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乐只听得皇上口中惊呼一声,再觉眼前一晃,皇上已经不顾身体状况地,提气便向那方飞掠而去。
碧桃与小桃红只觉一阵劲风从旁边刮来,逼得二人生生退开一步,而后眼前明黄一闪,云清那纤弱的身体便被那个高大俊朗的男人紧紧地扣到怀中。
与此同时,慕容冲的长剑用力一抽,何若婉亦是‘噗’“噗”地一声喷出大口鲜血,却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那个明黄之人的身影,无比悲凉的地向后倒下。
“云儿,云儿,我的云儿…”当视线完全被一片明黄遮蔽,云清除了感觉到一个宽阔结实的胸膛撞得鼻子有些生疼的时候,所感觉到的便是他心房因剧烈动作而产生的砰砰跳动声。
好响好响,剌刺得她耳膜除了那些心跳和他有些气喘的轻喃外,竟再也听不到外界的一切嘲嘈杂声。
时间,似乎因此而止,天地,似乎也因此而变得黑白不分。
一刹那的温暖,仿佛所有的阴霾尽数散去,仿佛曾经的那些伤害,从来没有发生。
“云儿,幸好你没有再被伤到!你可知道,刚才差点吓死我?我差点以为,我要再一次眼睁睁地看着你被伤害…”紧紧地拥着怀中不言不语的柔软身体,轩辕泽满心的害怕与余慰在这一刻再也刻制克制不住,就这样紧紧地拥着她,恨不得将之揉进自己的身体。
方才的情形让他好害怕!那日看着她被宁儿伤得一身是血的情景还历历在目,如今她旧伤未愈,怎么能再经受一点点的伤害?
云儿,他的云儿,幸好她平安无事。
“皇…上…”眼前一片灰蒙蒙,何若婉撑着最后一丝力气,狼狈地倒在地上,看着那个至此时刻都不曾抬眼看自己一眼的男人,她的心也随着胸口那一点点流出的血而逐渐放干死灭。
那一声失望至极的嘶唤,如同睡梦中突然炸响的惊雷,震得云清心神一动,所有迷失的心智也立刻回魂,让她忽然用力一推,将那个紧紧拥着自己的男人生生推开几分,冷冷地出声提醒:“皇上,云清没事,出事的是华妃!”。
她差点忘了,华妃方才那不顾一切的冲来时,眼中透着的是凄然求死的决心。
她所做的那一切,并不是真要伤害自己,而是,她想自杀。
可此刻,在她临死前的一刻,看到的却是那个她为之付出了一切终还是没有得到的爱人,所关心的却是另一个女人…
这种痛,一定比死还要痛苦!
轩辕泽全身一僵,看着她脸上的那种对自己为唯恐避之不及的漠然,他的心也是狠狠一痛,有些失落地松了手,让云清也是迅速地退离他的身边,快步走到何若婉的身边,缓缓地蹲下身,轻道:“你这是何苦?”。
嘴角不断地有血丝沁出,何若婉看着那个看透一切的女人这样近地蹲在自己身前,第一次地,发现她真的很美。
曾经,自己也是那个人见人爱的美丽女子,曾经,自己也有着一颦一笑都能牵动人心的美好…可是,这一切,不知从什么时候,连自己都不再看见。
“云清…我,我输了…”努力地扬起一个笑,可是她发现连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她都无法再做到。,看着她眼中的怜悯与了然,她还是笑了,笑着再度倔强地将目光投向那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之上,笑着留给他,一个美丽的自己。
“皇上,属下不小心误杀了华妃娘娘,属下有罪,甘受皇上处罚!”慕容冲将长剑插入地下,自己单膝一跪,垂首向着轩辕泽请罪。
而云清也是淡淡地看向他,一直未曾出声,可是轩辕泽却看懂了,她是希望自己最后给华妃一个安慰。
“华妃带罪之身竟试图行剌皇后,死有余辜!你虽措手不当,却更是护主有攻功,两者功过相抵无须受罚,起来吧!”抬手让慕容冲起来,轩辕泽这才将视线投在何若婉那张苍白无色的面孔之上,她嘴角的血已经染红颈后的白发,她的面上却努力地扬着笑…可是,却再也不能给他带来任何的触动。
听着那曾是温柔悦耳的声音说着自己死有余辜的话语,何若婉的心终是狠狠地一个剌刺痛,那努力撑着的眼皮再也看不见任何的景象。
所有的一切,都随着她那一只试图去等他握住的手心一样,完全地松开,再也感觉不到任何的温度…
“不是爱风尘,似被前缘误。花落花开自有时,总赖东君主。去也终须去,住也如何住!若得山花插满头,莫问奴归处。”远处,红衣女子依旧边舞边唱,云清低头看到,一滴晶莹泪滴从何若婉那紧闭的眼角滑出、坠落,有风轻轻吹过,天地间,湮灭一绥缕烟魂!
“皇上,她也曾侍君一场,虽犯下大过不得葬于皇陵近效郊,请皇上允其发葬回何氏祖坟吧!”云清起身,看着那个眼中盛着淡淡忧伤的男子,她的声音清冷无度无比。
人死如灯灭,何若婉短短一生,便是错了,也是昨日烟华,再不复存在。
“准!”直直地看着那双载着悲天悯人的眸子,听着她淡淡地称自己为皇上,轩辕泽的手心一紧,沉声吐出一个准字。
他知道她是怨自己无情,他知道这所有的一切,虽非他所为,却因他而起。
其实他的心,又何曾好受?
自华妃死后的第三天午时,华妃的兄长何修竹被腰斩于法场,其死后尸体被人收于麻布袋中,装上木履车拖走运送回何府。
而何府自此也成了众人避之绕道的地方,据说自何太傅死后,何府便人丁稀散,能走的都走掉,就连一些下人也都相继悄然离开。而何若婉的娘也变得有些痴痴颠颠,逢人便说着她的女儿怎么怎么聪明伶俐,她的儿子怎么怎么威武能干,她们家老爷曾是当今圣上的太傅,就算皇上负天下人,也不可能负了他的太傅等等。
太医刘全因参与作假胎一案犯下欺君之罪,本与何修竹腰斩一日一同同日问斩,却在临刑前的一夜,其突然暴毙身亡。经仵座鉴查,其乃是服毒自尽,怕是担心受身首异处之罪,故而早早自尽。
宗人府连夜将此消息上报轩辕泽之后,想到其乃是被华妃与何修竹威胁利诱,轩辕泽只轻叹一声,让其家人领回尸首。
这段时间,轩辕泽一边处理着朝庭政务,一边解决了与华妃所相关的所有事情,日子已经到了七月十五。
这日是皇帝放朝的日子,云清的身体也恢复得差不多,已经可以正常地开始处理那些被积压过一段时日的宫务,而朝中的局势朝中也传来了一些不利于朝庭的消息。
听闻前段时间前往倭国致歉的平亲王在倭国边境因不受礼遇而与对方发生冲突,倭国不仅不接受天阙皇帝的歉书,并说那等轻描淡写之言实在是对大倭讽刺至极,并因平亲王是制造事端的罪魁祸首,对方要求平亲王下跪向倭国相国道歉,遭到拒绝后,双方态度恶劣互不相让,一度导致兵剑相加。
不仅平亲王的三千精兵遭到倭国袭击,便连天阙派去的一众护兵侍卫大约千人,也因此而受到牵连,两双方一度展开火拼,最后倭国竟派来大批军队,力图为倭国争讨回这口恶气。
消息是前天刚刚传回朝堂,当听到倭国竟然对我国使臣如此蛮横无理地开战时,朝中一干早就想将倭国一举拿下的武将立时闻声激起,纷纷声讨着倭国一届介小国竟然如此张狂,要皇帝下令派兵前去东岛,一举拿下倭国,为天阙扩充版图。
云清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是在昨天上午第二天上午。
那时她刚刚用过早膳不久,却看到常乐公公一脸急匆匆地跑来请她去趟龙乾宫看看皇上皇帝,说是皇上皇帝这段时间身体越来越差,却偏偏不肯听劝坚持不肯就医。
而从前天听到平亲王飞鸽传回的消息后,他更是不眠不休地与几位大臣在御书房商议解决方案,所以在次日早朝前常乐便看皇上皇帝面色极差,本想劝其休息一天,却不想皇上皇帝坚持上朝,结果在朝上竟然昏厥过去。
听了常乐的话,云清先是面色一变,而后当渐渐听完轩辕泽之所以会生病晕倒的大概情况之后,她的面上便又恢复了那等无动于衷的淡漠神色。
而后当常乐十分焦急地前来请皇后过去看望皇上皇帝之时,她却是平静地摇了摇头,说着她手上积压了许多事情要做,等忙完后再去看他。
常乐几番请求,她却是一次都不肯应承,最终让常乐露出了无比失望之色,有些无奈地一甩袖,只得转身回宫。
“小姐,皇上病得好像很严重,我们,真的不过去看看他?”当看着云清处理完手中的一批宫务抚眉歇息时,碧桃看着她那微微恢复血色的面孔,有些紧张地小声轻问问道。
自华妃死后,小姐对皇上皇帝变得更冷了。
“碧桃,你也觉得我是无情吗?”涩然一笑,云清的面上扬起一缕淡淡的忧伤。
“不是!”碧桃摇摇头,看着小姐眼中的忧伤,有些小心翼翼道:“我只是觉得,小姐对皇上的惩罚,也该差不多了。”。
“惩罚?”云清苦笑,看着一脸发觉自己说错话的碧桃,她的指尖微紧,轻叹:“其实,一直是他在惩罚自己。”。
“可他是因为小姐一直不肯原谅他才这样的呀,小姐,碧桃求求你,不要再折磨自己跟皇上了好不好?碧桃承认,因为皇上伤害了小姐,所以碧桃也一度很怨恨皇上。可是后来看皇上坚持不懈地日日前来照看小姐,就算小姐不理不睬他也从不生气,甚至连我们这些下人给他脸色看,他也从不在意。他的所做所为,不无是想向小姐忏悔,更是想小姐可以开心起来,能够与他可以像从前那样,不顾一切外力地相亲相爱!难道小姐就真的忍心再也不理他了吗?难道小姐就真的忍心,从此再也不管他的死活了吗?”碧桃听小姐这样一句,一直隐藏心底的话也一骨脑地说了出来。
她是深知小姐性子,小姐越是在关心的时候说着淡漠无情的话语,那她的心也就越痛。
“碧桃,你是认为我错了吗?”美眸一黯,云清的笑容再也无法维持不下。
认真地看着碧桃那张焦急担忧的脸孔,听着她字字句句将自己与他之间的关系看得那样透澈,她突然迷茫了。
“感情没有对错。若你不爱他,那就再也不要见他!无论他是生是死,也再无牵挂!”一个白色的身影随之踏入殿内,碧桃转头看到,逸王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殿外,听他这话意,似乎也听到自己与小姐间的对话了。
云清直直的直直地看着他,眸中闪过一瞬间的错愕,可是待完全地明白之后,她的面色便变得有几分苍白。
“若决定了不见,又何管爱或不爱?”她喃喃轻问,似在问他,又似在自问。
她对他已经不爱了吗?她能够做到再不去爱他吗?
若能够做到,为何在听到他每一次发出轻咳之声时,心总是会不自觉地收紧?若能够做到,她又为何要在听到他病倒之时,再也静不下心去处理任何事情?又为何要不断地为自己找出许多借口,要自己不再去看他。
“云清,你真的下得了这个决心吗?如果看着他一步步因你而走上颠覆倾覆江山的命运,你也能坐视不理、无动于衷吗?”看着她那苍白的面色,轩辕逸心叹一声,话中却是步步相逼。
他知道,她根本放不下那个人!他更知道,如果她们他们无法和好如初,那所产生的后果,一定都是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
“怎么会?”面色刷地煞白,云清有些惊骇地看着轩辕逸。她看到,他的眼睛不是在说笑。
会吗?真的会吗?
他会为了自己而无法妥善地处理国事,他会为了自己而无心理政吗?
“怎么不会?”唇角轻扬,轩辕逸猜得没错,她依然很在乎那人:“他一朝可以为你而拒绝让太医诊治而病倒,那他也可以因你而郁郁寡欢,从而在这等局势紧张之时心灰意冷。甚至,他会因此而颓废不振,那后果,又是你所愿意看到的吗?”。
他承认,他夸张了。
他之所以这样说,就是要她可以正视自己的感情,不要再这样痛苦地折磨下去彼此了…
常乐刚从紫銮殿轻轻走出,刚刚侍奉着了皇上皇帝服药睡下,他看着皇上皇帝这些日子来一脸的憔悴之色,心中总是忍不住地叹息。
两旁宫人劝他也去稍歇一会儿,都看到这几日常公公也是累坏了,真怕为了皇上皇帝连常公公也要累病了。
“奴才/(奴婢)参见皇后娘娘,娘娘吉祥!”殿外走来一个铺满了午后阳光的赤霞身影,听着外头宫女太监几乎是带着欣喜的请安声,常乐心中一愣,抬头看到皇后娘娘正带着随身宫女碧桃轻轻地走了进来。
那一袭正红的凤裳,佩戴着属于皇后特色的珠冠凤钗,一阵足以让人心情随之飞扬的轻淡香气徐徐飘来,那轻微的珠钗声响仿佛汩汩清泉伴着清风,悦耳动人,让一众下人一瞬间,几乎迷了眼。
“娘娘!”常乐声音中透着无比的激动,看着那依旧简简单单妆扮却处处透着高雅气质的美丽女子,他除了唤她一声娘娘,却一时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他激动皇上皇帝终于盼来了让他牵肠挂肚的皇后娘娘,可是,皇后却来得有些不是时候,皇上皇帝他,这才刚刚睡下。连日来的劳累皇上皇帝已经好久不曾好好休息,他真的不想再进去吵醒叫醒了皇上帝,可是皇后这边…
“免礼!”云清淡淡地抬袖示意众人免礼,对着常乐轻轻一笑,让常乐有种拨云见日的清朗,也不由欣喜着皇后这么久以来,终于肯笑了。
“娘娘,皇上刚刚服药睡下,您请进去看看皇上吧。”便是这一笑,让常乐所有的忧虑也完全地抛下。
便是皇上皇帝已睡,可是能够有娘娘能够进去看他一眼,无论皇上皇帝睡着还是醒来,应该都会心情大好,这病也就会去了大半了。
听到他刚刚睡下的消息,云清的心头不由一松,一路来复杂的心情也瞬间明朗:原来,她竟是不知该如何与他相对。
如此,睡了更好!
碧桃与常乐等留在殿外侍候,云清在常乐替她掀开的锦秀布帘下,轻身钻了进去。
手中的绢帕不知不觉收紧,从来不知道不曾想,她竟会有如此紧张的时候。随着脚步越来越近,她也清楚地看到,那个躺在龙床上的男人此刻正俊眸紧闭,苍白的面色透着不正常的青黯。
便连他向来光洁俊美的下巴,如今也稀稀也冒出了不少青色胡渣,虽无损他的俊美,却不觉中让人见之心中生怜。
手指不觉中轻轻地抚向他那消瘦不少的面宠,一种微凉的温度让云清的心莫名一紧,美眸也是溢满了心疼。
无限的酸胀之感突然充斥了鼻尖,让她轻轻地咬住了唇瓣,湿了眼眶。
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们竟然已经变得这样的疏远,远到此时的这种近距离,让她想哭。
轻手捂住鼻子,她的泪水不断地在眼眶打转,积聚了太久的沉重,她真的想放自己真实的让她想真实地面对。
她爱他,很爱!
只是为这份沉重的爱时常压得她喘不过气来,让她曾以为自己可以潇洒面对,却终是无法做到那份洒脱。
原来,爱永远无法洒脱得起来。
指尖一动,感受着面上那只轻柔如风的温暖温度,听着耳边那仿佛梦境中的痴痴低语,沉睡中的轩辕泽开始分不清自己是梦是醒?
如果是梦,请不要让他醒来。云儿,他的云儿终于肯来看她,哪怕是梦,也足以让他的心渐生温暖。
云儿,这么久以来她始终不肯原谅自己,他伤害了她,他知道这种伤害太深,连他自己都无法原谅。
可是云儿,他真的很想再抱抱她,很想在他累了的时候可以看一眼她的微笑,可以感受到一双温柔的手,轻轻地抚慰自己的眉心。
“泽,曾以为,只要选择了,就不会后悔。可是如今,我真的后悔了!”她轻声低喃,泪水终于滴落手背,再从手背悄然滑落,又有不断的滚热泪珠萧然而下。
她后悔她太高估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