轩辕泽微微担忧,却相信她可以让自己放心,便静静地立在一旁看着云清从袖中掏出一块鲜如血滴的鸡心状血玉,就这样轻轻地悬着在一根金钱上,直直地垂在云天海的眼前:“我叫你一声爹,不是因为你养我育我十六年!而是,娘的心愿希望我认你这个爹!而你,也确确实实是我的爹!”
云天海看着那块鲜红如血的心型形血玉,眼睛也如同被定住,手臂一阵颤抖,想去触摸,又似是不敢,就这样半僵在了眼前,痴怔不动。
“这是娘临死前与这封书信一起交给凤姑保管之物,当年娘亲为了与你在一起,不惜背叛了灵山圣教,不惜毁去一身绝世武功,不顾因此而丢弃了圣教掌门接班人的地位,也不怕你早已有了一妻一妾…只是希望,她可以一生一世与你生活在一起,可以做你的妻子,这就够了。”云清的声音带着一丝的控诉,也带着替娘伤心的哽咽,伸手将一卷羊皮丹卷书信一同递到云天海的眼前,冷声道:“可是你呢,你有真心体会到娘亲的痛苦了吗?没有了武功的保护,没有体质的强健,娘亲她只是一房小小的妾室;在你的府中,还有着那么多的人明里暗里欺负着她,你有想象过娘亲的楚处境了吗?娘亲为人谦和,这些事情她从不肯与你说过…可是你却一直怀疑着娘亲与先皇有染,每次的庆晏庆宴只要先皇提起要你带着娘亲一起参加,你都以着她只是妾室为由拒绝;,并因此而猜忌着娘亲与先皇的关系,也一次次地伤了娘的心。”。
“云儿…”轩辕泽上前轻轻地揽过她的身体,让她有些心累地靠在他的怀中哭泣,为娘的苦,也为自己的悲。
“羽菲,羽菲…”云天海终于颤手接过了那块血玉与书信,一遍遍地触摸着那周身通红的玉质,温温凉凉,一如羽菲那张柔美轻笑的脸,永远的让他牵肠挂肚。
书卷轻展,他的心情也随着那一个个跃入眼帘的秀美字迹而砰跳纷乱,羽菲,这真的是她的字迹…无论经过了多少年,只须一眼看见,他还是会那样清楚地认出与她有关的一切。
“踏红尘,恨平生,痴痴傻傻,寂寞玉楼人。
有道是,泪沾襟,风风雨雨,苦乐又一程。
天海,遇上你,是我的劫,爱上你是我的错。所以如今,我因此而万劫不复。
可是你可知,纵是因你而伤心失落,可是我依然不悔爱上你。是你让我明白了爱的真谛,是你将我由一个不谙世事世的少女变成了一个满腹心事的女人;也是你,让我有了一个天真可爱的女儿。
她是我们的女儿,清儿,尽管她长得像极了我,可是你为何没有发现,她的眼睛是那样的像你?
三年了,一千多过个日日夜夜,我不怕大姐嘲笑悉奚落,不怕二姐冷言讽语,你可知我最怕的是什么?
天海,我怕你还是不肯相信我,我怕你将自己的亲生女儿,始终看成是别人的孩子。
天海,我从来没有想过要背叛你,我与皇上之间也从来都是清清白白,在他的眼里,我只是一个妹妹,一个他得力大臣的妻子、,远比你的那些正妻还让他亲切的弟妹,仅此而已。
云霄的满月宴,那一夜,你可知道为什么我会与皇上单独私会在后花园里?
无论你信还是不信,我都要告诉你,我与他之间真的没有任何的私情。
那晚被你当场撞见的那一幕,刚好是我看到你抱着小云霄与二姐相视而笑的,便黯然离开,而皇上不知为何又会意外地出现,巧遇上我,却又看到我落泪便安慰我的场景。
可是后来我真的不知道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为什么我的衣衫会那样脆弱,只不过因为哭过之后的我想起需要与他保持距离便迅速退开,却不小心地踩到断裂的裙据而跌倒,而他伸手拉我时又不小心地扯坏了我的衣裳…
而你,却是那样适时地出现在眼前,看到的,正是他与我一同跌在地上衣裳不整的模样。
看到那样脸色铁青的你,我第一反应便是惊慌,可是当看到抱着小云霄站在你的身侧正得意而笑的二姐时,我的心突然间觉得很累很累。
我不想再多做解释,皇上的一声误会你没有缓解半分脸色,几乎弄得大家都尴尬而散,而你也单独地将我拉回了房,不问缘由、不分青红皂白地斥责我的不贞,甚至…
天海,你可知道我在等你!那夜之后你对我便冷淡得如同陌生人,你可知道,我有多伤心?如今我的生命已如枯灯当尽,可是你却不肯,再来看我一眼。
清儿,我们可怜的孩子,你可知道,每当看着你抱着其他儿女欢聚一堂的时候,她的眼里有着怎样的渴望?你又可知,每每在我黯然神伤的时候,小小年纪的她,又是多么懂事地,伸出小手,代替你,为我拭泪…
天海,多希望你会看不见看不到这封信,那便说明我的清儿被你照顾得很好。可是我的解释你不肯再肯听,我的痴情也无人来怜,甚至连累了我们的清儿,小小年纪,受尽欺凌。
天海,人生悲欢能几何,尽是离别,如风飘零。愿来生弦音碎风,莫负痴情人。“…
身体忽如被谁人从底抽空,云天海的身体越颤越凶,到最后,终是身体一瘫,手中的书信也随之坠落,再也无力拾起。
羽菲,羽菲…他今生誓爱的妻,他好悔,为何自己竟是忍心伤了她那样美好的人儿,为何竟是错念执孳生,害死了她,也害得自己,落得这般田地!
“云儿,我们走吧!”见此情景,轩辕泽也是心生感叹,幸好自己与云儿没有走到那等可悲的地步,幸好自己如今还可以拥着她,一生无憾。
“清儿…”云清闭上眼睛不再看云天海一眼,任轩辕泽轻揽着自己转身离开,却听见云天海生平第一次如此真情地唤出了她一生从无奢求的称呼。
“清儿,不要走,让爹再看你一眼,可好?”身后突然传来噗哧一声轻响,云清心头一跳,身旁的轩辕泽也已经迅速地止步带着她转回了头。
“云天海!”。
“爹…”云清突然手足发冷,看着那个胸前插着一把锋利匕首的苍老男人,一大片被迅速染红的血衣,深深地剌刺激着她的眼目。
“清儿,让爹再看看你,好吗?”云天海有些虚弱地看着终于肯回头的云清,苍老的脸上溢出一丝痛楚的笑,努力地想要自己在临终之前,最后一次,也是第一次认真地看看自己与羽菲的这个孩子。
他错了,从听了司徒纤玉那夜对自己说的话后,他便一直在反思自己的行为,就算是报仇,又怎样?没有了羽菲在身边,一切也都变得那样的空洞。
“爹…你这是何苦?”云清一步一步,步履僵硬地走到云天海的身前,看着他努力地伸出手,想将他手心的那颗血玉递到她的眼前…虚弱而后悔的声音,让一旁的轩辕泽忍不住一阵喟叹:“这块,是当年我送给你娘亲的唯一信物,她一直佩不离身…可是,从那次之后,我却再也没有见到此物…便连我在清理她的遗物之时,都未曾发现。因此,自私的我,更加深了对她的怨恨,一度认定她是将我送她东西早早便扔了…”。
云清默默地看着那块鲜红欲滴的血玉,听着云天海此刻已然不再流畅的话语,眼泪也是一阵模糊:“对不起,清儿,是爹错怪了你娘,伤害了你们…是爹的错,爹就算死,也无法弥补对你们的亏欠啊…清儿,爹如果早知你是我的女儿该有多好,爹一生最爱的女人是你娘…而你,也本该是爹与你娘最最心爱的孩子,本该是天底下生活得最幸福的那个孩子…” 。
“爹,这些早已经过去。我不恨你…若不是你让我进宫,我也不会遇上了泽,遇上女儿今生可以白首相伴的知心爱人。”云清美眸微微垂下,不忍再看着云天海那张悔痛交加的老脸,也不忍再听着他临死之前,还要一声声地说着忏悔之言。
“清儿,你不怨爹?”听着云清轻轻地说着女儿这两个字时,云天海微微混浊的眸子微微一亮,看着云清那张酷似羽菲的脸孔,忍不住地伸手轻抚。
她的孩子,他们共同拥有的女儿,可是长这么大,他都没有尽到一个做父亲的责任,都从来不曾,抱过她。