总是停有许多豪华轿车。
这幢建于数百年前的现在已经斑驳陆离的老房子,以及门前这些锃亮的轿车,总让小敏有一种古韵今风扑面而来的感觉。这种感觉黏稠、潮湿,仿佛能使得小敏穿越时光的尘埃,想起当年的红尘女子杜十娘。又能使她莫名地心痛,黯然神伤。
小敏是一个多愁善感的女孩,这份多愁善感,一直保持到了现在。
白夜酒吧里的酒卖得特贵,一瓶普通的长城干红,街上只卖四十,而这里却卖三百,一瓶路易十三这里要卖一万。但高昂的价格并没有妨碍富商们喝酒,像路易十三这样的高档酒,这里每晚都能卖出几瓶。
白夜酒吧富商云集。富商们来酒吧不是要听这里每晚必演的爵士乐,也不是为了看长得漂亮的服务员和小姐,他们需要的就是这种高档次的社交场合,需要的就是这种氛围,从某种意义上说,他们就是来销金的。
正因为那里富商云集,所以小敏经常去那里上班。小敏上班的地方有很多处,但白夜酒吧是她去得最多的地方之一。
小敏昼伏夜出,白天除了到好玩的地方去玩之外,一般都待在家里看书,晚上才去酒吧上班。她一直都把去酒吧称为上班,拒绝“拉客”这个词。
上班就是上班,何来拉客一说。况且,小敏也从不拉客,都是客人主动先找她的。
走在路上的小敏,简直就是一道风景。身材曼妙,长发飘飘,浑身散发着清纯女孩的气息。漂亮、可人,有那么一点温情,还有那么一点浪漫。
二十出头的小敏如花似玉,但如花似玉的小敏是个酒吧女。换种说法,就是一名妓女。
虽然从事这个职业,但小敏不轻易和别人上床,她陪上床的客人是有选择的。
也就是说小敏算得上是一名比较高级的娼妓。更多的时候,她只陪客人喝酒聊天。她是一个会观察别人的人,这是她的强项。小敏善于经营自己的强项。
那些整天陪别人睡觉的,又能赚几个钱?小敏不愿意只赚那种辛苦钱。小敏还一直固执地认为,娼妓就是一种职业,和其他职业没什么两样,根本不值得大惊小怪。
有风吹来,小敏刚刚洗过的秀发随风而动,淡淡的香味在四周的空气里氤氲弥漫。她甩一甩头,带着几分故意装出来的自信,继续走路。高跟鞋在路面上“嗒嗒”作响,响声很有节奏地敲打着都市的夜色。路灯的亮光很柔和,照在路边的梧桐树上,树叶的缝隙里便闪动着无数变化莫测的影子。
“昨天晚上的那两个冤家,不知道今晚会不会真的来,要是真的都来了,恐怕就没有昨天那样太平了。”走在路上的小敏,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昨天晚上的小敏,虽然表面上不动声色,但心里却是害怕极了。
那时,酒吧里温馨的灯光在缓慢地摇曳,小敏坐在肖建华肖总的旁边,随着一曲德士古音乐喝酒。肖总当时很开心,连喝了两大杯红酒,他们边喝酒边聊《泰坦尼克号》里那场可笑的、所谓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气氛很是融洽。
融洽的气氛中,小敏也喝了大半杯。在小敏不经意间抬起头的时候,突然看到陶亚伟正睁着一双怒气十足的眼睛,狠狠地瞪着他们。陶亚伟的脸上青筋暴露,样子很难看。
看来,他到这里已经很久了。
看到陶亚伟的一刹那,小敏有一点点慌乱,但只有一点点,迅即就转为平静。当然,是装出来的。小敏用尽量平静的口气说:“陶哥,你来啦。”
陶亚伟伸出右手,食指勾了一下,示意小敏起身。小敏乖乖地站了起来。陶亚伟在小敏坐的位子坐了下来,用手抹了一下自己的脸,对肖建华说:“我警告过你的,离她远点。”
肖建华不紧不慢地端起酒杯抿了一口酒后,又用餐巾纸很斯文地擦了一下嘴边溢出的酒液,轻蔑地说:“为什么?”
“为什么?不为什么!”陶亚伟恶狠狠地说,“王八蛋,不要给脸不要脸。”
肖建华仍旧不紧不慢地说:“你想干什么?”
陶亚伟似乎是被肖建华的不紧不慢激怒了,他迅即起身,起身的同时拎着肖建华的衣领,肖建华被他拎得站了起来。陶亚伟又很迅捷地绕到肖建华的身后,从腰间掏出枪,一手抓着肖建华的衣领,一手持枪顶在肖建华的腰间。
小敏的脸色一下子煞白,她知道两个人的底细。
肖建华在中学时就是运动健将,他们县里那几年的中学生三千米长跑比赛,都是他拿第一,身体素质相当好。毕业后他又受过专业的擒拿格斗训练,就是现在生意做大了,还是每天去健身房,从没有间断过。
他的身手小敏是亲眼看到过的。有一次她和肖建华走在一个小镇上,有两个外地的流里流气的像小混混一样的年轻小子,可能是看小敏长得不错,故意从对面和小敏撞了个满怀,差点把小敏撞倒。撞完以后,还说小敏没长眼啊,怎么走路不看,要小敏道歉。小敏说分明是你撞我的,怎么还要我道歉?说着说着双方就吵了起来。对方不依不饶,非要小敏道歉不可。
本来碰到这事,肖建华有另外的处理办法,但那天他想在小敏面前露几手,也活该那俩家伙倒霉。他站在两个青年中间,优优雅雅地说:“没完没了是吧,不要让我动手啊。”
那俩家伙哪买这个账,见对方是个大个,怕自己吃亏,不由分说“刷”的一下从腰间掏出刀来,两把明晃晃的匕首近在咫尺地对准了肖建华。其中一个晃动着手里的刀骂着:“妈的,你女人撞了我兄弟,不道歉,还和老子耍横,也不打听打听老子是吃什么饭的。”
肖建华说:“看来你们是真想打架了?好吧,那哥哥就陪你们玩几下。注意,我开打了!说着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黑虎掏心拳砸在晃着刀的那小子胸口,那小子向后跌了几步,想站稳身子,但终于没有站住,仰面重重地摔倒在马路上,手里的匕首也丢出了几米。
另一个见同伴被打,挥刀直刺过来,肖建华身子微微一闪,对方就扑了空。
在对方扑空的当口,肖建华顺势抓住他拿刀的手,用力往后一拉,只听对方“啊”的惨叫一声,刀就放下了。肖建华对准他的屁股轻轻一脚,口里叫了一声“走”,只见他“啪”的一下訇然倒地,躺在同伴一边龇牙咧嘴,动弹不得。
肖建华又潇洒地从地上捡起另外一把刀,把两把刀叠在一起,“咣”的一声丢在躺在地下的两人面前,说:“怎么样?要不要再起来练练?”
两人忙说:“大哥,都是我们的错,我们有眼不识泰山,你饶了小弟吧,小弟不敢了。”肖建华低吼:“那还不快滚!”两人慌忙从地上爬起,捡起刀,跌跌撞撞地溜了。
整个过程不到几分钟,令站在一旁的小敏瞠目结舌。
那天小敏才知道肖建华以前和她吹嘘的功夫,是真有此事。以前只和他去过健身房,看他练过拳击,看他举过哑铃,但没有看过实战,那天算是见识了。
她知道,肖建华打架的功夫,不简单。
而陶亚伟呢,简直就是一个披着警察外衣的流氓,他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的人,再说他的手里有枪。此时枪就抵在肖建华的腰间。
肖建华功夫再好,总敌不过枪吧。小敏想。
打斗一触即发。小敏吓得不敢出声,她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但无能为力。
“不许动!”陶亚伟低吼道,“不给你点厉害的你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了,知道我是干什么的吗?”
“兄弟,你干什么的?不妨说来哥哥听听。”肖建华的语气仍旧平缓,没有一点异样。
陶亚伟愣了一下,没想到对方会如此镇定,他更加用力地用枪顶着肖建华的腰说:“你明知道我是干什么的,还在装。”
肖建华右手往抓住自己衣领的陶亚伟的手上一搭,陶亚伟的手就松开了。肖建华潇洒地转了身,面对着陶亚伟,用胸口抵住陶亚伟的枪口。
“不就是个警察吗?有本事你开枪啊。来,往这儿打。”肖建华说着用手拍拍自己壮实的胸脯。
“你以为我不敢?”
“敢?敢你就开枪啊。”
两个身高差不多都为一米八的男人,面对面站在那儿,僵住了。
陶亚伟方脸直鼻,浑身滚圆,人高马大。肖建华脸长,看上去文雅,但身材匀称,肌肉结实。陶亚伟目带凶光,肖建华平心静气。
两个男人在酒吧里的僵持,并没有引起别人的注意,乐队叮叮当当的音乐淹没了他们的对话。
小敏站在一旁不动声色。
“信不信我现在就带你去警局,让你吃吃苦头?”陶亚伟说。
“哈哈,兄弟你以什么名义带我去警局?你现在是在执行公务吗?你怎么会一个人来这种地方?这地方是你一个警察应该消费的地方吗?”肖建华说着推开陶亚伟抵着自己的枪,“这个收起来吧,兄弟,里面没子弹,或者就是子弹没上膛,吓不到我的。你们局长的枪,我都玩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