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凉的夜,寂静的殿内,一抹黑影悄立床前,深深凝视着床上的人儿,心中一阵疼惜。
“清儿,你怎么那么傻,他那样对你,为什么你还要救他?”想起那日她竟然奋不顾身去救轩辕泽,却反被他重重地伤了一掌,轩辕墨玉便又怜又气却又无可奈何。
轻抚她毫无血色的脸孔,他的手指越发地冰凉。
他知道,她在一张清冷的外表下,有着一颗善良的心。他知道她从来不怕自己受到伤害,却不肯身边的人受到半点伤。
可是清儿,那个男人,却根本不值得你为他付出这么多!
如今你为他伤成这样,却还要遭遇别人加害,该死的,可他如今却在别人的温柔乡中沉醉,又何曾想起你?
长叹一声,他终是不舍得怪她。
小心地扶起她的身体,他亦脱去短靴随后轻跳上床,一手扶正她的身体,另一手自她后心缓缓地输入他体内的真气为她排毒。
其实,说要怪,只怪自己没在她身边保护她。
如果那日他不是抱着看好戏的态度,一早便带着清儿离开那里,那清儿就不会受伤,也不用静静地躺在这里,忍受着伤痛的折磨。
对不起清儿,是我不好!
闭上眼,他默默地运气凝神,将自己体内的真气源源不断地输送进她的体内,让云清全身的气血开始加速循环起来。
良久,当云清的脸颊渐渐红润,周身也不断涌出一丝类似汗水蒸发的热气,而身后的人却面色渐白,额上沁出密密细汗。
终于,轩辕墨玉手一收,身前的人儿便软软地倚入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唇角轻扬,他露出一丝满意的微笑,双手紧紧地拥着她,爱如珍宝。
如果可以,他真想立刻将她带出这个地方,再也不用受到半分的苦。只可惜,他现在还不能!
为了母妃,为了清儿,他必须要等!
等一个合适的时机出现,他才能完成这一切,才能给她一个最完美的将来!
啪嗒。
头上传来轻微的声响,轩辕墨玉心中一惊,看着殿内快醒来的小桃红跟碧桃,他轻轻地放下云清,快速跳下床,身形一闪,指风已是快速地弹向昏睡中的两个丫头,人影悄然消失在了殿外。
“哎呀,我怎么又睡着了。”碧桃先醒来,看一眼同样睡着的小桃红,一拍头,懊恼地跳起来提神。
经她一吵,小桃红也清醒过来,见碧桃紧张地跑到小姐床边察看,也紧张地上前问道:“小姐醒了吗?”
“还没有,要不小桃红你先去睡吧,这里我守着就好!”
“我没事,刚刚可能太静了才打个盹,现在一点都不困了。”二人的声音渐渐不闻,轩辕墨玉健步如飞,快速地从殿瓦之上追着前方那个黑色的影子,却几个纵步间,竟然被对方甩开。
有些惊骇地看着黑影消失的方向,他正心下惊疑,却突然金光一闪,有“嗖嗖”三声破风之响从自己左侧一棵高树之上疾速射来。
衣袖快速地展开,他忙身形一偏,只听袖口三记轻响,三枚金针穿袖而过,钉入他身后不远的屋檐。
“什么人?”轻声一喝,他没有看到人影,却听到一声邪恶的轻笑,恍如黑夜中一个飘渺的流星划过。
而后前方再度黑影一闪,一个低沉邪魅的声音隔空传来:“原想送君解药,看来现在是不需要了,哈哈哈!”
“什么人?”四周巡逻的侍卫闻声戒动,轩辕墨玉暗叫一声该死,亦身形一展,迅速随着那个黑影往宫外掠去。
“有刺客!”下面的御林军立时骚动,人人拔剑,纷纷向着轩辕墨玉追去。
“站住!”几个纵跃后,轩辕墨玉已经将那些人甩开一大截,可刚刚跃上宫墙之时,身后却红影一跃,一个高大英俊的男子便直直站定在身前。
“慕容大人好身手!”看定眼前之人,轩辕墨玉唇角一扬,笑得面不改色。
“明清王爷?”御林统领慕容谦俊眉一凛,未想到自己所追的刺客竟然是明清王,当即声音一扬,有些不敢置信地看着轩辕墨玉。
“原来今夜是慕容大人当值,那本王真是多虑了。不知大人可追到刺客没有?”轩辕墨玉眸光一扬,根本不管对方此刻心中的疑虑,身形一跃,已是跃至宫墙之外。
“王爷请留步!”紧跟着身体一跃,慕容谦再度拦在轩辕墨玉身前,双手一抱拳,问道:“请恕下官失礼,不知王爷深夜进宫所谓何事?看似王爷并非从正宫门而入,而这等飞檐走壁之行径,似乎不适合王爷身份!”
“哈哈,说得好!”朗声一笑,轩辕墨玉看着这个御前统领一脸审视的目光,扬手一指方才自己停留的宫殿方向,应道:“本王也想知道,皇宫的守卫是否是慕容大人的手下?为何本王今夜发现有刺客潜进宫中,而御林军却无一人察觉?若不是本王与刺客交手引起动静,请问大人,若今夜宫中圣驾出了什么意外,大人可担当得起?”
“下官愚钝,还请王爷明示!”慕容谦目光一沉,对这个浪荡王爷的话虽不全信,却也因他的话说对了一半,让他不由警觉起来。
“哼!”衣袖一甩,轩辕墨玉冷哼一声,沉声道:“还请慕容大人先去金凤宫偏殿之上查看一番再来找本王。本王好心进宫追踪刺客,却不想反被当成刺客,慕容大人可真是神勇!不知如果大人发现那真正的刺客竟是狐宫首领上官火影之时,皇上会不会治你的罪!”
说完,他再度衣袍一展,也不管慕容谦会不会追来,径自飞身向着自己的明清王府掠去。
“王爷…”慕容谦心下一惊,看着渐渐消失的明清王,他沉吟片刻,而后迅速身形一跃,再度返回宫中,向轩辕墨玉方才所指的宫殿而去。
“今夜各宫加强戒备,别再让刺客潜进宫伤到圣驾和各位主子。”四周传来一片嘈杂的脚步声,由远及近,像一阵不规律的潮水轻涌而来,让云清的眉头亦忍不住轻拧起来。
“碧桃?”她喃喃轻唤,似听到碧桃的声音在外面,又似在很远的地方。
“小桃红…”周围的吵声越来越响,而她根本分不清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感觉似乎有什么重大的事情发生,让她全身不安。
不一会儿,嘈杂声又很快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沉寂。
眼皮很重,云清努力地想睁开眼睛,想听清到底是自己是处在怎样的一个环境,却根本无法成功。
“她怎么了?为什么好像很痛苦?”有谁烦躁地发问,声音很是熟悉,云清想看看他是谁,却始终无法清醒。
一双微凉的手搭上自己的额,很舒服,她又听到另一个清爽的声音说道:“皇上请放心,娘娘今日脉象很平稳,现在痛苦之色正是醒来的前兆!容为臣再替娘娘扎上一针,相信不久便能醒来了。”
皇上?是轩辕泽吗?
云清微微烦躁,虽听得见外面的声音,可无论怎么努力都不能张开眼,全身好像被一张无形的网束缚着,让她困在里面,无法冲出去。
就在云清眉头越拧越紧之时,却觉脖上一麻,整个人便立时陷入一种混沌意识之中,再也听不见外界的任何声音。
又不知过了多久,云清渐渐感觉脑海一片清明,缓缓地睁开眼睛,她看到面前却是薄雾缭绕,朦朦胧胧,不知在何方!
紧跟着,她嗅到空气中传来的淡淡花香,伴着一片清脆的鸟鸣声,云清看到前方不远的假山处有人影一闪,四周便响起一曲悦耳的清越笛声。
雾气里,她看不清那人的样子,却见他玉树临风,发丝轻扬,一袭白色衣袍随风招展。
“风!”她轻唤,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让她心情激动,快步上前,果见风正俊容含笑,直直地望着她。
“云…”男子放下玉笛,笑着伸出手:“是我,云!我来接你了!”
泪水模糊了双眼,这一刻的幸福,她盼了好久。
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能够与自己心心念念的良人一起双宿双栖,这是自遇上他之后,痴痴期盼了两年的心愿。
如今她终于盼到了这一刻,可是如今的她,真的可以抛下一切随他离开吗?
她真的可以,为自己的自私而连累身边关心自己的人,连累素来风轻云淡、潇洒无羁的风吗?
泪水点点坠落,她终是做不到不计后果地随他离去。狠狠地转过身,她不再去看他受伤的眼。
心,在转身的刹那碎成千片,她不忍,她不愿,可是她却不能不狠下心来拒绝他。
风,她一生挚爱的男子,今生与他注定无缘,她不想他为了自己而受伤…
“风,对不起!因为我不仅仅是云,我还是云清,还是天阙国的一国之后--云清!”她绝然而去,却突听一声让她心胆俱裂的声响生生出现在身后,让她惊慌地一回头,却见一个明黄的身影突兀地出现在风的身后,那一掌狠重的掌力重重地击中风的胸口,让猝不及防的风,生生地喷出鲜红的血花,染红那一身的洁白…
“风!”她失声尖叫,带着深深的暗哑,带着那让人撕心裂肺的疼痛,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张俊美的容颜在眼前模糊,模糊,再模糊…
身体一轻,她再度被人用力地抱入怀中,只是这次却再没有了那份熟悉的清淡气息,相反一阵深浓的龙涎香气,深浓得让她心惊!
“风!风…”身后的怀抱蓦然一紧,让她疼痛地全身一挣,所有的束缚俱随她的挣动而相对松懈,原先模糊的一切也立时清明。
她看到,一双冷若寒潭的俊眸正紧紧地锁着自己,一张冷俊的脸也黑得让人心惊,尤其是此刻他的眉,几乎拧成一股绳。
“皇上?”云清一呆,看着眼前一脸怒容的轩辕泽,直觉他是在生气。
生气?
她猛然一惊,发现方才自己所看到的一切,竟然都不是真的。
而自己此刻被轩辕泽抱在怀中,而且他竟然还跟自己一起都坐在床上,而自己的身上,仅着一件单薄的睡袍…
“啊!”骇然一声尖叫,她吓得慌忙用力地推开他,猛地缩到床里去,发现被子还盖在他的身上,又慌忙伸手去拉,却没想到他的手比她更快,直接单手扣住她的手腕,一用力,云清只觉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再度被他一把拥到怀中。
“啊,放开我!”突然的失重,云清想也不想便要挣扎,却被一双铁臂紧紧钳住,让她根本躲不开。
“小姐!”殿外候着的碧桃心一惊,不顾皇帝没有他的允许不得入内的话,想也不想便一头冲进殿内,急得小桃红想拉也拉不住,只得跟着她一起冲了进去。
“小姐!”碧桃眼眶一红,看到终于清醒的小姐,声音忍不住哽咽。
可是当看到小姐被那个至高无尚却一脸怒意的男人紧紧地圈在怀中之时,她不由担心得扑嗵一声对着皇帝咚咚不住叩头:“请皇上饶了小姐,小姐大病初醒,还请皇上发发慈悲,不要再伤害小姐!”
“谁让你们进来的?滚出去!”盛怒之下的皇帝见这两个丫头竟敢冲进来,当即怒气喷涌,犹如火山爆发,一双暴怒的眸子浓得几乎要将底下二人灼伤。
云清一惊,忙吩咐碧桃出去,可她却不听,依旧不断地磕头求饶。
“奴婢该死,奴婢愿意受罚,请皇上不要伤害小姐,求求皇上!不要伤害小姐!”碧桃用力地磕着头,拼命请求着。
方才大家都在殿内时,她就听到小姐口中不停地在说着糊话,还口口声声叫着风公子的名字,她都快被吓死了。
幸好小姐声音不大,话也说得不够清楚,而华太医又说小姐这是快要清醒的前兆,要大家不要担心。
可谁知原本立在床前的皇帝看着昏迷不醒的小姐,突然眼眸一沉,让所有人在殿外候着,并吩咐没他的许可不许进殿。
可是刚才,小姐那声撕心裂肺的哭声真的让她吓得差点不能呼吸,忍了忍没有冲进去,却紧跟着又听到小姐疼痛的惊叫,让她再也忍不住,便不管不顾地冲了进来。
她不怕受罚,只是不想看到小姐再遭罪!小姐身子那样弱,重伤初愈,根本经不得半点伤害…
“碧桃,不要这样…”云清一急,刚刚醒来的气血不足让她在经过方才的惊吓之后,再度头部一晕,全身一软,一句完好的话都说不下去。
“该死!”看着怀中的人突然身子一软,皇帝不由一惊,顾不得斥责无视君令冲进来的二人,大声叫道:“华恒!快给朕进来!”
“微臣在!”一直静候在殿外的华恒闻声立时进殿,看到殿内的情形,他也猜到了几分。不等皇帝吩咐,便主动上前搭起云清的手腕,专注地诊起脉来。
“皇后要不要紧?”虽然心底的怒气让他无处可泄,可是此刻,皇帝却是隐忍了所有的怒意,关心地看着眉头微敛的华恒。
片刻,华恒轻轻地放下云清,微笑道:“皇上不用担心,皇后只是一时气血不足,有些疲软无力,但目前已经无碍。只要静养上一阵子,尽量平心静气,再由微臣配置一些药膳,好生调养,相信不出半月便会完全康复!”
“你确定不要紧吗?”下意地识地替云清拉下衣袖遮住秀腕,皇帝不置信地再度确认一遍,得到华恒肯定的答复,方才挥了挥手,让他出去。
而后,他在云清挣扎着想起身离开他时,手臂一紧,说声:“别动!”便将冷冷的目光射向下面跪着的二人,怒道:“你们两个还杵在这里看什么?还不快滚!”
“是,奴婢该死,奴婢告退!”碧桃与小桃红先是一惊,而后不约而同相看一眼,便匆匆地退出了寝殿。
从方才皇帝对小姐那样关心的神情,让二人终于意识到是自己多心了。所以在皇帝没有开口责罚自己之前,她们能够幸运地出去已是不幸中的大幸。
故而二人告退得比冲进来时还要快,根本没有半分犹豫,让一脸愠怒的轩辕泽看了都觉得好笑,面色也终于缓和一点。
然而,当若大的寝殿内只剩他们二人的呼吸声时,云清的心跳也变得微微加促。尤其是自己此刻还在轩辕泽的怀中,那陌生的气息让她十分想逃开。
“皇上…”
“风是谁?”云清正思量着如何开口,头顶却传来一声微沉的声音,让她心头一滞,几乎忘了自己还活着。
风,他竟然问自己风是谁?他知道了什么,为什么会这么问?
“告诉朕,风是谁?”看着她失神的惊慌,轩辕泽不由俊眸一黯,一种怒意再度迅速袭上心头。
手一抬,他已是有力地抬起她微低的头,让她想闪躲的眼直直对上他的眸。
心蓦然一跳,他看到,那双美眸依然清澈无邪,虽然掩上一层微弱的惊慌,却明净到能将人的心魂都深深地吸进其中,根本无法自拔。
这双眼睛还是这样清冷地看着自己,他却再也无法像当初一样漠视她的清冷,漠视她的无心。
云清,她果然对自己无心是吗?本以为她奋不顾身救自己,心中应是有着自己;可是该死的,她却在昏迷之中,口口声声唤着另一个陌生的名字。
风,那是谁?是她的心上人吗?
“我…”心神一慌,云清一时不知该怎么回答,看着眼前人那一双愤怒的眸子,她真不知道,他所问的风,是自己方才醒来前无意中叫出口的吗?
如果是,那自己该怎么办?
“我什么我,很难回答吗?”眉头一挑,他有些不满地加重了手上的力道,让云清终于回过神,理智地改口道:“是!云不知皇上在问什么,所以一时发愣,不解圣意。”
她的这声云,让轩辕泽同样愣住,而后才回神,方想起自己曾限制她不许自称“臣妾”、不许放肆地自称“我”、也讨厌她用“云清”这个名字,是而让她单称“云”。
手一松,他的目光有些古怪,但只是一瞬间,他却变得更加严峻。
“不解圣意?呵!”他突然邪异地笑了,一张俊逸的面庞猛然在云清眼前放大,好看的唇角扬着嘲讽的弧度,手臂一紧云清的腰身,俊眸透着让云清惊恐的光芒,道:“皇后身为朕的妻子,怎可不知朕的心意?看来都是朕的错,与皇后太过生分了,不如…”
只见他突然眸光一沉,喷着温热气息的唇便直直地覆上云清微微苍白的唇瓣,吓得她头一偏,温热的吻便落在她的颈侧…
一时,恍若一颗小石子投入清澈的湖水,虽无风吹起,却荡起层层涟漪。
轩辕泽只觉一阵异样的酥麻在心底怦然激荡,似乎天地骤然失色,满屋的气流也在二人这不经意的一触之下,变得微妙而醉人;却吓得云清想也不想便急忙伸手去推他,却被他一伸手紧紧地抓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